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溫柔,此時相愛(杜南)文/舞七
(六)
「念……念……」恍恍惚惚中,我听到了杜城的聲音,半睜開眼,杜城就站在我前面,我想伸出手來去踫他,可身體卻怎麼也動不了,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喘不過氣來,我只好又合上了雙眼。
「念……念……」杜城又開始輕喚,這回,我竟然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四周的空氣變得異常壓抑。我拼了命對自己說︰「段念,睜開眼楮,段念,趕快起來……」可疲憊不堪的身體不听我的使喚。
我太累了……
昏昏沉沉的,想著就這麼一直睡下去……
溫度是瞬間迸發的,我感到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這才猛然抽動著醒來茆。
「念,你怎麼了?怎麼睡得這麼累呢?」杜城關切地凝視著我。
「沒呢,沒事,可能這陌生的沙發睡不習慣。」我坐起來揉揉眼楮,「瓶子快空了,我去叫護士過來。」
「等一下,」杜城緊緊捏著我的手不肯放,「念,你認真地回答我,跟他在一起,過得好麼?」
我微笑著回答︰「恩,他對我很好,只是我可能還沒適應他生活的圈子。」
「真的?」他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我瞪他一眼,說︰「真的,是真的的真的。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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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著杜城往加護病房走去,到了房門口,我又退縮了,我根本不敢進去,因為我怕。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杜南,如果如以前一般的冷漠,對于一個將要與世隔絕的人來說,會不會太殘忍了?可要我偽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那也是辦不到的。
于是,我選擇了逃避,扭頭就走,杜城喊了我幾聲,我頭也不回,直到過了個轉角,我才停下腳步,探頭看杜城,他已經進了房間。這時我又抬步往回走,站在房間門口,像做賊似的俯著牆,露出半只眼楮。
鄒芹問杜城︰「小念呢?」
杜城回答︰「剛才忽然說肚子疼,現在跑洗手間去了。」說著他走到杜南身旁坐下,「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
這時的杜南,已經不能正常呼吸了,要靠呼吸器來維持呼吸,說話也已經說的不清楚,只能用表情和輕微的動作來表達。他指了指對面的抽屜,鄒芹便走過去打開抽屜,拿出一本紫色的筆記本,交給杜城,說︰「你爸說,這筆記本里夾著地契,寫了銀行的密碼,家里保險櫃的密碼,還有他囑咐你的一些話。他說,他孫子的名字都都已經想好了,男孩女孩都有,好幾個呢,他還說……」鄒芹的鼻子立馬紅了起來,「等他不在了,你才能打開看……」
杜城面色凝重地接過本子,一手捧在懷里一手伸過去抱了抱鄒芹。
這畫面,令人感動,我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想想杜城,母親在杜南坐牢期間去世,搬到我家來受盡我的冷嘲熱諷,好不容易,杜南刑滿出獄,他很快又去了美國,這回來,團聚的日子才只有短短的一年,唯一的親人又要離他而去了……
杜城杜城,這真是個悲哀的名字。
我低下頭,望著地面,倍感荒涼。
想著,我也得多花點時間陪陪鄒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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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小時後,杜城從病房里出來,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一邊拉著我走一邊接了個電話,像是李少打來的。他從頭到尾,除了「嗯,沒事,不用,謝謝」就沒說過其他的話,放下手機後,他拉我到牆角,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氣,說︰「小念,你能去見見杜南嗎?」
我看著他不滿血絲的眼楮,一聲不吭。
杜城就舉起了拳頭瘋狂地砸向牆壁,一拳一拳,巨大的聲音回蕩開來,我抓著他的手臂,不讓拳頭落下,吼︰「你是不是瘋了!」
他回過身使勁掐著我的肩頭,說︰「你對他還有多少恨多少怨,從今以後都算到我的身上可以嗎?哪怕你再不願意,你也去對他說個謊話,說你原諒他了,不恨他了好嗎?」
杜城他那麼卑微地祈求我,我還是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念,就當我求求你,好嗎?」說著他便俯身準備跪下來,我被他的舉動嚇傻了,忙不迭去扶起他,低聲說︰「杜城,你不要這樣,你別逼我好嗎?」
他漸漸轉過臉去,蹲在地上,捧著頭,對著我膝蓋,哭泣,像一個無助的孩子般。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癱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也蹲下來,靜靜地陪著他。
我反復地對自己說︰「段念,你可以做到的,雖然你有千萬個不願意,可眼前這個這麼痛苦絕望的男人,是你深愛著的男人,為了他,就當是為了他……」
為了他,好吧。
于是我伸手拭去杜城臉上的淚,說︰「好吧,我去。我現在就去告訴他,我已經原諒他了好嗎?」
「真的?」杜城抬起頭來。
「嗯。」我點點頭,杜城立馬拉我起來,往病房奔去。
還沒到門口,就听到鄒芹聲嘶力竭的喊聲︰「杜南!杜南……」
我們迅速奔進房門,只見鄒芹趴在杜南身邊,抱著他的頭痛哭。
我和杜城,麻了木了,動彈不得……
杜南就這麼走了,神色安詳,但心里一定帶著不快,因為他始終沒有見到我,而我,也沒有說出那兩個字。
——原諒。
他是帶著遺憾離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