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藍姑娘一起緩步向前,厲浩陽很快就走進了一間燃著淡香的房間里。屋里布局裝飾盡顯優雅,一看就是文化人呆的地方。
「先生請坐。」藍姑娘一指旁邊的客座,然後自己走到一張放在古琴的案前,緩緩地坐了下去,手撫在琴上,看著厲浩陽。
厲浩陽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在椅上坐下。旁邊丫鬟過來,恭敬地為他倒茶,他拿起就喝,一點也不像下邊那些人一樣,在藍姑娘面前戰戰兢兢。
「小女姓藍名今來,愛好些個詩詞歌斌,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不過不登大雅之堂,閑來無事時打發時間而已。」藍姑娘微笑著報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看著厲浩陽︰「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藍今來?這名字好特殊啊。厲浩陽暗自點頭,琢磨著是不是報上自己的真名。
「你可別傻到用厲川那個假名。」夏娃在一邊提醒他,「那可是在正果教天揚斗技場里記著呢!沒準正果教的人正四處抓你抓不到呢。」
「我傻啊?」厲浩陽在心里哼了一聲,看著藍今來的臉,想了想後,情不自禁一笑︰「姓厲名浩陽。」
反正哥是打算在江湖上混出一番事業來,再使假名什麼的也沒意義,干脆就明著來。
「原來是厲先生。」藍今來微微動容,但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厲先生,我一見你,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知我們過去是否見過?」
「不會是在夢里吧?」厲浩陽隨便開了個玩笑,但話一出口,自己心中卻不由有了一番感慨,望向藍今來的目光中,也不由多了一絲親切。
而藍今來則更是心里一震,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她還在回憶方才那似曾相識的一幕,是否是夢里之事,此時厲浩陽開口道出了她方才所想,卻令她不能不受震動。
「讓厲先生見笑了。」藍今來一笑,「厲先生似乎不是本地人,不知從何而來,要向何處而去呢?」
「藍姑娘是官家人?」厲浩陽問。
「當然不是。」藍今來笑了。她冰雪聰明,當然知道厲浩陽的意思,當下也不再問這些事,只輕撫琴弦,說道︰「小女不如先生大才,但也寫了幾首小曲,還請先生賜教。」
說著,輕輕撥動琴弦,彈了起來,緩緩開口唱道︰「斜陽灑西嶺,鴻飛入冥冥。寒夜西風冷,燈影舞輕輕。長街人跡盡,幽林寂芳徑。問君何時來,孤琴待天明。」
一曲罷,抬起頭來,凝視厲浩陽,那目光楚楚可人,帶著一絲絲的哀怨,看得人好不心醉。
厲浩陽忍不住有種上前拉住她的手,撫慰她寂寞芳心的沖動,但隨即深吸一口氣,讓心靜了下來,緩緩點頭︰「好詩,好曲,只是太過哀傷了些。不過也對,歷來越是才情與容貌並絕的女子,就越容易陷入孤寂之中,只覺天下之大,卻無幾知己懂自己,常人只流連于她的容貌,卻看不透她的內心。」
藍今來看著厲浩陽,好久沒有說話,隨即低下頭,又輕彈起一曲,唱道︰「月照清池上,夜來晚風涼。露隨花香舞,人伴影惆悵。半攏琴弦音,嘆無知音賞。怎不思君笑?妙語解愁腸。」
這一曲唱得厲浩陽心中大動︰听這詞的意思,是感謝我能懂她的心思,而且最後兩句……這意思不能深想啊,深想下去,可就是這姑娘喜歡上我了……
「沒錯啊。」夏娃笑了起來,「這多明顯啊,又是寂寞又是惆悵的,就只有你能懂她,她就永遠記著你的笑語音音容,不能忘懷,這幾乎是在向你表白了。」
「唉,這種亂世中的才女,其實才最是淒涼。年輕貌美時還好,等人老珠黃時,命運沒有一個不悲慘的。而且要是逢上戰亂,就只能淪為強權者的玩物。」厲浩陽在心中對夏娃感嘆著,看著藍今來,忍不住又多生出一絲憐意。
我若將來有那種能力,能改變這姑娘的命運,也算是不負了她紅顏多才吧。
想到這里,他不由心中大生感恨,一首詞也便在心中形成。
「好詞!」這回,連夏娃也忍不住心生感慨。「英雄,難道你能念亂世中女子之苦,這次我怎麼也得幫你把這丫頭的心徹底收了過來!老規矩,我們一起合作,這兩只胳膊就歸我管了。方才我看藍今來的手法,已經模透了這種古琴的音律和演奏技巧,伴奏的事就交給我好了!」
片刻間,一首曲子已經流入了厲浩陽的大腦,與他剛作的那詞形成了完整的一首歌。厲浩陽表情平靜地站起身來,緩步走到案前︰「藍姑娘,可否將琴讓與我?」
「厲先生也懂琴藝?」藍今來不由一怔,情不自禁地起身讓位。
厲浩陽緩緩坐了下來,低頭看了看那琴,兩只手突然不由自己控制地慢慢抬起,輕輕撫在琴上,緩緩彈起夏娃剛剛譜好的曲子,厲浩陽慢慢抬起頭,張口唱了起來︰
「一時風華傾人國,雲鬢嬌顏,權貴慕之不可得。顏容若仙子,笑含百媚生。高歌入青雲,仙樂起,燕舞鶯啼,凡人哪得幾回聞。酒醉燈迷殿堂後,常人怎見,佳人幾凝噎!但教一日扶雲上,展胸懷,英雄豪氣沖霄起,攜素手,莫度寒夜淒。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
手指連動間,琴音激昂,將英雄俗稱霸天下,讓自己的女人享受幸福,永不再寂寞孤獨的豪氣,盡顯無余!
