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吹越大,天色更暗了。這時,新水夫婦和安平夫婦也趕來了,都幫著收起糧食來,最後一堆麥子裝進麻袋,天上就落下了豆大的雨滴,幾人護著麻袋往回趕。
風很大,吹的人睜不開眼楮,雨來的很急,一會兒就如傾盆,新水夫婦護著麻袋往前趕,安平護著樂清,藍氏護著樂雲,楊世仁沒回家,頂著風雨竟也跟在幾人身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誰也沒有注意到他跟在身後,也沒人注意到他的小身子已經開始搖搖擺擺。
直到到了家,安平幫著新水把糧都搬進家里,又回了自家小院兒,才發現坐在堂屋里擦雨水的,竟然還有楊家的小少爺。
新水家的糧已經曬的九分干了,這樣放上一兩個月沒有問題,只要再遇上好天時,拿出來一曬就可以了。而回來的路上被雨泡了的只有一小部分,曬在家里地上也能攤得開,基本算是沒有什麼損失。可是安平家卻躺下了一個病號,還是個病不起的病號——楊世仁。
安平見楊世仁也來了,好心的遞過去一根毛巾,哪知道小少爺還沒來得及接住,便一頭栽倒在地,起不來了。這可一下子慌了安平一家,這可是堂堂楊家的小少爺呀,楊老爺可就這麼一個寶貝命根子,今兒卻病在自己家,這怎麼了得?
安平趕緊將楊世仁身上的濕衣服剝干淨,抱到炕上蓋上被子,叫藍氏冒雨去請大夫,又叮囑樂清樂雲在家照顧著楊世仁,自己則跑去了楊家報信兒。
樂雲拿水洗了帕子,小心的蓋在楊世仁頭上,擔心的︰「那麼燙,要燒壞人的。」又往外張望了一下︰「爹跟娘怎麼還不回來?」
樂清正奇怪姐姐什麼時候對這楊家小少爺這麼好了,樂雲又說一句︰「等你醒了咱們再算帳的,在哪兒病不好,非要病在我家,誰叫你跟著來的?」
「姐姐,他是病號……」樂清對于躺在炕上的世仁同情無比。
「真是個惹禍精」樂雲憤憤的端起水盆,出去換水了。
不一會兒,楊家便來了人,楊老爺楊夫人親自撐傘過來了,他們剛進門,老大夫也到了,給楊世仁仔細的瞧過,沒什麼大事,只是大熱的天突然淋雨導致發燒而已,只需靜養兩天就可以。老大夫又給開了藥,叮囑雨停之前不能挪動小世仁,不然外面的寒氣會加更他的病情,然後收了錢便走了。
「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楊老爺朝安平一拱手︰「看來雨停之前還要住在你家,你放心,所有的費用等他回家了,我會一並給你。」
「今兒這天變的是挺突然,可是變了天,好一會兒才下來雨,這里頭的時間足夠他跑回家去的,世仁怎麼會淋到雨呢?」楊夫人,二十七八的年紀,保養的很好,皮膚光滑水潤,上好的胭脂襯托的她的皮膚更加水女敕中透著粉紅,她似乎並不怎麼關心炕上的小世仁,只是不太高興的掃視一圈屋子,用質問的語氣跟安平道︰「還有,他淋了雨,又怎麼會在你家?這些你可得給我好好說說,要不然,叫我怎麼跟沈姨娘解釋?」
樂清拉一下樂雲衣袖,小聲的︰「沈姨娘是誰?」
「楊少爺親娘,是個姨太太。楊家的大夫人,不能生」樂雲的聲音相當小了,哪知還是被楊夫人听了一字半句去,頓時怒發沖冠,一把拎起樂雲︰「你說什麼?你剛才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啊喲,你干啥呢」楊老爺趕緊制住夫人︰「這是在人家家里呢,你這是做啥?小孩子哪說什麼了,我怎麼沒听見?你呀,不要總是太敏感」
「哼」楊夫人一甩袖子,非常不悅的望向安平︰「姓張的,你最好能解釋一下世仁為什麼病在你家里,要不然,這事兒咱們沒完」
安平見楊夫人這麼無理,還上前揪扯樂雲,也沉下臉來,將樂清樂雲拉在身後︰「楊夫人,不管世仁怎麼來的我家,反正總歸不是我逼著他來的,他現在病在這兒,我也不願意。雖然我不介意照顧一下這孩子,可是你若這樣鬧,你們還是請走吧」
「安平,夫人說話沒分寸,你別生氣啊。」楊老爺忙瞪一眼夫人,上前拉住安平的手︰「你別听她的話,不要生氣。我這就帶她走,一會兒叫管家送些吃的和用的來,等雨停了,我就來接世仁回家,他在這兒期間,就多多麻煩你了。」
「什麼麻煩?你知道世仁是怎麼淋雨的?要是因為他們才淋雨的呢?要不然,世仁怎麼會在他家里?哼,我看,他們就應該照顧世仁。」楊夫人還在那兒不依不饒的瞪著安平︰「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呀?你說呀?」
「是我自己願意跟著來的。」一個蒼白無力的聲音插進來,小世仁從炕上半撐起身子,冷冷的盯著楊夫人,像是故意要拆她的台︰「我自已願意來的,跟他家人沒關系。」他面色蒼白,緊緊抿著唇,撐起的被子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鎖骨,樂雲一下子轉過身去,樂清像完全不懂這種事情一般,眼神在世仁的鎖骨上來回瞄著。
「你」楊夫人一跺腳,想再說什麼,被楊老爺拉出去了︰「行了,世仁醒了,你少說幾句他病著呢,你要是敢氣他,回頭有你的好看」
把楊夫人弄去了堂屋,楊老爺又回身好言好語的勸慰了安平幾句,才出去了,帶著楊夫人一塊兒回去了。沒過一會兒,楊家人便送來了些吃的,用的,老大夫開的藥方也抓好藥送來了,零零碎碎的,竟抬了兩只木箱,弄的安平跟藍氏都有些哭笑不得,這雨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停了,世仁頂多在這呆個一天半日的,至于要這般麼?
