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面文/醉墨香
楊驁剛說完,胸腔內鮮血陣陣翻蕩,喉間一澀,鮮血淌下薄唇。
「三弟,看你這樣子,真真心酸啊。」
楊殤聳聳肩,他早已習慣楊驁不與人親近的性子,所以楊驁的冷言冷語他並不在意。站起身來,看向鑾座,目光觸及吉恩皇帝身旁女子時候,眸光微微凝定,隨即慌張轉了開來。
「柳兒以往最疼我三弟,現在卻眼睜睜見他受傷而毫無所動。可想而知,是找到如意郎君,對蒼穹故人也就淡忘了是啊,人生起起伏伏,新舊交替,淡忘故人,也是常有之事。」抿唇輕笑,表情甚是無奈,「柳兒能得幸福,才最緊要。」
誰又料想的到,短短兩年之後,狼煙四起的殺伐戰場,心妍丟了斷釵其中一半,楊殤為取回那刻有男人名字的斷釵,遭敵人切月復之痛,那時才知,第一將軍痴戀的,永遠是王的女人。而,王的女人,究竟心歸于何處?看到第一將軍手握斷釵,心中又多少感觸茆。
心妍一怔,凝望著楊殤,殤也認為她攀了高枝,便瞧不上蒼穹幾位極好極親近的人了!
聶擎天笑道︰「蒼穹太子到了,來人,擺宴置酒,朕與貴客暢飲。」
僕婢聞聲而走蚊。
楊殤寬大袖袍揚起,「不必麻煩。」語氣一頓,「在下這次來此的目的,想必」
說到此處,從殿外沖進一名老者,氣喘吁吁道︰「太子爺,你腳程.真快啊。小的真真追不上你。」
正是張管家。他自那日山林之中便不見了蹤影,原來是在邊界之處尋到蒼穹驛站,找來信鴿,將吉恩所發生之事盡數寫在信紙之上,傳給了楊殤。
楊殤閱信之後,揣摩楊驁脾性,想到必有大亂,于是以相救楊驁為名,揮兵東往,來到吉恩國。
說是相救楊驁,其實也有再見一見心妍之意。
聶擎天挑眉,「貴客方才說到‘想必’二字便停下來了,不知未完的話,是什麼?」
楊殤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心妍,朗聲說道︰「吉恩皇後還未出閣之時,曾對在下提起她對吉恩王的心意。如今見到兩位挨肩而站,果然是天作良配。我三弟自幾年前便與吉恩皇後感情甚篤,想來一時不舍她嫁作他人,才對聶國主多有得罪。我代他向聶國主道個歉。」
小蚯蚓不屑,「你道個歉就算完事了?」
張管家喝道︰「那你還想怎地?」
無常、黑白齊齊利目相向︰「糟老頭,你嫌命長麼?你來,咱們送你去見閻王。」
「退下。」
聶擎天、楊殤同時喝止,小蚯蚓、張管家、無常、黑白幾人便收了聲。
楊殤有禮一笑。
「若是道歉不行,在下也並沒有其他好法子。」
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指向楊驁,
「我弟那人雖城府極深,深諳謀略,這點極是讓人側目。不過他卻是世上難得一見的性情中人,對情義二字看的極重。像吳魏齊魯與吉恩國親好那般,蒼穹國周邊也有六國的國君酷愛我三弟的為人,對我三弟可謂馬首是瞻。六國君主一听他落難吉恩國,立即便要揮師向東,直奔吉恩。我阻止說,聶國主深明大義,沒的不放人一說。大大不必勞煩六國君主了。」
楊殤淡淡說著,雖聲音溫煦猶如和風細雨,卻充滿了威脅之意。
吳魏齊魯四國君主曾經是听過蒼穹睿王曾與北方六國歃血為盟,被世人稱為‘北國七雄’。
那六國國君都是青年人,年紀最長的也不過三十歲上下,因欣賞楊驁凌厲狠辣作風,是以不知不覺間也都像楊驁這般好戰。
朱子乾、蔡鍔、黃邵杰、尹楓四人隱隱已生怯懼之意,一個睿王已經棘手,若是那六國之王一齊進犯,多了六名睿王這樣式的鬼魅,後果決計不可收拾。
心妍惶惶然不知所措。
眼前一切似乎並不真實。重重誤解像是一個雪球越滾越大。到了此時,吉恩連同周邊四國,蒼穹連同周邊六國,都被卷了進來。局勢已經超出她所能控制的範圍。
「這麼說來,蒼穹太子前來是向吉恩宣戰的了」
朱子乾一句話未問完,便听玲瓏淒聲喊道︰「哥哥。你不要死。」
楊煜身受重傷,白薇攙扶下,踉蹌踱到楊驁身側。只見楊驁呼吸漸漸無力,出氣多,進氣少,每吐出一口氣,便有鮮血自口內涌出。
「妍,你不來看三哥最後一面麼?」
最後一面幾字,使得心妍身軀猛然一晃,險些要軟在地上。舉步朝楊驁跑去。
