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兒半女文/醉墨香
這官員記完之後,抬頭道︰「皇後,請按老法子,順著你自己準備的繩索下牆,咱們將你送去御書房皇上跟前,讓皇上給你講講道理,咱們便功德圓滿的回家帶孩子啦。」
聶大哥講道理著實無理又可怕,往往拎個小板凳放在書桌邊,把她往小板凳上一放。
他坐在大椅上,居高臨下看她,半天問她一句‘你今天出逃,包袱里帶什麼干糧,拿出來嘗嘗’,或者說‘宮牆是不是有點高,要不要施工給你改低點,這樣你爬起來也省勁’,雖他沒質問什麼,可心妍卻每每越發的覺得對不住他。
「諸位先走一步,我在此處,乘個涼」
話音未落,便見牆下百官臉露畏懼之色,心妍好奇,忽聞身邊數尺外響起衣袖帶風之聲,她轉頭看去,一道明黃身影縱上宮牆,站在她的眼前茆。
「聶大哥,好好巧。皇宮何處不相逢,狹路相逢聶大哥穩勝。請,請。」
心妍側身讓開,豈料瓦面濕滑,她腳下一踉,倒退一步,身子被身後行囊壓得搖搖欲墜,向後仰去,倘若跌下,必然磕破腦袋。
聶擎天探身左手托住她腰後,將她扶穩,捏捏她的鼻尖,笑道︰「小丫頭,有長進,兩年之內,竟然可以翻到第四十道宮牆,再過十來年,定能翻出皇宮去,接著再花二十來年挑戰那數百道城牆啊。蚊」
心妍扯扯嘴唇,「聶大哥,你你真會說笑。哈哈。」笑聲之中充滿尷尬。
聶擎天朝牆下百官微微頷首,隨即提住心妍衣領,躍下宮牆,拉著她手快步往南走去。
「聶大哥,你如此匆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可不想又去坐小板凳那個我已經說過好多次了,我不是吉恩祈雨之神,祈雨之神另有他人,還有,那畫像也不是我畫的。而且,而且我與睿王根本不是養兄妹,我是蒼穹前任丞相的女兒。並且曾經嫁給睿王當了他第十一名小妾。」
「朕也說過許多次。你與睿王並未拜堂,不能算是他真正的妾。你不需自卑配我不上,而一再逃走。記住,你是你,這于我就足夠了。」聶擎天握住心妍的手,徑直走進了吉恩太後于清鳳的寢居,對心妍解釋道︰「母後又發病了,頭痛難忍。怕是怕是熬不過今天了。」
心妍胸口一酸,太後娘娘將相思丸讓給她服下,自己卻飽受病痛折磨,她實在過意不去。
當即加快步伐,搶到聶擎天之前,來到床邊,坐在床沿,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婦人,輕輕問道︰「鳳兒,你頭痛麼?我給你揉一揉。」兩手輕輕揉壓于清鳳太陽穴。
于清鳳睜開眼來,氣息微弱的握住心妍的手,將她上下仔細打量一番,問道︰「你背個小包袱,又要離開哀家麼?你又不要哀家了,是不是?」
心妍解上包袱,拋在遠處,「沒有,你看錯了,哪有包袱。你好好休養。我時時陪著你。」
于清鳳劇烈咳嗽,聶擎天憂心長嘆,坐在床邊椅上。
小蚯蚓直抹眼淚,趴在床沿,扯著于清鳳的衣袖。
「太後娘娘,你不能有事,決不能有事啊!您老人家不是一直都想抱孫子麼?若是撒手人寰,還怎能抱上孫子?」
心妍俏臉羞紅,心道︰小蚯蚓,你說什麼抱孫子?你家皇上連個妃子都沒,誰誰給他生孩子?
