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不語沉默的看著秦霜,直至她的哭聲都快引人來旁觀的時候,姚不語有些沉不住氣了︰「秦霜,你別哭了,那邊好多人在往這里看,會引人注意的。」
秦霜氣息梗了一下,伸出手立刻捂緊了嘴,似乎是哭狠了,她一直打著嗝。捂著嘴,秦霜抬起頭來看著姚不語,眼楮里都是期盼和哀求。
接受到秦霜無聲的哀求,姚不語嘆了一口氣︰「秦霜,我是真的幫不了你,我根本不了解什麼陰眼陽眼的,就連你說的什麼道法我也是半路出家的,懂得不一定比你多。」
姚不語看了一眼還在看著她的秦霜,「我也不清楚你為什麼會在突然之間能在被附體時保留意識。那天的那個男人肯定比我懂的多,不如你再去找找看有什麼修為高的人吧,或許還有用些。」
不過坦白來說,姚不語還是猜到一些緣由,當初在地下車庫的時候,陳晉白借著姚不語的靈氣渡了一些到秦霜身上。秦霜每次被附身時都因為自己靈魂的氣息太微弱意識被附身的東西壓住了,但是吸納了一些靈氣之後,秦霜的神識開始強大了一些,很可能是因為這樣現在她被附體時才保留了自己的意識。
但是正是因為只是擁有一點靈氣,所以她的意識還不足以對抗那些附身的東西,即使是清醒的,她的身體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但是這些只是姚不語的猜測,她不可能因為猜測到了原因就給秦霜希望,然後只能看著她更加絕望。
听到姚不語拒絕,秦霜表情有些蒼白︰「要是真的能找到那樣的人,我何必在這里苦苦哀求,即使找到他們,那樣的人其實並不缺錢的,他們又憑什麼幫我?」
看到實在是說不通,姚不語看向團團,示意團團開口說說,但是團團和窮奇只是齊齊的盯著她看,卻一句話也不肯說。
「團團,你有什麼辦法麼?」看團團一直裝無辜的樣子,姚不語不得不出口問道。
團團疑惑的看了姚不語一眼︰「不語,我現在可以說話了麼?你出門之前說不準我說話的,現在這個意思,是我的禁言被解除了是吧?」
姚不語緩緩的吐了一口氣︰「當然,你想說什麼都可以,但是先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剛才你也听到了吧,你有什麼看法嗎?」。
「這里的陰氣很重。」團團想了一會兒,才環視了四周一眼。
這里是醫院,有多少人是在這里去世的,太平間里的尸體還是新鮮的呢,陰氣能不重麼?姚不語無奈的看著還是一臉沉重的團團,卻看到窮奇的臉色也是一臉的沉重。
「她身上的陰氣也很重,肯定是被鬼魂侵佔了身體的,所以陰氣還有殘留。」團團走進正不知所措的秦霜,在她身邊繞著看了看,「還是個怨念很重的鬼魂喲。」
秦霜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抖了一下,姚不語也覺得身上有些戰栗︰「那個魂魄很厲害嗎,她現在還跟著秦霜嗎?」。雖然不能解決秦霜的問題,但是如果那個魂魄沒有跟著秦霜的話,那麼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就是,秦霜立刻搬出這個醫院。
似乎猜到了姚不語的猜想,團團搖了搖頭︰「沒用的,魂魄一旦認準了她,她即使搬到哪里都是會被附身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那個魂魄打得魂飛魄散啊。」
「是啊,沒用的,像跗骨之蛆,一旦被它們盯上,沒有完成它們的願望之前,我逃到哪里都是沒用的。」秦霜的表情有點蔫蔫的,可想而知她之前也是試過逃走的,但是沒有成功。
姚不語看了秦霜一眼,神色之間有些憐憫︰「那昨晚附身的那個魂魄要你做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昨晚就一直站在那對夫婦身邊看了一夜,那個魂魄肯定和那對夫婦有關系。」秦霜痛苦的抓住自己的頭發,「我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它們都有非完成不可的心願,但是誰想過我,我已經那麼虛弱了,在這麼下去,我恐怕很快就會虛弱而死了。」
姚不語一言不發的看了很久,才突然道︰「雖然不知道能幫你多少,但是我會盡力的。」她朝團團看了一眼,看到團團向她點了點頭。
「你肯幫我?」秦霜突然抬起頭來,表情驚喜異常。
姚不語點了點頭︰「談不上幫忙不幫忙的,如果那個魂魄我能對付的話,自然會幫你,但是如果他太厲害了,我恐怕也無能為力。」她看著秦霜臉上驚喜的表情,「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畢竟我也只能找到這種治標的辦法,只是怎麼解決根本問題,我根本沒有一點頭緒。」
