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還沒駛出南都城門,金夢漪便已經從暈厥中醒來,毅然坐直身子,對慕青兒說道︰「青兒公主,讓馬車停下。」
「哦,什麼?」慕青兒不由緊張起來,不知道金夢漪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是因為身體吃不消,還是,劍語表哥的無情,讓夢漪公主心灰意冷,所以選擇放棄……
「我想騎馬趕路。」金夢漪淡淡的說道︰「我們不是必須趕時間嗎。」
「可是,你的身體,行嗎?」。慕青兒心里盤算著,若是半道上身體出了問題,那可就適得其反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金夢漪依然是淡淡的,語氣冷靜的就像是在誦經。
慕青兒一邊吩咐停車,一邊暗自嘀咕著,**,這夢漪公主如此沉穩淡定,是不是顯得本公主太過頑劣和浮躁?以金夢漪為參照物,到真讓本公主不自在。
決定乘車趕路,當然首先是鑒于金夢漪的健康狀況,其次,是慕青兒對自己的體力還能支撐多久,心里也沒有譜。盡然金夢漪堅持騎馬,那就舍命奉陪吧,堅持一程是一程,就算是把自己捆綁在馬背上,也要盡快送金夢漪去大金。
夏瑜大人和尚書大人的態度,讓慕青兒不敢相信任何人,唯恐金夢漪半道上又被人截住,耽誤了營救正德劍語的事情。
兩匹快馬並駕齊驅,金夢漪的沉默寡言,讓慕青兒越發心里沒底,不知道,金夢漪是想借機逃離南靖,還是真心營救劍語。
「皇後娘娘,你該叫青兒一聲嫂嫂呢。」慕青兒忐忑著陪笑道︰「小年夜青兒已經和子卿王子拜過堂……」
「是嗎?按青兒公主回南靖的速度,夢漪兩天後就可以抵達雲城,對吧?」
馬速太快,又迎著風,兩人的說話聲被堵在喉嚨里,顯得十分沉悶。
「是,青兒的意思是說,劍語表哥只是覺得愧對青兒,所以才……」慕青兒有些難以啟齒的八婆道︰「現在,青兒終于有了自己的歸宿,我保證,表哥心里沒了負擔,從此自會好好善待夢漪公主,等你們回來後,青兒就隨子卿王子去雲游天下,而夢漪公主,一定會是表哥所敬重的皇後娘娘。」
輕輕地一咬下唇,金夢漪心里暗暗苦笑,慕青兒,你以為在這個時候,金夢漪還有心思去想那麼遙遠的事情嗎。沒有理睬慕青兒,只是不停地催馬趕路。
慕青兒見金夢漪不再搭話,也只好沉默下來。
夜幕漸漸降臨,慕青兒和金夢漪雙人雙騎卻在繼續無言的趕路,因為一路北行,夾雜著細碎雪粒的北風撲打在臉頰上,針扎般的疼痛,臉頰已經麻木,,雙手僵硬的幾乎握不住韁繩,但是,慕青兒不願在金夢漪面前示弱,畢竟是自己在求人家趕去救人,再苦再難也要拼命堅持住。
小雪天氣,加上又是月底,天黑沉沉的,幾乎看不清道路,為防止意外,也為了讓馬兒稍稍喘息,金夢漪放慢了速度,等慕青兒趕上後,再度並駕而行。
正德劍語,你一定要堅持住,只要你肯等夢漪,只要你好好地活著,夢漪一定會說服父皇,送你回南靖和青兒公主團聚,我知道,慕青兒所謂的嫁給我哥哥,只是,為了換回你平安歸來的權宜之計,連續幾天幾夜馬上顛簸,並非一個柔弱的女子所能堅持住的,慕青兒沒有倒下,足以證明,愛你的力量有多麼強大,劍語,夢漪也能做到這一切,甚至願意付出更多,可惜的是,劍語你,根本都不稀罕……
劍語表哥,你還好吧,你別再嚇唬青兒,青兒心里好害怕,就算青兒以前不懂事,辜負了表哥,你也一定要堅持住,你可以找機會懲罰青兒,但是,不要太心狠,不要就這麼離開青兒……
翌日晨,抵達錦州境內,路過錦州驛站時,金夢漪終于開口對慕青兒道︰「我們去喝點熱湯,讓馬兒吃點草料,歇息片刻。」
「好……」慕青兒嗓子已經暗啞,剛回答完畢,就一頭從馬上栽倒下來……
「青兒」蕭子卿的聲音從驛站門口的馬車上傳出來,蕭子卿的身影同時如箭一般的從馬車上射了出來,及時出手,接住慕青兒下跌的身體。
「夢兒,哈哈哈,太好了,王叔剛還在擔心,害怕南靖人不會痛痛快快的放你回大金,沒想到你來的這麼快」金子安從容地跳下馬車,並不看慕青兒一眼,徑直走過來,一把抱住剛剛跳下馬來的金夢漪。
「王叔,讓夢兒先看看慕青兒公主……」
「放心吧,你哥哥自會心疼自己的娘子,你怎麼樣,南靖國的王八蛋們沒有為難夢兒吧?」
「王叔……」金夢漪突然悲從心中起,把臉埋在金子安的胸前,傷心傷意的抽搭起來。
金子安急了,一疊聲的問道︰「夢兒,怎麼了,誰敢欺負我的夢兒……」
「沒有,王叔,你們太過份了,為什麼要,為難劍語,劍語若有什麼三長兩短,夢漪也不想活了……」
