「起錨!準備出航!」隨著「銀鹿」號新船長的一聲令下,眾人不約而同的吼了起來︰「喲—— —— ,再來郎姆酒一大瓶!」
在第三聲「 」出口時,他們一齊推動了面前的絞盤杠,船尾巨大的鐵錨吱吱呀呀地被緩緩拖離了水面。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巴里進入角色很快,昨晚才被推選為船長,今天就正式開始履行起船長的職責。而董南這個艦隊中唯一的醫生,也有幸投出了人生中第一張選票。
見艾迪船長率領的另外兩艘船已經揚起了風帆,巴里船長跑到主桅桿下,斬釘截鐵的下達著一道道命令︰「左舷水手收小艇,右舷水手收纜繩!準備爬桅桿!」
「兩舷水手升帆!」
水手們像猴子一般靈活地爬上桅桿,在那麼高的地方迎著海風,站在腳纜上拉動帆索升帆,避免帆布低沉或收卷。這是船上最危險也是最重要的工作,不小心摔到海里或甲板上是常有的事,這一切看得董南膽戰心驚。
在加的斯灣狂歡了三天,確實一刻都不能再浪費了。因為「艦隊」只要稍有點運氣,在東北貿易風1的吹送下,就連從早飯到午飯的那麼一段時間,可能都足以讓它向南航行整整一個緯度,這就意味著和目的地——薩累更加接近。
風帆都升了起來,微風徐徐地吹著舷側,「銀鹿」號翻卷著浪花穩定的往前推進,不時升起又降下它的第一斜桅,所有的帆都鼓滿了風,每個人都精神飽滿,真不敢相信他們就是之前那有組織無紀律的烏合之眾,而更像訓練有素的海軍。
觀望者正全神貫注在向前注視前方,舵手杰爾看風使舵,還輕松地吹著口哨,除了海水拍打船頭和船舷的咻咻聲外,那就是惟一的聲音了。
醫療艙真不是個人呆的地方,董南可不想總讓老鼠和跳蚤照料那些傷員,便快步走到巴里船長邊,提議道︰「陽光和海風有助于康復,船長先生,能不能安排幾個人,幫我把傷員抬上來?」
剛當上船長的巴里心情大好,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沖後甲板上擦拭火炮的幾個水手,喊道︰「你們幾個,先去給大夫幫忙。」
見他一口答應了下來,董南不失時機的接著說道︰「船長先生,盡管航程很短,但衛生問題一樣不容忽視,為了遏制瘟疫的蔓延,我建議所有人換洗下衣服,如果能洗個頭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船上的生存環境極其惡劣,每天吃那麼多咸的食物,鹽的攝入量大大標,早晚都會得高血壓。然而,衛生才是迫在眉睫的問題。所有垃圾都堆在船底,成了各種甲蟲、蟑螂和老鼠成群繁殖的好地方。
而「銀鹿」號上要配備操縱大炮和攻佔船只的人員,人數是以前的三倍,這艘長127英尺,橫梁寬4o英尺的船,要擠進去一百多人。包括船長在內的所有人都睡在底艙,一個緊挨一個,像狗似的都蜷縮在底層甲板上。
在消滅瘟疫這個問題上,所有海盜都是全力以赴的。
巴里在海上漂了那麼多年,哪能不知道瘟疫的可怕?想了想之後,毅然說道︰「我想僅換洗衣服是遠遠不夠的,最好用剩下的白蘭地沖刷甲板,然後再用瀝青和硫磺燻一燻,您看怎麼樣,大夫先生。」
在現行條件下,不管怎麼折騰也無法在航行中完全清除堆積的污物和消滅各種寄生蟲。畢竟許多隱蔽的死角,以及各種裂縫是永遠無法打掃干淨並保持干燥的。
更何況巴里所說的措施,根本起不到消毒作為,只能驅除惡臭,盡管如此,董南還是重重的點了下頭,深以為然地說道︰「非常必要,船長先生。」
大掃除進行了一個上午,一直在底艙照顧傷員的老黑,也得以走上甲板來透透風。
可他這個唯一的黑人,毫無疑問地成了海盜們的取笑對象。一聲聲「黑鬼」和「野蠻人」,讓老黑的怒火從胸中騰起,血管中熱血奔騰,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一道燃燒的光芒從他黑色的大眼楮中射出。如果不是董南在身邊踫了踫他的胳膊並耐心勸說,他胸中的怒火很可能會一下子噴射出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董南,禁不住打听起了摩洛哥的現狀。
「……曼蘇爾是個偉大的君主,盡管他的許多行為令人指,但必須承認他具有偉大帝王的氣派。他遠征蘇丹,帶回大量的金銀財寶,特別是黃金,因此得到了‘德哈比’(金蘇丹)的稱號;
為了擁有一常備而可靠的武裝力量,他還從蘇丹招來了一批黑人,把他們組成屯墾兵團,甚至還組建了一支黑人騎兵團。登基後不但土耳其皇帝和阿爾及爾帕夏2祝賀他,連法蘭西國王和西班牙國王也向他表示祝賀。」