「天兒。」
于清鳳顫抖伸出左手。聶擎天伸手將母親的手握住,于清鳳將攥在右手當中的心妍的手與聶擎天的手掌交疊在一起。
兩只手掌接觸一瞬,心妍驚惶要逃開,聶擎天屈指將她的手裹在掌心,朝她使了一個眼色。
心妍知他要她顧忌于清鳳的感受,于是老實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母後母後不知還能喘幾口氣也不知還能活幾天只盼聶家有後只盼死前能夠看一眼孫女、孫兒,你們你們兩個能答應母後麼?」氣息奄奄,仿佛隨時都會咽氣。
心妍手掌顫抖,為聶大哥生兒育女?這是大大的不妥,朋友的意中人搶不得,菱兒對聶大哥一往情深,她可不要從中作亂。
不過,轉念又想,菱兒是楊德廣的妃子,如何能與聶大哥在一起,恐怕也是有緣無分。即便如此,她一心要逃出宮去,獨自生活,根本不願留在皇後,于是並不能為聶大哥生育子嗣。
即便拒絕于清鳳會令她難過,她也不想騙她,「鳳兒,你身體一定會好起來,一定會有一堆可愛的孫子、孫女,不過」
聶擎天手掌握了握心妍的手,向她搖了搖頭,投去祈求神色,心妍知道他不願母後傷心,于是一番掙扎,終是沒有說下去。
聶擎天微微一笑,對于清鳳道︰「母後放心,您一定會看到孫兒、孫女的。明年此時,還要煩您老幫忙照看孩子呢。」
于清鳳聞言,目光盼切看向心妍。「妍兒,你方才要說什麼?不過什麼?你不答應母後麼?咳咳,哪怕母後命在旦夕,你也不答應麼?」
聶擎天目光灼灼看著心妍,眸中滿是懇切。
心妍一時不忍違背了他母妃生前最後心願。
心妍嘆了一口氣,難道要眼睜睜看于清鳳斷氣麼?
「答應。鳳兒說什麼我都答應。」
手指在背後打了個小叉,只是履行與否,可就難說了。
于清鳳揮了揮手,「答應就好,答應就好。去吧,哀家累了。」眼楮合了幾合,閉起雙眼。
聶擎天與心妍並肩走出屋去。
門板合起一瞬。
呼的一聲,于清鳳掀被坐起,低聲道︰「小蚯蚓,你給哀家臉上涂的什麼玩意兒?慘白慘白像只惡鬼。別給瞧出破綻了。」
小蚯蚓呲牙一笑,「嘿嘿,是面粉啦。不涂白點,怎麼蒙混過關,皇上那麼英明,看您老紅光滿面,一眼就看穿您老是裝病。」為于清鳳垂肩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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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清鳳抿唇輕笑,點了點頭,「也對。」嘆氣道︰「天兒這孩子今年已經二十五歲,連個子嗣也沒。兩年前,哀家裝病逼他給哀家找個兒媳,誰知那孩子竟出乎意料的不給哀家找兒媳,反倒跑去冒著生命危險偷什麼相思丸。不過也好,一場劫難,總算覓到了心上人。哀家就說了,小時候那樁事情,他早該忘記了。十幾歲的孩子哪里懂什麼情愛。那年他救下他女子,怕是他早就忘記了。」
「誰說不是呢。皇上有了皇後,便不記得當年大漠神族那名掌管祈雨之職的女官了。」「不記得最好。那女子沾不得,沾上了麻煩多,反而會連累了天兒。哀家就喜歡妍兒,心妍好,長得俏,有哀家當年的風範。」
于清鳳夸人不忘自夸,笑了一笑,續道︰「長久裝病遲早出了岔子,哀家這身子骨硬朗的很,恐怕再活三五十年也不能下黃泉伺候先皇去。小蚯蚓,給你主子送點湯水,讓他今晚就給哀家造、造、造孫子。」
小蚯蚓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太後所說之意,是要亡湯水當中加些藥物,哈哈笑道︰「造孫子就造孫子,為什麼要連說三個造字?」
「說一個造,生一個孫兒,說三個造,生三個孫兒。」
「嘿嘿,娘娘,幸虧您沒說它百十個‘造’字,不然今晚奴才那玉樹臨風的皇上爺,不得精精盡人亡啊!」
「死奴才,咒誰呢?割了你舌頭,麻利點,辦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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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擎天與心妍並肩來到御花園內涼亭。
心妍坐在石椅、歪在欄桿,盯著池中荷花,呆呆失神。
看到數條金魚在荷葉下嬉戲,忽然想起那年,她在睿王府時,遭玲瓏陷害,被顏澤雅灌下五種劇毒,隨後回光返照一般到了睿王府花園池畔,也是這樣呆呆看著池水,看魚兒戲水。
「我陪你坐會兒。」
心妍聞聲,腦中轟的一聲響,一時之間宛似回到了睿王府,那日那時那人,也說了這句話。
聶擎天在心妍身畔石椅坐了下來。
「方才你答應母後之事,我知你是無計可施才答允的,你心里卻並不願為聶大哥生下一兒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