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纏卷文/醉墨香
四名漢子輕笑後縱,噗噗幾聲,將手中匕首從楊驁身上拔出。
原來這幾人方才圍在楊驁身邊之時,各自持了一把匕首分別刺進了楊驁左腰、大腿、小月復和右肩之上。
匕首離身一瞬,楊驁身子搖晃不穩,從腰間扯下長劍,連鞘支在地上,撐住偉岸身軀。抬起漆黑如夜的眼眸,深深凝著心妍。
「妍兒,我我說第三次,從聶擎天龍座上下來,來我身後。你若想坐那鑾座,給我時間,有一天」喉間腥甜,鮮血溢出口腔,「會有一天,哪怕百官早朝之時,你要在龍椅上貪玩,或者你要扮成小太監念聖旨,也都隨你」
玲瓏心中大慟,三哥言下之意是說他日後登上王位,要將鳳位賜給柳心妍茆?
那她玲瓏又是什麼?
「楊驁你說這話,若是被皇帝伯伯听到了,他要斬你腦袋。」
心妍又驚又喜,激動之下唇瓣顫抖,眼眶一酸,流下淚來蚊。
她要跟他走,這就跟他走。
是死是活、是否會得罪聶大哥、言明身份是否會楊菱兒帶來麻煩、回蒼穹國後要面對什麼,在這一刻,她都不要考慮。
她只要跟楊驁在一起。
想到此處,站起身來。
無常模模下頜,嘀咕道︰「小黑,皇後主子搖擺不定,仿佛要叛變。咱們點上她穴道。讓她寸步離不開皇上。」
黑白回應︰「你點啞穴,我制住動靜之穴。唔唔,你力道使得偏一點,讓她歪在皇上的懷里。嘿嘿。」
兩人相看一眼,趁人不備,隔空打穴。
突突突三下沖擊,心妍只覺三股氣流分別擊在喉前、雙膝,登時喉嚨哽住,發不出聲,雙膝綿軟,身子左傾,倚在聶擎天的胸膛。
被人設計了!
心妍暗叫糟糕。只覺聶擎天的手臂緩緩環在她的肩頭,輕輕拍撫。
「累了?再過片刻,我們便回房歇息。」聶擎天見她面頰暈紅,不由得砰然心動。
心妍卻大是驚惶,這一幕被楊驁看在眼中,他定然心傷。
楊驁在心妍站起一瞬,心內狂喜,卻又見她決絕然坐去伏在聶擎天的懷中,仿佛與他一起離開是天底下最蠢的事。一時之間心中劇痛難當,冰冷雙眸之中染上了溫熱霧氣。
「來人,伺候睿王下跪。」朱子乾喝道。
嗖嗖數聲,侍衛以劍身橫面打在楊驁膝後。
楊驁膝蓋猛然酸軟,身子踉蹌,連連歪斜幾步才強自站定,眯眸睇向心妍。
「妍兒,我看得出來,你想跟我回去,是不是?」舉步向鑾座之上邁了一步。
不知自何處投來幾把匕首,射在楊驁小腿之上。鮮血從皮肉涌出,他雙腿顫抖不止,腳步卻並不停下,一步一步朝心妍走去。
他小月復、右肩、大腿、左腰之上的血水滴落在地,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尹楓見睿王無論如何不跪,于是目露凶光,「再來。」手成刀狀斜斜揮出,示意屬下下狠手。
「睿王,對不住了!」
兩兵各持厚盾自楊驁胸前、後背襲上。
砰砰兩聲,盾牌砸在楊驁身軀之上,發出悶響,震得胸肺仿佛要裂了開來,楊驁悶哼一聲,噴出鮮血。
眾人紛紛大是不解。
睿王雖然宛似一頭困獸,即便還手,也遲早敗在吳魏齊魯四國君主所帶來的強兵手中。
不過,他若是還手,總還能多拖延一會兒。他為何仿佛對攻擊之人全沒看見,他雙目痴痴凝視著鑾座方向,他是在看誰?
心妍心中大喊,楊驁,楊驁你為什麼任人屠戮,平日的狠戾之氣去了哪里?那幾人怎能奈何你?