奴隸販子約瑟夫顯然不想讓救命恩人失望,一邊享受著朗姆酒,一邊介紹起了摩洛哥。不但董南听得津津有味,甚至還吸引了一群求知欲很強的海盜,連巴里船長都把工作交給了舵手,坐到董南身邊聆听了起來。
說到這里,約瑟夫抬頭看了正在船舷邊呆的老黑一眼,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他應該就是其中的一員,像他這樣的人大概有十五萬,蘇丹用他所愛的一位古蘭經注釋家的名字命名這些黑人部隊,稱之為‘阿比德-布哈里’,就是布哈里奴僕的意思。據說他們要手按布哈里的經書宣誓,然後隨身攜帶經書作為護身符……」
「連國王的士兵都敢抓?約瑟夫,你不干海盜真是太可惜了。」
巴里船長似乎對約瑟夫很看重,居然一反之前那副凶神惡煞的態度,微笑著說道︰「大副,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你當大副!」
提起這個,約瑟夫就是一肚子的氣,反正早就豁出去了,便抬起頭來,反唇相譏道︰「讓船長當自己船的大副,巴里先生,您不認為這很諷刺嗎?」
「朋友,看來您對您的處境,還沒有一個正確的認識。」巴里船長很生氣,驀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大夫先生,我需要一個新名字!」
「什麼新名字?」董南糊涂了,一臉疑惑不解的表情。
「船的名字再也不叫‘銀鹿’號了,這是我的船,我要重新命名它!」
「不不不,巴里先生,改了名字它還是我的船。」
真是個活膩歪的家伙,居然敢跟巴里船長頂嘴。令董南倍感以為的是,巴里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富有攻擊性,而是冷冷地說道︰「約瑟夫先生喝多了,送他下去休息。」
「巴里,上帝會詛咒你的!還有你,還有你……」
也許是航行太過枯燥,他們還想听故事,約瑟夫的咒罵不但沒有激怒海盜們,反而他那惱羞成怒的樣子,引來了海盜們的一陣哄笑。
約瑟夫被架下了底艙,董南這才松下了一口氣。同時也打定主意,今後再也不管他的事了,省得引火燒身,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給賠進去。
「名字一定要響亮,而且還要有風格,大夫,你得幫我好好想想。」巴里的確受了很大的刺激,緊抓董南的胳膊不放,非得要他立馬給「銀鹿」號取個新名字。
事實上昨晚就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只不過他們的審美觀差異太大,直到今天都沒能達成一致。這可把董南給難住了,看著他們那一副副期待的樣子,突然眼前一亮,月兌口而出道︰「黑珍珠號怎麼樣?」
「黑珍珠……黑珍珠……不錯的名字!伙計們,從現在開始,這艘船就叫黑珍珠號了!」
在沒上岸之前,任何事情都值得這幫亡命之徒慶祝一番,一陣歡呼過後,海盜們又手舞腳蹈地唱起了古老的歌謠。而巴里船長則急不可耐的提著一桶油漆,跟幾個木匠一起滑到船尾改起了名字。
這時候,老黑走到董南身邊,淡淡地說道︰「曼蘇爾死了,他早就死了。」
董南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禁不住地問道︰「那現在誰是蘇丹?」
「他留下三個兒子和一個兄弟,澤丹王子被非斯的學者立為蘇丹,馬蒙王子在馬拉喀什被部下擁立為國王,穆萊則在東部接受土耳其皇帝的援助,總之,現在是亂成一團。」
這就對了,曼蘇爾雄才大略,把葡萄牙人趕出了薩累,他死後幾個兒子和兄弟又為了王位打成一團,遠在西海岸且人煙稀少的薩累出現了權力真空,也就成為了海盜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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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由東南或東北方向向赤道吹襲的強風,很少改變方向,叫信風,也叫貿易風
2奧斯曼帝國行政系統里的高級官員,通常是總督、將軍及高官。帕夏是敬語,相當于英國的「爵爺」
ps︰不熟悉的歷史,不熟悉的環境,正如熱心書友之前所告誡的那樣,寫這樣的題材具有很大風險,畢竟沒有「代入感」,就不會有好成績。
但一直以來,總想寫一本不那麼小白的海盜文。為此,準備了近兩年,新書期間,淚求各位船長大大們的各種支持!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