「不會的,你肯定有辦法的。」秦霜喃喃道,雖然姚不語把字面上的意思解釋的很清楚,但是秦霜卻不由自主的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上去。這就像不會游泳的人掉入水中時抓住一根稻草,雖然知道稻草會沉,但是還是抱著一萬分之一的希望能借上一些力。
姚不語看到秦霜這個樣子也知道自己的話只被听進去一半,但是這個時候她也沒有興趣和一個虛弱的快死的人強調到底,所以只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推你回病房吧。」
秦霜其實還有一些不情願,她實在是害怕待在那個現在在她心里顯得陰森森的病房里。但是她看著姚不語,還是點了點頭。
「對了,你今天是要跟著我一起在醫院里住嗎,那你佷子和這只小狗怎麼辦?」秦霜突然間問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了,我有我的辦法,反正我會在一邊看著你的。」姚不語還在推著秦霜往回走,腳步絲毫沒有停頓。
秦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從電梯里出來,姚不語站在大廳里腳步有些停滯。她停下來,看著團團道︰「團團,你看這里怎麼樣,有問題嗎?」。姚不語之所以這麼問是有原因的,第一次經過這里的時候她就一直情緒不安,特別是那天晚上看到蹲在角落里的那個小男孩之後,她總是感覺這個大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團團神色凝重的看了四周一眼,然後往同樣在四處張望的窮奇看了一眼,才指著長椅下的那個角落小聲道︰「那里有些奇怪,方位招煞,陰氣聚集,是大凶位。」
姚不語臉色變了變,那天她看到的那個小孩子就蹲在那個角落里,她打了個哆嗦︰「前幾天晚上我看到一個小孩子蹲在那里,但是一直低著頭,看不到臉長什麼樣子。」接著她探過身子浮在秦霜耳邊問道,「昨晚附在你身上的那個魂魄是一個小男孩嗎?」。
秦霜搖了搖頭︰「我雖然有意識,但是根本不清楚那個魂魄是什麼樣子,你懷疑是一個小孩子?」
「嗯,那個魂魄絕對跟你對床的那對夫妻有關,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孩子。」姚不語抬頭望秦霜的病房看了一眼,然後推著秦霜往病房里走,剛才的那個話題卻已經不再提了。
進到病房,姚不語把秦霜扶到床上去躺著,面對著坐不住的團團,姚不語有些無奈的讓他們自己出去走走,但是勒令不準走遠,至少不要出醫院,然後在十一點之前一定要回到這里來。團團忙不迭的點頭答應了,就連窮奇也使勁的點著頭,然後兩人相伴著出去了。
他們的這些動作逗笑了一直在看著她們的黃末竹,她輕聲笑了出來。
「姚小姐,你還是跟著去看看吧,這麼小的孩子恐怕還不會照顧自己,要是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黃末竹一直望著團團離開的方向,勸誡著姚不語。
姚不語心內一動︰「小孩子喜歡到處亂跑,要是我時刻跟著還不累死,不是狗狗跟著一起出去了嗎,我們家的狗狗懂事的很,會照顧好團團的。」她眼楮轉了轉,看著依舊沒有收回眼楮的黃末竹,「丁太太的小孩子恐怕也像團團那麼大了吧,你們夫妻兩個都在這里,他交給誰來照顧啊。」
黃末竹和丁樹生大概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即使兩個人現在都很憔悴,顯得老了一些,但是孩子絕對不可能到能照顧自己的年紀。
听到姚不語看似無心的問題,黃末竹臉色一白,突然眼楮滴下淚來︰「是啊,快七歲了,要是銘銘還在的話,現在恐怕正吵著要來吧。不過要不是銘銘……」
「有完沒完,還要不要人睡覺啊」一直躺著的丁樹生突然發出一句極其不耐煩的聲音,很凶狠,像是從喉嚨之中咆哮出來的。
黃末竹果然就閉口不提了,只是很無奈的看了丁樹生一眼,眼淚還是沒有止住的留著,最後竟然變成啜泣起來。大概是听到黃末竹的哽咽聲,丁樹生默不作聲的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來握住黃末竹放在床邊的手。
丁樹生的手幾乎是瘦骨嶙峋了,姚不語來的那幾次,丁樹生都是躺在被子里,或者是裹得緊緊的。姚不語從他的臉就可以看出他很虛弱,但是沒有想到會瘦到這個地步,手背上一點肉都沒有,只剩下清晰可見的骨骼形狀。
