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一進門,帶來一股春意盎然,將青州城的粗狂氣息攪亂。所有食客齊刷刷地轉頭,眼珠再也無法自如轉動,仿佛時間定格。
「孟海棠!」楚人狂抬眼一愣,心中泛起一股煩躁。
冤有頭,債有主!這是楚人狂信奉的江湖準則,青衣樓樓主孟天龍指揮手下三王暗殺神仙俠侶李慶陽夫婦,加之師傅鐵旗一戰失蹤,這個仇恨由他們四人承擔。其他人只要不撞在自己手上,他不會殺戮成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明知孟海棠與自己仇恨無關,且是難得的清純美少女,楚人狂心中無法激起絲毫漣漪。因為那股恨意與怒火形成一道天然障礙,阻擾他眼中的柔情。
小店內眾人的眼光隨著孟海棠的身影移到楚人狂這里,他以大局為重,起身說道︰「孟姑娘,好巧!」
「是啊!楚大哥,大半年不見,想不到在千里之外的青州城可以遇見你!那天走得匆忙,海棠未能答謝楚大哥恩情,不如請楚大哥移步,到我住所一述!」
孟海棠聲音甜美,宛如百靈歌唱。一聲聲地滲入眾人心田,好像她邀請之人是自己。幾名不知所以的漢子甚至將手中竹筷掉落,出‘啪嗒’刺耳的攪局聲。
一道道火熱的眼光看向楚人狂,有羨慕、有妒忌、有瘋狂,也有恨意。
「在下還有要事辦理,改日有緣再見!」楚人狂歉意地一笑,說道︰「對了,孟姑娘怎麼知道我姓楚?」
楚人狂閃過一絲警覺,一旦青衣樓查到自己姓名,必定聯想到鐵旗失蹤與瘟王梁三豆死在刀下之事,他以後的路會很難走下去。
感覺到孟海棠說話的口氣,自己目前還是安全的,他壓下陡然升起的暴虐氣息,眼楮余光從孟海棠身後三人身上收回。
「那日你到過碧月觀,功德簿上留下阿楚兩個字,我想你必定姓楚,今天冒昧地喊了一身楚大哥,還望不要見怪!你有事,我可以送你一程!」
清純的笑容掛在臉上,孟海棠大大的眼眸烏黑亮,毫無做作之意。
楚人狂輕輕搖搖頭,說道︰「抱歉,不方便!」
話音落定,頓時激起小店食客的集體憤怒,他們個個憋紅著臉,只差罵出聲。
「什麼人啊!如此天賜良機,居然搖頭拒絕,傻子!不,是瘋子!」
「假清高!一定是知道自己配不上這位美仙女,故作姿態罷了!哎!老天無眼,要是受到邀請的是我,少活三十年也願意啊!」
「當著眾人不給美女面子,他完了,一生將會被我鄙視!這種人,活該沒有桃花運!要不是早上出門時答應老婆不打架,否則今天非要揍扁你不可,哼!算你走運!」
如同上次離開一樣,楚人狂不給孟海棠任何交流的機會,一絲委屈的淚花在孟海棠眼中打轉,她還是堅強地笑了笑,只是流露的美感更加無限放大。
在江南,多少達官貴人、富賈豪商家中的青年才俊想方設法見自己一面,她從未正眼看過。
孟海棠要才有才,要藝有藝,容貌氣質更是絕頂,加上身為青衣樓大小姐,視錢財如糞土。她信一種緣分,一種天注定的緣分。半年前,她遇見屬于自己的緣分,今天,在一次次的虔誠祈禱下,緣分又被自己握在手中。
「他在刻意回避我,必定心中有事!能夠拒絕我邀請的人,他是真男人!」想到這里,孟海棠退開一步,笑道。
「楚大哥有事,海棠不便挽留,改日再登門拜訪!」
楚人狂微微點頭,也不言語,模出三枚銅錢放在桌上,昂頭走出小店。
青年劍客杜朗眼眸血紅,這已經是楚人狂半年來第二次漠視青衣樓大小姐孟海棠的存在。藍衣女子說過自己不是楚人狂一招之敵,但為了孟海棠的尊嚴,死又何妨。
杜朗身體一挺,瘋狂的劍氣揮灑,正待出手阻攔。肩頭被一只蒲扇大的有力手掌按住,耳邊響起威猛老者的話。
「杜朗,雲老大說過,你一動必死!這里有大小姐在,有雲老大在,輪不到你出頭!」
威猛老者說話的聲音很小,瞞不過听力極佳的楚人狂。眼光掃過街邊華麗的馬車,楚人狂快地融入街上人群消失。
「雲姨,我說錯話了麼?我做錯事了麼?」孟海棠眼含淚花,露出一絲淒美的笑意。
她的無助神情讓那些不肯離去的食客們頓覺心中一痛,仿佛有把鋒利的尖刀戳進胸膛,還順勢一拉,留下深深的痕跡。剛剛停息對楚人狂的暗中憤慨話語,此刻再起**。
「沒有錯!是老天錯了!它安排的時間不對,讓我家海棠受委屈!」藍衣女子輕輕一嘆,牽著孟海棠的手笑道。
「先去拍賣會看看,楚公子只要還在青州城落腳,我會找到他的!」
