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傍晚去三哥府上找他拼酒,時到中夜,我說‘三哥,我要去看看妍,跟她喝一杯酒水’,三哥只顧悶悶吃酒,老大不愉快。我不等他回答就走了,才走到府門口,他就氣喘吁吁追了出來,說他從突松國界帶回了兩桶紅葡萄酒,說什麼也要我帶回府去嘗嘗,還囑咐我準備一盆冰塊,說冰鎮的葡萄酒沒有苦味,只有香醇。」.
楊煜指了指眼前酒桶、酒杯、冰塊,笑道︰「我一听這麼喝酒好喝,哪里肯耽擱,立刻就給你拿來了!」
說著便把葡萄酒的木塞拿掉,在玻璃杯中各倒了半杯,隨後將兩只玻璃杯放在盛滿冰塊的盆中。
楊煜晃眼看到心妍頰上滿是瑩瑩淚光,慌忙問道︰「妍,你怎麼哭了?」
心妍趕忙搖了搖頭,擦了擦眼淚,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麼。」楊驁竟還記得她說過的話。她深吸一口氣,「煜,我們喝酒。過了今天怕是再不能和你喝酒了。」眼眶一澀,霧氣蒙蒙,拿起一杯紅如鮮血的酒水灌下肚去郡。
只覺喉嚨哽塞,心中悶痛。喃喃道︰「草芽,天驕、天候他們還好麼?」
楊煜頷首︰「都很好。」嘆了一口氣,貼心發問,「你是想問我三哥好不好,是麼?」嗤的一笑,搖頭晃腦道︰「我三哥卻是不大好的。快要體虛而死了。」
心妍身子一抖,驚惶問道︰「他他心口劍傷還沒好,是不是?屈」
楊煜把杯中紅酒飲下,細細品味︰「果然很香,倒不知我三哥是怎麼發現這等喝法!」看著心妍道︰「不是劍傷沒好。你想呀,他府邸明媒正娶的就有十一個夫人,那些沒名沒分的不下幾十人。三哥去邊關兩個多月,這一回來,那群姬妾不得餓狼撲食,把三哥給分著吃掉?慘,慘!」
心妍胸口直泛酸,連連喝了三杯酒。「呵呵。是哦。」
楊煜見她又要倒酒猛灌,忙壓下她的手腕。
「你喝慢點,這酒後勁太大,免得醉倒!我還想多和你多說會兒話。」
心妍已經酒醉七分,心中的事也不再顧忌,輕輕發問︰「你三哥你三哥今晚陪誰?」聲音微微酸澀。
楊煜皺眉想了一想。
「自然是顏澤雅,你有所不知,咱們下邊關不久,顏澤雅便查出有孕,這會兒身孕已經兩個多月。這可是三哥的第一個孩子,他喜歡的緊啊!對顏澤雅可謂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口中怕化掉。」
心妍猛地一呆,腦中轟轟而鳴,竟一時不能思考。良久良久,才僵硬拿起一杯酒,慢慢飲下。
楊煜嘻的一笑,調侃道︰「告訴你個好事。」
心妍興趣缺缺,心道她能有什麼好事?
「嗯。」
「你以後不是睿王府中最小的妾了,三哥今日剛回府,便將秦蕊正式納為妾。那是我三哥的‘小十二’。」
心妍抿了抿嘴唇,哽咽道︰「那可真是雙喜臨門呀,回府第一天,便知道正妻懷了身孕,同一天之內又娶了小妾。他他可真是春風得意!」
說到後來聲音已經顫不成聲,淡淡道︰「在這等得意的時候,明日看到我腦袋一刀被砍下,流血流的稀里嘩啦,那多掃他的興呀。」身子一伏,趴在桌上,抽泣起來。
楊煜慌了神,擱下酒杯,在她背上輕輕的拍了拍。
「妍,別哭。你不一定會死。三哥有別的打算。」
心妍一怔,坐起身,淚眼婆娑,望著他,問道︰「可是,明天」打了一個酒嗝,續道︰「明天,皇上、皇後、太子、睿王、王親貴族都去監斬的,不是麼?怎麼會有不死的道理?」
楊煜用衣袖擦去她頰邊淚水。
「在邊界時候,你為了楊殤而刺殺三哥,又為了楊殤,求三哥向父皇求情,為楊殤看診。你對楊殤這份心意,以楊殤的為人,他會怎樣?」
心妍徑直道︰「殿下為人有情有義、知恩必報,定是心中記著我的恩情,想盡辦法也要報答我!只可惜我並不能為他做些什麼。」
楊煜听她口中依舊對楊殤極為關懷,心中一酸,嘆道︰「對。所以,你明日問斬,大哥不會坐視不理!」
心妍大驚,噌的一聲,彈跳起來,「難道,他他要劫法場嗎!那是萬萬不可的呀!劫死囚,可是死罪!」
楊煜慌張看看獄門處的牢頭一眾,噓的一聲,示意她說話小點聲。
心妍趕忙捂住嘴巴,坐了下來,心中兀自突突狂跳。
楊煜為她和他再各自倒上一杯酒水,道︰「他劫死囚不是關鍵。關鍵是三哥想要什麼結果。」
心妍身子劇烈發顫,只覺楊驁必然在算計些什麼,甚至于連將她押進死牢,也在楊驁的計劃之內。
「難道難道他」
楊煜頷首︰「你猜到了。」笑了一笑︰「大哥在戰場上的所作所為,已經讓父皇十分反感。三哥反復勸說,父皇才放了大哥。若是這次,大哥再一意孤行,去劫法場,你說父皇會怎樣?」
心妍呼吸一緊.