黃末竹看到丁樹生的那一只手時,再也忍不住的撲在被子上大哭。
「對不起,我是不是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事情。」姚不語看了夫妻兩個一會兒,才開口道。
黃末竹似乎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房間里還有另外的兩個人,她立刻起來擦干了眼淚︰「沒事,只是想起來了一些事情,心里不好受而已,不關你的事。」她搖了搖頭,「我兒子今年不在了,我先生就是因為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才……」
姚不語和秦霜相互看了一眼,兩人心里都有些明了,但是誰也沒有再多問一句。
接著姚不語又和秦霜隨意的聊了聊天,多半是說一些大學時候的事情,姚不語是完全沒有記憶的,所以多半是秦霜說,她只是靜靜的听著。
聊了將近兩個小時,團團和窮奇也都因為無聊回來了,秦霜還在說著。姚不語看著她幾乎快要合上的眼楮,終于忍不住說道︰「你快睡吧,我看你好像很累得樣子,昨天就沒休息好,現在先睡一會兒吧。」
秦霜臉色僵了一下,立刻反駁道︰「我不困的,真的。」
姚不語不說話,只是沉默的看著秦霜。
「我,我怕你走了。」過了一會兒,秦霜突然吶吶說道。
姚不語怔愣了一下,突然間就有點心酸,她看著秦霜道︰「你放心,我既然考慮了幫你,就不會出爾反爾。醫院是不會留這麼多人在的,我會自己找個地方。」她看了對面的夫妻一眼,「你也知道我是修道的人,自然是有些辦法的。」
秦霜睜大著眼楮看著她,聲音放小︰「那你要去哪里,住院部在九點就不準任何非醫院的人員進來了,到時候你不會被擋在病房外麼?」
「我就待在這個房間里不出去,唔,這麼說吧,我可以劃出一個結界,恩,普通人看不見結界里的東西。」她朝秦霜眨了眨眼楮,「這樣行了吧,我就把結界設在你床邊。」
「這樣再好不過了。」秦霜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笑意,她也看了對床的夫妻一眼,已經到了午休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午睡了,現在都看不見她們這邊的小動作。
姚不語對團團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設置結界了。團團輕輕哼了一聲,然後不情不願的開始布置起來。
「秦霜,你現在先睡一覺吧,今晚可能很費體力,你現在休息好。」她安撫性的拍了拍秦霜的肩膀,「放心吧,我一直都在旁邊的。」
看到秦霜點頭答應,姚不語才走進團團的結界里。布置的結界每分鐘都是要耗費設置者的靈氣的,為了讓團團保留一些力氣,姚不語干脆讓三個人都進到空間里。
空間里面的氣息沒有醫院那麼渾濁,醫院畢竟是許多魂魄死亡的場所,所以經常有魂魄流連是正常的。也正因為如此,姚不語才覺得醫院有一種壓抑的感覺,現在進到空間里來,才覺得松了一口氣。
現在也還不錯,制止了團團和窮奇想到馬路上閑晃的行為,而且還可以在空間里繼續修行,順便監視著外面秦霜的情況。真是一舉三得啊,姚不語想著不禁有些得意。
姚不語一坐下來修行,團團和窮奇都有些氣憤的進到白霧里去了,她也不管這兩只,只是專心的吐納靈氣。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听到團團在石洞外大聲的喊她的名字。姚不語緩慢的睜開眼楮,靜靜的聆听了一下外面的聲音,並沒有什麼異動。
走出石洞,姚不語就看到團團和窮奇都圍在白霧的邊緣處,上方是那幾根穿破白霧而出的樹枝。她遠遠的就看到了樹枝在被打開的空間里更多了,這就證明白霧這段時間還是往後退了一些的,至少團團說的那種隻果已經成熟了。
走近了之後,姚不語才看到團團說的那種不一樣的隻果到底長的什麼樣子,模樣倒是跟隻果有些許不同。這種果實是淡淡的紅色,雖然和隻果長的很像,但是卻並隻果長很多,倒是很像被拉長的隻果。
團團手上已經拿到一個了,而且已經吃了一半,姚不語低頭一看,果肉卻不是像隻果那樣是白色或者淡黃色的,而是像外表一樣淡淡的紅色。這種果實的汁水很多,團團捧著咬一口,就看到汁水從他嘴角流出來。
姚不語嫌棄的看了團團一眼,才從團團手上接過一個果子,在衣擺上擦了擦,她就咬了一口。這個果子很脆,甜的有些膩味,果然是團團鐘愛的口感。只是吃了一口,姚不語就覺得喉嚨里都是那種粘膩感,所以她也只是拿在手中不再咬下去。