藍今來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
這一首詞,前半段替她說出了自己心中的寂寞惆悵,人前顯貴和人後的淒涼,而後半段,則表達了厲浩陽的雄心壯志,和對她的關愛。
而最後四句,厲浩陽直接拿來了白居易的千古名詩《長恨歌》中的經典結尾,只是把「此恨」改成了「此情」,更是將藍今來完全打動了。
那可是地球上千年時光證明的經典名句,厲浩陽一個大男人,年少讀詩時每每讀到這里,都會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只覺心里感動得不行,更何況藍今來這樣心思細膩的女子?
厲浩陽倒不是要故意調戲人家姑娘,只是唱到最後,這兩句詩自然而然地出現在腦海中,只覺如果不配上這兩句,整首詞好像就要打個折扣一樣,所以不由自主地就唱了出來。
可在藍今來看來,這幾乎就是明明白白地愛意表達了。
她怎麼能不怔在那里?
一時間,什麼引厲浩陽入彀,什麼弄清儲音碟的來歷,都成了身外之事,而她腦子里想的,全是眼前這個英俊的奇男子所唱的那一首歌。
若他真願帶著這樣的我,月兌離無休的俗事,帶我走向安靜的幸福,我又應該如何?我能離得開組織嗎?我能拒絕他嗎?我能……
她已經完全陷入了混亂之中,身外之事、身外之聲,竟然視如不視,聞如未聞。
「完了,小姑娘完全讓你搞得神魂顛倒了。」夏娃嘆了口氣,「或許咱們做得太過了。」
「那見好就收吧。」厲浩陽在心中感嘆一聲,站身起,沖藍今來微微一拱手︰「藍姑娘,天色不早了,厲某還有事,先告辭一步。將來……姑娘,這歌不是隨口唱的。厲某日後若有出息,必給姑娘一個不再孤寂的將來!」
說著,轉身大步而去。
他也實在不敢多留,因為留得越久,看藍今來的時間越久,他就越有一種不能自拔的感覺。這感覺讓他欣喜,但也讓他惶恐。
丫鬟們看看厲浩陽,一個個眼神迷離,腦子里也是回蕩著方才那一曲,心中不由想︰若有個男人肯為我唱這樣一曲,真是當時死了都值了!
厲浩陽大步下得樓來,只見樓下一眾人,都在用一種特殊的目光看自己,當即好了陣尷尬,笑著拱了拱手︰「各位,不打擾了,告辭!」沖米蒙蒙一招手,快步走了出去。
他並沒注意到,這時人群中早沒了那蘇公子。
他走後不久,人們就你看我,我看你,不少人都伸出了大拇指︰「厲害,厲害!此人真是人中龍鳳!難怪藍姑娘會將他請上樓!」
「這樣的詞,這樣的曲,這樣的嗓子,這樣有志的年輕人,也真是只有他,才配上藍姑娘的樓啊!」
一時,感嘆之聲四起。
厲浩陽自然听不到這些,他只是和米蒙蒙快步向回走。到了街上,他一轉頭,發現米蒙蒙正用一種極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當與自己目光相觸的剎那,米蒙蒙竟然小臉一紅,急忙轉過頭去,搞得他莫明其妙。
而米蒙蒙心里則在想著︰不論如何,厲大哥對我這麼好,我為他做什麼、付出什麼都是應該。他若喜歡我,將來要我,我就跟了他。我也知道自己比不上藍姑娘這種才女,將來他若是要藍姑娘,我也一輩子在他身旁伺候他……
厲浩陽並不知道,這一夜里他的表現,不但征服了那些富豪公子貴人,也同時征服了兩個姑娘的心。
很快,兩人便回到了客棧房間之中。厲浩陽回身關好了門,眼神立時一變︰「蒙蒙,把你的金絲連弩準備好,一會兒那家伙不來則已,來了,就別想再走得了!」
米蒙蒙身子一顫,這才從幻想中回到現實,急忙點頭,拿出了金絲連弩,檢查著箭矢。
而夏娃則換了一身戰斗服飛了起來,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在牆壁各處和幾個角落里分別點了幾點,然後一點頭︰「放心吧,我已經布置好了防護罩的結構,如果有人以什麼特殊手段進來,我會第一時間知道,並在十分鐘之內,將這房間變成一個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的鐵籠。」
「十分鐘,足夠了!」厲浩陽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