藍氏無奈的笑笑,去煮藥了。安平則輕聲跟醒來的世仁說了幾句,去新水家看糧食的淋濕情況,並幫忙攤曬去了。屋里剩下樂清樂雲和小世仁。
世仁又撐了撐身子︰「喂,你可別忘了,等我好了,咱們打一架。連張明亮都打不過我,你指定也不行的。我是誰?我是楊家大少爺」被子隨著他身子的撐起又滑落了一段兒,露出白生生的胸膛。
樂雲剛要張嘴,見勢趕緊轉過身去,氣急敗壞的︰「你趕緊蓋上被子」
世仁卻好像發現了什麼趣事一般,笑起來,故意又將被子往下拉拉︰「啊呀它自己掉下來的」外面雨聲泠泠,光線昏黃的照進來,映在他細弱的肩膀上,白生生的刺眼。
「你……」樂雲氣急的扭著臉,這個……小流氓
「你看,你看,真不是我故意的,它自己掉下來的呀」楊世仁興起,笑著調笑樂雲,一轉眼,看見樂清兩眼發亮的盯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就等著自己把被子拉下去,最好全身都光溜溜的……他打個寒噤,忙把被子拉上,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見樂清眼里又露出失望的神情,手上頓時更加用力捏緊被子,媽呀,樂清這眼神,簡直…簡直跟女流氓一個樣兒呀……
樂雲回身,見楊世仁把被子蓋上了,這才松口氣,剛洗好的毛巾迎面砸在楊世仁臉上︰「哼,我看你是好了」
楊世仁‘哎喲’一聲躺下去,嘴里叫喚著︰「你欺負我病著呢?要是叫你爹你母親知道了,看不揍你等我好了,我再好好跟你打一架。哼,張明亮都叫我揍了一頓,我還打不過個你?」
「咦?你咋在這兒哩?」說曹操曹操到,楊世仁話音剛落,張明亮就探了頭進來,看見躺在炕上的楊世仁,頓時警覺的上前護起樂雲︰「樂雲你小心些,這小子,沒懷好心眼兒哩我就料到他能上你家來找你。」
看見張明亮,楊世仁的眼神有些閃爍,挺了挺脖子︰「你來干麻手下敗將」
「我」張明亮抬拳就要揍人,被樂雲攔下了︰「他淋了雨,正病著呢,可不敢動他。」一抬頭,看見楊世仁得意的望著張明亮,樂雲又補了一句︰「等回頭再說。」
楊世仁往後縮了縮脖子,躲進被窩里。
「哼,我就說他不懷好心眼哩」張明亮義憤填膺的拉過樂雲︰「今兒上午我帶著幾個小的出去拾麥穗,偏偏遇上屎急,就找個地方拉屎。哪知道他不知從哪里沖出來,就把我推倒在地,我,我正……」張明亮氣的小拳頭捏的緊緊的,可是這話又不好說的太仔細,憋的臉都紅了,朝楊世仁一揮拳︰「誰是手下敗將?誰是手下敗將?你敢光明正大跟我打一架麼?你敢麼?」
張明亮揮了幾下拳頭,回頭看見樂雲笑意盈盈的望著自己,頓時有些窘,臉上紅了紅︰「那個,我,我當時,是叫褲腰帶拌著了,不,不是,沒有沾到屎…….」
樂清已經在一旁笑差了氣,被窩里的楊世仁也笑作一團,窘的張明亮整張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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