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這邊的李露，原本的听覺還只是略感麻木，此時卻忽然像有道閃電在腦海中倏然一亮。按理說，接著還該有「 嚓」一聲脆響，只是她好像失聰了，暫時什麼都沒听到。
她好像一下子看到了自己未來直到晚年的道路——跟陸寬兩人，難道就這麼一直偷偷模模下去了嗎？
再看今天陸寬這副臭德行，一听到這事兒，居然第一反應就是趕忙躲避。這要是過一陣再有點風吹草動，他就得振振有詞地跟自己徹底斷了吧。
李露如夢初醒。她不能忍受。
呆愣半晌之後，她閉上眼楮遂又睜開，晃晃腦袋，伸手到對面陸寬桌上拿起電話，撥通了孫健的手機。嘴里發出的聲音，卻是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輕柔︰「喂，你在哪兒呢？」
「我在外面。」那邊輕聲道。
但這話說得不像人話，你一個大男人，大白天的不在外面能在哪里？
李露的第一感覺是氣惱，隨即卻又變成了心虛︰莫非他真的知道什麼了？眼下這樣子，完全是強壓著性子在應付我？
「在外面哪兒嘛？」李露又問，帶點不滿或撒嬌。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那邊依舊不冷不熱地說，「我在別人的辦公室里談事情呢。」
「小泳早晨走的時候，好像有點鼻塞。你要順路的話，買點沖劑給她送到學校去吧。」李露只好臨時編出這麼個理由。
「我不太順路。光是鼻塞也不算嚴重，等她下午放學再說吧。」那邊繼續著同樣的口氣。
李露掛了電話。他居然敢這麼跟我講話了！早年那個百依百順的傻大兵哪兒去了？不太順路，西山就這麼小個地方，能偏出多遠？他一個不用上班的人，專程過去一趟又能費多少事？
看來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而且後果還小不了。
唉，瞧瞧吧，身邊躲了一個，家里還涼了一個，這些男人全都是什麼東西！
李露咽不下這口氣。
陸寬下課時多拖了幾分鐘，回答了學生的幾個問題。他在營造互動氛圍方面還是挺有辦法的，讓當今這些從來只習慣被動接受的學生，都能舉手提問，這曾是被校方褒獎過的一種教學藝術。
剛走出教室，忽听前面走廊上傳來一陣吵鬧聲。
隨即見同室的翟老師慌張跑過來，對他說︰「陸主任你快去勸勸吧，李老師跟蘇老師在那邊打起來了。」
陸寬大吃一驚，忙緊跑幾步到了前面，果然見李露正跟小蘇在叫罵。倒沒有真動手，本地人通常說的「打起來」，往往只是表示翻臉之意。此時也有兩個女教師在各拉著她們中的一個，努力讓她們回各自的辦公室。
但陸寬再一听她們罵出來的話，全身血液可就全撞上了腦袋。只听李露在喊道︰「我就是跟陸寬好上了，關你什麼事啊？你姓蘇的有本事光明正大地來呀，背地里瞎捅什麼刀子？」
小蘇則頓足道︰「今天我可真是撞上瘋狗了，我蘇紅從來都是明人不做暗事，哪有什麼閑工夫去管你的爛事？」
李露卻還在叫道︰「你也太卑鄙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來這套！」
這邊小蘇只好大搖其頭，氣勢卻絲毫不輸︰「你才叫無恥呢，自己干了見不得人的事，還好意思到處張揚，什麼世道啊！」
陸寬趕忙上前，用力拉住李露，大喝道︰「你胡說些什麼！」
這語氣與動作，讓外人看來，分明也就顯得雙方不是外人，話里充滿豐富背景。
對此陸寬當然不是不明白，但他此時已顧不上許多了。
說來也怪，讓他這麼一拉，李露竟不再掙扎，隨他就回到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