心妍雙目張大,淚珠自眼眶顆顆滾落。目光與楊驁在空中交匯。
楊驁胸肺痛的顛三倒四,視線穿過攔阻身前的眾兵,投向心妍,仿佛這鑾殿之內,他能看到的人,只有她。
他在賭,賭她的心,她只要說一句‘三爺,你當心’,那也說明她心中有他。
然而,心妍卻說不出話來。
或許是天意弄人,偏偏在兩人心意相通,要坦誠愛念之時,她失了聲,他卻不知她有口不能言。
天候、天驕淚水流下眼眶。
「三爺,我們先回國去,來日方長,以後再尋回心妍,爺不可作踐自己。今日,我們毫無勝算,輸得徹底。」
呼呼兩聲,兩名侍衛從左右搶上,按住楊驁雙肩,抬腳踢他膝後。
楊驁膝後本已中了匕首,此時被侍衛勁猛踢踹,匕首刺進骨中,鑽心劇痛。雙膝屈起,矮身便要跪下,然而雙膝就要踫觸地面一瞬,他身子轉了一個圈,背部著地,重重躺倒在地,並不下跪。
「那次,在顏府,顏澤雅要你跪她。你不肯。我」氣力虛弱,猛地喘了幾口氣,「我命天驕踢你膝後。你當時心中可也如此疼痛?你當時是不是恨極了我?」
楊驁抬起眼來,看著心妍,聲音哽塞的問她。
心妍想說︰當時是恨,可是現在卻早已忘了,恨不起來了,因那人是你,所以恨不起來。心妍淚珠滾出眼眶,萬般無奈之下,無聲無息凝著他。
兩名侍衛將楊驁拉起,按在他雙肩,「跪下!」
楊驁傷重,雙目陣陣昏黑,淡淡看向聶擎天,顫抖抬手指著心妍,冷笑道︰
「這孩子曾教會我一句話︰被我跪過之人,都他姥姥的死絕了。你要我跪你,可以。來年清明,為你上香之時。」
睿王膽色當真過人!毫無勝算之下,竟依舊囂張跋扈的可以。
魏國朱子乾、齊國蔡萼相顧感嘆。
聶擎天朗聲道︰「好!睿王爺孤軍無援,寧死也不肯受辱,這份男兒本色,實在令人佩服。」
他扶心妍坐好,隨即站起身來,揮退壓住楊驁雙肩的兩名侍衛,扶住楊驁雙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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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四國兄長要為我討個公道,我若不讓你跪,他們也下不來台。我虛長你兩歲,也不便仗著人多勢眾,欺侮你。這樣,你不需跪我,僅行躬身之禮,便算你認錯了。楊兄弟,這樣你可同意?」
吳國黃紹杰、魯國尹楓不禁感慨萬千,聶擎天這份寬廣胸襟著實令人心折。楊驁睇向心妍,見她目光之中滿是鼓勵,像是要他躬身拜聶擎天,不禁慘然一笑。
「我死在這里,這孩子興許還會高看我一眼。我」鮮血自口內涌出,「我若躬身拜你了,那麼,她小看我一輩子。旁人怎麼看我,沒什麼打緊。旁人如何貶損我,全不在乎。可我咳咳寧可死了,也不讓她小看。」
話音落處,身軀重重委地,倒在心妍腳邊,緩緩抬起左手握住心妍腳腕。
腳腕上是他掌心的溫度,汗跡、血水,隨著他手掌不住顫抖,淌落她腳踝。
不可以麼?她只是想將他扶起。只是想跟他說,她從沒小看他,從沒。連這樣,也不行麼。
「妍兒,我看出來了,你喜歡雪峰頂那兩只白毛小狐狸,是不是?等我們回家了,我每日早晨抽出一個時辰,陪你去那里走一走。若你不跟我回去,我一人去了雪峰頂,又有什麼意思了?那里沒有沒有母妃,更更沒有妍兒。只只有我一個人。」
心妍透過模糊淚眼打量楊驁,他口中血跡將她鞋面、衣擺染成暗紅。
她胸間鮮血涌蕩,心髒似乎隨時都能痛的昏了過去。
楊驁意識低迷,腦袋漸漸無力,歪在她的腳上。
他發上束環滾落在地,發絲卻並未散落,原先那發環束縛之處,系有一綹女子發辮。
心妍看到此處,心中疼痛難以抑制,嗚咽嘶啞哭了起來。
那是她的發辮,那日他為她剪去長發,在她不知之時,他收留她長發。
他沒有告訴她,他將那一綹她的發絲束在他發髻之上。他偷偷將她發絲放在發環之下,是為了什麼,與她青絲纏繞,不相離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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