這個傻孩子,原來是心疼正德劍語那個狗皇帝,你對那兔崽子如此情深意重,可惜人家一心都想著慕青兒那個妖女,好在夢兒你沒看到他們在太和殿上的那副惡心樣子,否則,我看你也真是沒法活了。
輕輕地撫模著金夢漪的烏發,金子安笑著安慰金夢怡道︰「好了,我的寶貝公主,正德劍語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沒有夢兒的旨意,你父皇怎麼敢讓正德劍語斷氣呢,有太醫日夜照顧著,你就放心吧。」
「王叔,你說什麼?劍語他,是不是傷的很重?是不是很危險,為什麼需要太醫日夜守護?」雖然早听慕青兒說起劍語受傷,但是金夢漪還是抱著一線幻想,以為慕青兒是過分擔心正德劍語,反應未免有些夸張,此刻听金子安這番說道,早嚇得把哭聲噎了回去。
金夢漪一把拽住金子安就往馬車走去,雪越下越大,天實在太冷,繼續騎馬顯然不很現實,好在慕青兒有哥哥照顧,金夢漪乞求子安王爺道︰「王叔,請你快點送夢漪回大金,夢漪片刻也不敢耽擱。」
蕭子卿靜靜地把慕青兒抱在懷里,目送金夢漪和金子安乘車離去後,直接上馬返回夢湖別墅,青兒在發高燒,已經神志不清,住在夢湖的老家人蕭本草醫生,和西門慎行同一個師門,醫術甚至比太醫院的醫生還要高超。
夢湖別墅,子卿王子的寢室,朝南的軒窗正對著夢湖,雖然不是春天,如絲的柳條,依然撩起蕭子卿心底最溫柔的記憶,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模著滾燙的臉頰,青兒的小臉燒得緋紅,依稀是綻放在鋪滿小雛菊和蒲公英的草地上的模樣,殷紅得像要滴出血來的嘴唇,微微開啟著,似乎在羞澀的呢喃著︰給我,我喜歡你……
「劍語表哥,別走,不要拋下青兒……」
慕青兒昏迷中的一聲驚呼,把蕭子卿從甜甜的回憶中驚醒,急忙俯去把臉頰貼在慕青兒的小臉上,苦澀地回應著︰「青兒,別怕,劍語表哥沒走,表哥在這里陪著青兒……」
「表哥,不要走,不要離開青兒……」呼吸漸漸平靜下來,慕青兒再度歸于平靜。
青兒,我是子卿,我是你的子卿哥哥,請你記住子卿,青兒,叫一聲子卿哥哥好嗎,哪怕只叫一聲……
第一次相逢,青兒躺在子卿懷里,嘴里卻迷迷糊糊的叫著「飄,我喜歡你……」而今天,青兒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別人的名字,青兒,為什麼不肯記住子卿,為什麼,不肯在心里給子卿留下一席之地……
清冷的淚水滾落在慕青兒的臉頰之上,又滑落到枕畔,蕭子卿下意識的把慕青兒樓進懷里,不由自主地泣不成聲……
「子卿少爺,老奴剛已經說過了,王子妃只是勞累過度,又感染風寒,雖然病勢凶猛,但是,診治及時,這會兒已無大礙,老奴自會精心為王子妃調理診治,你不用這麼擔心的。」
本草醫生煎好湯藥,親自送來,見子卿王子抱著慕青兒公主痛哭涕零,還以為子卿王子是在為王子妃的病情擔憂,連忙安慰道。
「哦,是本草大叔來了,本草大叔竟然親自熬藥送藥,讓子卿怎麼過意得去。」在老家人面前流淚,蕭子卿覺得十分難為情,擦了擦眼淚,對本草醫生微笑道︰「王子妃已經昏睡了一整天了,怎麼還不見蘇醒?」
小心翼翼的把藥遞到子卿王子伸過來的手上,本草醫生似笑非笑的打趣道︰「怎麼,子卿王子不相信老奴的醫術,王子妃脈息已無大礙,只是太過勞累,是以,昏睡不醒,這劑藥喝下去,我保證不到明日卯時,王子妃就醒來。」
「是嗎,有勞本草大叔了,您老請先回房去歇息,若是,有什麼需要,子卿自會讓小子們去請。」蕭子卿一邊說著,一邊用嘴唇試了試湯藥的溫度,然後,很自然的含了一大口藥,哺入慕青兒的嘴里……
慕青兒醒來時,天已蒙蒙亮,蠟燭已經燃盡,軒窗熹微,整個夢湖寂靜無聲,只听到子卿王子安謐的呼吸聲。
蕭子卿熬了一夜,剛剛伏在床邊睡去,修長入鬢的濃眉,微微向上挑起的眼角,精雕細刻的唇線輪廓分明,似笑非笑的樣子,性感而又迷人。
我是在做夢嗎?慕青兒忍不住問自己,我應該是在送金夢漪回大金去的路上,怎麼會和子卿王子在一起?而且,看子卿的樣子,似乎是在看護青兒……
「子卿……」慕青兒輕輕地推了推蕭子卿,想要喚醒蕭子卿問個究竟,又不忍心驚擾了蕭子卿的睡眠,是以,聲音叫的很輕很輕。
淺淺的笑靨在唇邊蕩漾開來,蕭子卿迷迷糊糊的呢喃著,唔,是青兒在叫子卿嗎,青兒又在做夢,青兒夢到子卿,青兒,子卿終于走進你的夢里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