小蚯蚓替吉恩王著想,暗中投出石子打在心妍膝後,心妍雙膝猛然酸軟,砰地一聲,栽下台階,額前撞在石階稜角,頭中轟轟作響,雙手撐在地上,放目看去,眼前漆黑一片,竟什麼也瞧不見了。
只听得眾人亂作一團。
「妍。」
「柳兒。」
「大嫂。」
「皇後娘娘。」
煜兒、楊殤、白薇、無常、黑白的聲音驚惶響起。
卻並未听到有人喚‘妍兒’。
「妍兒。」一個男子聲音喚道。
心妍胸口猛地一跳,隨即慘然笑了,這聲音不是他,不是那人。
兩條手臂環住她腰身、胸月復,將她抱在了懷中。
她身子被抱起一瞬,手掌劃過地面,模到一個圓圓涼涼的束環,她已無力辨識那是什麼,並不知那是方才從楊驁發髻上月兌落的發環,只知道下意識將那束環抓在手中。
忽然听到玲瓏淒厲的嗓音叫道︰「哥哥,你已經僅剩一口氣,還有氣力顧她。她有意跌倒讓聶國主去抱她,你又心急什麼。」
原來方才心妍栽下石階一瞬,楊驁雖未出聲,卻提氣拖著傷重身軀,一點點匍匐向她挪去,手指要觸到心妍手指一瞬,聶擎天彎身將心妍抱了起來。
楊驁傷痛難以自禁,泣血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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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心妍意識越來越昏沉,恍惚之中听到楊殤的聲音。
「這次前來並非宣戰,不過在下帶了點兵馬。雖敵不上聶國主千萬鐵騎,不過咱們自不量力,願與吉恩軍馬切磋一番。再定是否放過我弟。」
听到此處,心妍沒了知覺,在聶擎天臂彎,沉沉睡去。**
兩年匆匆而過,又是一年盛夏,花繁葉茂,萬物瘋長,一同瘋長的還有剪之不斷的相思。
遙想那時,金鑾殿上,心妍栽下台階,僅昏迷了一個時辰,睜開眼後,蒼穹國太子、三爺、五爺,各國賓客早已離去,偌大金鑾殿僅剩下聶擎天與心妍兩人。
一時熱鬧,一時冷清,這時想起,猶覺淒涼。
楊驁回了蒼穹國。一路上,誰在照顧他?
雖不知那日吉恩金鑾殿上如何收場,但兩年之中偶然從白薇口中得知,那日聶擎天認為蒼穹太子雖口中說帶了一點兵馬,但這一點兵馬是他過謙的說法,實則兵力決計足以與吉恩相抗,聶擎天思忖若是滋生戰事,于百姓無益,不如放過睿王,就此賣蒼穹太子一個薄面,也多交一個朋友,兩國也好相安太平,這才揮袖命各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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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清晨。
細雨蒙蒙,心妍長及肩下的長發淋得濕漉漉。她站在高兩丈的宮牆上,背上馱著一個大行囊,內裝著幾件衣裳,不少銀票,幾塊糕點,沉甸甸的仿佛要把背給壓彎。
心妍叉腰望著牆下百官。
「你們這群文官武官,下了早朝不回家幫著媳婦看小孩,來這里湊什麼熱鬧?小心你們孩子找爹找不著,鬧孩子他娘,孩子他娘一生氣,讓你們各個睡冷炕頭。」
「皇後,你也太沒新意,昨天清晨才剛剛出逃未遂,被咱們逮了回去,今天便又要出逃?你好賴換個牆頭爬,非要爬咱們下朝回家的必經之路上這堵宮牆,這不找著被捉麼?」
掌管記錄宮闈之事的官員笑道。
心妍扶了扶背後大包袱,「喂,想想明白,是你們非要經過我月兌逃必爬之牆,好麼?」
那官員回以一笑,隨手拿出紙筆,將毛筆在舌尖蘸了蘸,邊念邊在手中小冊子上勾寫。
「吉恩九年,皇後柳氏,兩年內第一百五十六次,翻牆被捉,出逃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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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今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