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孫健冒出一句︰「老六,你跟小維,有三年了吧?」
老六想了想︰「四年頭上了。」
孫健道︰「打算再耗多少年啊?」
老六笑道︰「這……無所謂吧,我又不急著要孩子,要急也是她女的急呀。」
孫健道︰「你只想一點,她對你怎麼樣吧。」
老六道︰「沒的說。」
孫健道︰「還有沒有別的女人,能比她對你更好?」
老六道︰「沒有了。」
孫健道︰「那就結婚吧。」
老六愣了一會兒沒說話,喝過一杯後才問︰「三哥,你今天怎麼改觀念了?當初你不還說,羨慕我這種單身生活嗎?而且,小維上回求你幫她說服我,你也沒當回事。」
孫健道︰「請替我向她道歉,我早該催你們結婚了。」
老六道︰「你就不替我介意她以前干過歌廳的事了?」
孫健搖頭道︰「現在我發現,我錯怪她了。你應該娶的,就是一個真正對你好的人,其他的都沒必要考慮。」
老六又不講話了,只是睜大眼悄悄觀察孫健,似乎想找出他是否已喝醉的跡象。
其實孫健的腦袋里始終清醒,起碼他自己這麼認為。盡管嘴上信口講著話,心里卻一直還在想著白天的事。講出的這些句子,只是起到一種往酒里兌水的干擾作用,以免胸中的洶涌滋味不留神噴涌出來。
他對李露的懷疑絲毫沒有減輕,李露回家時的心虛跡象,在他眼里已完全等同于坦白。
這可算是他與孟西娟的本質區別,孟西娟會情願將事情往好的一面想,而他則一定要想到最壞的可能。
但問題是,即便對方再怎麼可疑,由于沒有「捉奸在床」,你拿人家也沒辦法。賊無贓,嘴如鋼,男女之事同樣道理。何況作為男人,通常都不具備女人那種逮住點兒嫌疑就死纏爛打的風格。所以從全社會範圍來看,凡有那種男女苟且之事,即便雙方各有家庭,也往往只會是一方的「女第二者」頻頻干涉的居多,而另一方的「男第二者」則會保持沉默最久。當然在有些時候,也往往是那老爺們格外不願相信事實,而甘願裝聾作啞。
不過對眼下的孫健來說,卻是既不願被蒙蔽,更不會裝糊涂,只是不知該怎麼下手,才只好跟酒過不去。
邊喝邊想起跟李露過來的這些年,好像從當初剛戀愛的時候,她就總有自己的主意,凡有分歧最後一定都是依著她的想法辦。
比如婚前的第一次流產,讓李露的嫂子當面罵孫健不會替女人著想,只知貪圖臭男人的一時快活,弄得孫健有苦難言。因為事情真相其實是︰都是李露不願意戴套的,說無所謂,不在乎,要做就要享受最好的感覺。後來她依然如故,孫健便要她發誓說,再流產可不能讓你家里人知道。她嘴上都答應著,但等到又流過產後,孫健還是會準時接到李露嫂子的呵罵電話。
當然,總的說來主要還是孫健當兵時就對媳婦太謙讓,兩地分居,光想對方的好處了,以致養成了唯命是從的習慣。轉業到機關,先照慣例被降一級使用,後來又到了今天的局面,總之怎麼說都不算順,在老婆面前就一直沒培養起底氣來。大概就是這樣的經年積累,才慢慢釀成了今天的局面。
越想越憋屈。
中間還接了個電話,來電者是昨天一起喝過茶的人。
對方先是嘻嘻哈哈,問︰「孫哥在哪兒瀟灑呢?講話方便嗎?」
孫健說︰「沒事,你說吧。」
對方還是不說正事,只是問︰「昨天那個段子的續集到底怎麼回事,大家都想知道啊。」
孫健沒辦法,只好強打精神講道︰「話說那天津的哥倆轉天又踫上了,一個又問另一個,大哥,官司打得農(怎)麼樣了?另一個說,打輸了。為嘛輸了?你嫂子收人錢了。」
最後這句,也要用天津話慢吞吞講出來才有味道,但孫健卻只是像讀文件一樣念完拉倒。
饒是如此,對方還是大聲笑了一陣。
隨後才是正事,開始問孫健,跟法院方面的有關人士疏通得怎麼樣了?
孫健簡單答道︰「實在抱歉,這兩天家里有點事,一時還沒抽出空來。」
對方分明有點意外,畢竟孫健這態度,怎麼說也有點不合江湖規矩。哪有沒把人家的事當事來辦,還這麼理直氣壯的。
隨即草草客套幾句,便結束了通話。
孫健于迷醉之間,當然也明白,自己這等于是得罪了一條朋友線。但他現在不願想那麼多了。成天光是幫完這個幫那個,有意思嗎?自己落什麼了?誰他媽同情我了!
于是越發灌酒。
喝到後來,還是老六強行制止了他繼續要酒,將他拉起來,沿街晃蕩著亂走。
通常這種喝過酒的男人都會感到意猶未盡,老六便建議道,要不去洗個腳?
孫健搖頭。
老六遂壞笑道,那就去洗浴里找個小姐?
孫健更是置若罔聞。
老六這就徹底不理解了,剛要再出別的主意,孫健卻已推開他,自顧打車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