馬蹄聲起,華貴的馬車絕塵而去。頓時,在這小店內炸開鍋,憋屈良久的食客們終于放開嗓門大聲表自己的評論,使得圍觀的人群漸多。
楚人狂急行在青州城寬闊的大街,孟海棠的突然出現令他大大提高警覺性。雖說此地與江南相隔千里,青衣樓的勢力無法大舉滲透,但最後亮底牌時機未到,他不願過早暴露自己行蹤。
一陣隆隆馬蹄聲從前方街區傳來,接踵而來的是女子、孩童們的驚恐叫聲,在這之後,更瘋狂的男子爆笑響徹街面。
街上的行人不分男女老幼,紛紛沖向兩邊店鋪內,為度奇快的馬隊讓出一條道。街面很寬,足以容下三輛馬車並排而行,但遇上十匹馬齊頭並進,街面頓時顯得擁擠。
八十匹健壯的戰馬鋪滿整個街道,八十名漢子身著紅袍,背負鋼刀長劍,簇擁著一名白袍青年,神態充滿崇敬。
慌不擇路的行人紛紛躲避,同時默默低下頭,唯恐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這些馬,這些人,顯然是經常這麼做,否則這里的行人不會反應如此之快。
一名老者倉惶間踩在路邊的一個籮筐上摔倒,他極力想要爬起來,听到耳邊馬蹄如雷,已經轟然而至。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路邊店鋪內閃出一位三十余歲的壯實漢子,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者腰帶,用力提起轉身。
「啪!」半空中打出一個響鞭,一道黑嘿的鞭影瞬間拍下,直取漢子負重的胳膊。
他有兩個選擇,第一,松手即可,老者必定落在馬蹄受重傷;第二,硬生生承受這一鞭,將老者拉近街邊店鋪。
「哼!」漢子果斷地選擇救人,一把將老者甩進店鋪,隨即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長鞭縴細,上面布滿層層鋒利的倒鉤,落在漢子胳膊上立刻將衣袍全部撕爛,並帶下一長條碎肉,殷紅的鮮血四散飛濺。
漢子似乎知道馬隊的底細,受傷後立刻退進店鋪,準備自行療傷。偏偏他要放手,別人卻不願意。
「哧溜溜!」所有的馬匹齊齊抬起前腿,街面上馬上陷入一片死寂,那些與漢子站在一起的人們紛紛避開,就連剛才被救下的老者也是閃得無影無蹤,唯恐受到牽連。
「敢在烈火門弟子面前充好漢,那就要看有沒有真本事了!」
第一排的四名紅袍男子陰森森地跳下馬,鋼刀架在漢子脖子上,一腳將他踢出店鋪,連滾帶爬地走到隊伍中唯一的白袍青年馬蹄下。
烈火門是青州城第一大幫,幫主白浪武功高絕,心狠手辣,滴水之仇涌泉相報。加上有青州知府的官方背景,是以無人敢惹。
「白鯊公子,在下有眼不識金瓖玉,沖撞白公子,對不起!」
漢子也是明白人,好漢不吃眼前虧,滿面通紅低聲下氣地抱拳說道。右手臂來不及包扎,流下一道道鮮血,將街道染紅。
「對不起?你打擾白公子雅興,說聲對不起就萬事大吉麼!哼哼!我先殺了你,再對你說聲對不起,行麼?」
白袍在笑聲中抖動,烈火門少當家白鯊原本五官俊美,此刻在自己肆意妄為的笑容下顯得猙獰。
大街上是一片死一樣的安靜,除了白鯊刺耳的笑聲。所有人都猜到仗義出手漢子的最後結局,一些心軟的女子開始偷偷抹干眼眶內留下的淚水。
「白公子要殺我?當街殺人在吳國可是大罪,你敢目無王法嗎?」
漢子預感到對方的殺機,反而挺直身板大聲喝道,左手的拳頭緊握。
「誰說我要當街殺人,誰看見我當街殺人!你攔我去路,讓我馬匹受驚,害得本公子腰部肌肉扭傷,我要帶你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慢慢地殺你!你說是一百刀殺了你好,還是一千刀殺了你好?」
白鯊仿佛覺得自己的話很好笑,話音未落就仰頭狂笑不止。
「帶他走!」良久,白鯊笑夠,大吼一聲,身後立刻跳出幾名烈火門紅袍弟子,餓虎撲食地沖向受傷的漢子。
所有的這一些都落在楚人狂眼底,他來此是低調行事,打內心里不願管閑事,特別是面對青州城第一大幫烈火門少當家。
「快追!」
烈火門弟子口中出厲聲嘶吼,戰馬上頓時有數道身影躍起,包括白鯊在內。
最後時刻,楚人狂還是選擇出手,正如漢子剛才救那老者一般,暫時忘記後果。他閃電般沖到街面,一把抓起漢子躍上屋頂而去。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