「楊驁是想趁此,讓楊殤永生永世再也難得皇上垂憐,被打入冷宮角落,是不是?」
楊煜笑了笑,不置可否,良久才道︰「罷了,罷了,我來看你,是為了和你好好聊天,結果說的全是三哥、大哥的事。煩透了。咱們喝酒吧。」
月光斜灑,兩人身影斜斜映在地上,笑聲時時在獄中蕩開。
木桶中葡萄酒已經所剩無幾。
心妍手指一松,手里玻璃杯在桌上打著轉。
她雙眼酸澀沉重,身子前傾,醉倒桌上。
燭光昏黃,心妍臉上忽明忽暗,楊煜斜斜看去,她長睫輕顫,呼吸調勻,顯然是睡著了。
楊煜靠近了半尺,細細的打量她的臉頰,她頰邊兩朵紅雲,更顯得面容嬌美可人。
楊煜心中一動,緩緩伸出手去。手背在心妍臉頰輕輕觸踫。
便在此時,沉穩腳步聲從後響起。
「煜兒。我準你來與她吃酒,沒準許你踫她。」
聲音雖冷,卻不怒自威。楊煜一凜,站起了身,拱手道︰「三哥。你怎麼會來?」.
楊驁淡淡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的心妍,目光一深,對楊煜擺擺手。
楊煜知道三哥是要他退下,不舍的又看看心妍,癟了癟嘴,走出獄去。
楊驁坐在桌邊,拿起還在心妍手邊打轉的酒杯,倒了一杯酒水。
心妍睡夢之中,听到倒酒的聲音,以為楊煜為她斟酒,喃喃道︰「我我不喝了,你三哥最壞,把我說過的話記得清清楚楚,誰稀罕他給我的冰鎮葡萄酒,呸,不稀罕我不稀罕」
聲音哽咽,淚珠從眼眶簌簌滾下,似是受到天大的委屈。
「顏澤雅懷有身孕,他好喜歡娶了秦蕊,當他的‘小十二’,我什麼都不是,上輩子不是,這輩子也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楊驁心髒猛地揪起,環住她的腰肢將她抱坐他膝上,深深親吻她的額頭、鬢角。
「我在你心里,又何曾有什麼緊要」
心妍只覺身邊好暖,抬手攀住他的脖頸,臉頰在他胸膛輕輕摩擦,「楊驁我想你」
楊驁肩頭一顫,竟一時不敢確定听到的是自己的名字,抬起她下頜,耳朵覆下,貼在她的唇邊。
「妍兒,你說什麼?再說給我听,你想誰?」
心妍下頜被鉗住,心中煩躁,抬手便要把他的手揮開,喃喃道︰「楊驁」
楊驁心中一動,嘴角微微上揚,笑容溫柔極了。環緊手臂,將她箍在懷中。
「過了明日,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半步,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心妍突然眉頭緊緊皺起,雙手推在楊驁的胸膛,緊張道︰「殤!不要劫法場,楊驁要害你!我不要你死不要」
楊驁一怔,手掌驟然怒握成拳,冷冷看著心妍的臉頰,良久不能別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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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時
城門東,死刑場。
這日陽光大好。百姓于護欄外圍得里外數層,伸長了脖子望著死刑台上,屈膝跪著的那名女子。
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漢,手仗寬刀,站在死囚身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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