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孟西娟剛洗完一桶衣服,便听到有人敲門。透過門鏡一看,卻是陸寬。
這家伙來干嗎?往常每月給孩子的生活費,他都是打在孟西娟的卡里,基本不需要見面。再就是每隔段時間,他會把孩子叫出去吃頓飯,順便買些東西讓孩子帶回來,而他幾乎沒再進過這個家門,大概是不想惹起那些不堪的回憶吧。今天這是怎麼了?
孟西娟打開門,放他進來。
陸寬臉上雖保持著平靜,但身子卻輕輕躬了一下,有點客人的拘束。
請他坐到沙發上,孟西娟倒了杯水遞過去,陸寬竟又來了個欠身。
孟西娟暗嘆一聲,回身坐到另一把椅子上。
瞧這眼前的家伙,瘦了,臉上明顯有了些風霜痕跡。看來下海不容易,成天見個人就要點頭哈腰的吧。哪像在學校,成天被人叫著陸老師或陸主任那麼神氣。
「明明不在家?」陸寬四周看看。
「我給他報了個奧數班。」孟西娟道。
「哦,」陸寬點點頭,「只要他願意學,上什麼班我都支持,學費我來付也可以。」
孟西娟不語。心里卻說,你真想付,就該直接問學費多少,然後起碼掏出一半。光這麼空口賣大方,還不是等于放屁。
「我听說,你把他轉到一中去了?」陸寬又問。
「是啊。」孟西娟明白了他的來意,對明明的事要親自上門來關心一下。
「這太好了,想不到你現在的辦事能力這麼強。」陸寬道。
孟西娟又不語,對這種沒營養的恭維,沒必要跟他多走幾個回合。
場面有點難堪。這要換個人,早該受不了這份壓抑,趕緊敷衍兩句便奪路而逃。
但陸寬不會,他在孟西娟面前太有自信了。盡管自己總歸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但一碼歸一碼,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多年來形成的那種盡在掌握的心態,是不能輕易消失的。別管之前采取過什麼苦肉計之類的委曲求全,看著似乎挺掉價,但那只是手段而已。何況老婆漢子之間做出點賤骨頭的舉動算什麼?誰笑到最後誰才是贏家。當然,離婚前的最後一次交手,陸寬絕對是大敗,但那主要是有了孫健的強力介入,才將這邊兩人間的均衡態勢給破壞了,因此那場輸贏按理說就不能算數。只要再有了跟孟西娟相處的機會,陸寬仍相信自己的控制力不會太差。這是他幾年來的信念之一。
正是有這樣的信念支撐,才使陸寬在最近這幾年里,無論是飽嘗種種「忍辱負重」,還是對李露怎麼看怎麼別扭,都還能另有一份心底的安慰。在他的印象中,孟西娟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做得越夸張,越能說明她心里火氣發泄得快,然後遲早會恢復為一個相夫教子的女人本相,不有那麼一句話嗎,「一日夫妻百日恩」。
如果跟李露私通上那麼幾年,就能讓她纏住不放,那麼反過來說,跟孟西娟都是睡過十幾年的交情了,這麼一份大恩愛,難道能說滅就給滅了嗎?不可能!盡管,幾年前做出的動作幅度有點過大,把婚都離了,這樣無論將來怎麼恢復,也很難說會破鏡重圓,但最起碼,我陸寬在孟西娟這里絕不會毫無機會的。完全可以在往事都變成追憶之後重新開始,跟這個前妻續寫出一段新的「夫妻關系」。
于是他開始自拉自唱,說起他對一中的了解。哪個老師在教學上有一套,哪個所謂特級教師其實不過徒有虛名;還有哪個歪才講課雖不怎麼樣,卻另有一招猜題的絕活,每年高考都能讓他蒙上幾道大題,結果這家伙就成了一中的寶貝,平日見了校長都可以不打招呼,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