窮奇大概也是不喜歡吃甜食,之前貪鮮吃了一個,現在正悶在白霧邊緣直清喉嚨。
不過這個果子倒是個好東西,大概是因為長期生長在靈氣充沛的地方,所以它本身所含的靈氣就很充足。姚不語吃下去的那一口,就感覺有一股暖流往自己的胃里面灌。只是這種甜膩的食物不宜多吃,也只有團團這種才會把它們當做零食。
于是姚不語和窮奇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團團接二連三的摘光了能看的到的果實,等團團吃完了所以的之後,才有些遺憾的看著樹枝,然後轉頭看向姚不語。
旁邊的窮奇突然「嗤嗤嗤」的發出了聲音,姚不語轉頭才知道那是窮奇的笑聲。她疑惑的看著窮奇,卻見到團團快速的沖到窮奇的跟前,搖晃著他的前肢︰「窮奇,你說真的嗎,你們那里這樣的東西種在路邊都沒人吃?」
窮奇點了點頭,姚不語才意識到團團和窮奇是在交流了。她也不打擾,只是有些好笑的看著團團死皮賴臉的要求窮奇給他講講窮奇生活的那個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突然空間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個時候在外界已經是凌晨快一點了,外面已經安靜了很久了,突然傳出這樣的聲音,難道是有狀況了。
而一直在盤問窮奇的團團也安靜了下來,豎著耳朵听了一會兒,就準備出去。
「等一下,先听一下具體情況。」姚不語止住正預備著出去的團團,要是萬一是護士來查房,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團團,還不得被嚇到。
于是兩人一獸全部屏住呼吸,靜靜的探听外面的情況。
姚不語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外面正是秦霜從床上爬起來了,其實現在說是秦霜已經不怎麼準確了。它從床上爬起來,依舊像昨夜那樣繞著房間走了幾圈,等確定對面床的一對夫婦全部睡著了之後,它才走到那張床邊,靜靜的看著這對夫妻。
它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了,自從那次從八樓摔下來之後,他就一直被困在自己家的陽台上。太陽出來之前,在自己快要消失的那一刻,它依附到了自己的銀項圈上。
那是它出生時就帶上的東西,在死後它母親又取下來留作懷念。那日正好她母親拿著那個項圈到陽台來,畢竟那是跟了它那麼多年的舊物,它才有機會附上去。
之後它父親住院了,這個項圈母親是隨身攜帶著的,所以果不其然,它跟著到醫院里來了。醫院里陰氣很重,它在深夜的時候還是能出來轉轉的,就是那個時候它發現了醫院那個煞氣很重的角落。在那里休養了幾日,他居然發現自己身體有了力量。
他回到父母在的那個房間的時候,正好從正對著門的那位姐姐的病床上穿過,這次它卻發現自己可以待在那個姐姐的身體里面不出來了。
然後它更驚喜的發覺自己可以借著那個姐姐的身體做很多事了,比如說走路,比如說靠在自己母親的懷里。但是它不敢叫醒自己的父母,媽媽很凶,要是被它吵醒的話,又會禁了它的零食和動畫片。于是它蜷在自己母親的腳邊睡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每天只有那麼一會兒的時間看父母,要趁著這個機會一次看回來。
這麼想之後,它竟然連覺也舍不得睡了,硬生生的站著看了自己父母一夜。
第二天晚上,它又像上次那樣穿到那個姐姐的身體里了。
它站著靜靜的看著它的父母,本來還想湊近看看的,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眼楮動了動,居然就這麼醒了。兩個人就這麼看著對方,它心里有些慶幸。父親最疼它了的,吵醒了父親還不要緊。
「你站在這里干什麼,你想干什麼?」低沉的聲音帶著質疑的語氣傳過來,它覺得有些委屈。
「爸爸,你怎麼了,我是銘銘啊,我只是想看看你。」
躺在床上的男子瞳孔驀然間增大,他緊緊的盯著它,突然發狂似地從床上爬起來,掐住它的脖子往後面推︰「你不是銘銘,銘銘已經死了。說,你是誰,你想干什麼?」他像一只困獸一樣的咆哮著,使勁的掐著它的脖子把它逼到牆上。
撞上去的地方是窗戶,雖然已經安裝了防盜網,但是它還是一臉的驚恐,聲音里是止不住的戰栗︰「爸爸,不要再把我推下去了,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