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拇指微微粗糲,心妍呼吸漸漸不能自如,緊張站起,說道︰「我去看看殤。」朝外走去,楊驁眼中的妒色,她自是沒有看到。只覺手掌一緊,被他攥在了掌心。
「朕隨你一起。」
楊驁握著心妍的手,走出屋去,來到皇宮北邊一所院落的客房前,在窗前站定。
心妍將窗子推開一條細縫,朝屋內望去。
見楊殤左肩傷口已經包扎處理,此時正沉沉睡著,趙梓柔在他床邊相伴,兩人十指交握,梓柔伏在他的胸月復上,也睡著了茆。
心妍微微一嘆,合上了窗,轉頭對楊驁道︰「我們走吧。」轉身離開。
閑步在皇宮之內慢慢的走,不知過了幾時,二人回到了乾清殿臥房之前。
「今夜,朕不勉強你與朕同房,你在主臥歇下,朕便在隔壁書房。」楊驁說著,指向主臥旁邊的屋子蚊。
心妍眉心蹙起,望著乾清殿的臥房門,忽然記起前世這里曾是楊殤的臥房,那時她在臥房內居住一年之久。
這次從吉恩回來蒼穹,起初前兩夜或是在誠悅客棧歇息,或是跪于城門前,進宮那日,在楊驁書房歇下,隨後半月則是身手重傷,在乾清殿主臥龍床之上昏迷不醒。
只今夜是清醒的。于是前世記憶一幕幕涌向腦海之中,她在這皇宮之中所為諸種惡事,也都浮現眼前,猶自覺得亡魂漂浮身近之處,陰森凝著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楊驁以衣袖拭去她額間細汗,「怎麼?你不喜歡這臥房?」
心妍搖了搖頭,「沒有。」
楊驁輕笑,「既然不喜歡,便不要勉強,西宮門那一帶新建了不少院子,隨你要住在何處。」
心妍又搖了搖頭,「這里就好。」心想她在皇宮會心感不適,絕非是嫌棄這臥房的原因。
只是,其中因由說了出來,楊驁怕是不信,她若說‘上輩子做了虧心事,夜半總恐鬼叫門’,楊驁必然要將她當瘋子看待。
楊驁凝神想了一想,「看來不是住在哪里的問題,是心事難解。」
心妍微微吃驚,他未免太過敏銳,她抿唇一笑,走進屋去,轉過身來,輕輕道︰「晚安。」關上屋門。
楊驁並未立時跟進屋內,而是輕輕揚袖,喚道︰「賈公公。」
賈信從廊中快步走來,躬身于楊驁身側︰「爺,有何交代?是否要準備沐浴歇下了?」
「不。」楊驁擺擺手,淡淡道︰「立即征地百畝,另行選址建造皇宮林園。工程不小,但務必三年之內,將工程完成了。」說到此處,眉心蹙起,補充道︰「向百姓征地之時,給以足夠津貼。」
賈信錯愕,驚道︰「爺,為何突然將皇宮遷至別處?這樣無疑是另建新城!耗資之大,實難想象!國庫也必因此而空虛。」
楊驁蹙起眉心︰「國庫之財留于國用、民用,建造新城經費,不與國庫財力混淆。」
賈信道︰「是,爺在各國皆有商號,原也不缺金銀,只是為何突然有此想法,要重新建一座城池?」
「一座城池,換一枚淺笑,朕覺值得。」
楊驁說著推門走進屋去。
賈信呆呆望著皇帝背影,心中震驚之情越發涌蕩心間。
誰會知曉,蒼穹王因那女子微微蹙眉不喜這座皇宮,便為她新築一座城池。而當城池築成之後,卻丟了女子頰邊那枚淺笑,甚至再也尋覓不到那淺笑言兮的女子。
心妍正坐在床邊,尋思這晚是頭蒙厚被睡呢,還是厚被蒙頭睡,忽听門板輕響,晃眼看去,楊驁走進屋來,快速朝她走來。
她一驚站起,問道︰「你…你不是說不勉強我與你一屋歇息,你進來干什麼?」
楊驁在她面前站定,環胸睨她,
「朕這人頗為乖戾,你若是處變不驚的迎接朕呢,那麼朕便興趣全無。只是,你這樣驚若月兌兔,煞是無辜的望著朕,那便讓朕極有」說到此處,停了下來。
心妍問道︰「讓你極有什麼?」
「極有,侵犯之意。讓朕想知道若是侵犯了你,你會怎樣,是哭著求饒呢,還是悶不作響的與朕冷戰。」
楊驁一步一步欺近,心妍不斷後退,膝後踫到床沿,雙膝一軟,坐倒在床,眼看楊驁左手已探到她鎖骨之處,心妍驚慌失措,閉上了眼。
然而,他的踫觸久久不曾落下,她眼睜一線,朝他窺看,只見他從床邊衣架拿起棉衣披在她肩頭,拉住他手,輕輕道︰「戴上帽子,外面風大。」
「去去哪?」心妍問。
「回睿王府。」
「時過中夜,回睿王府做什麼?」
「你不習慣住在這里,那麼朕便不會讓你委屈一天。只是,接下來三年,無法做到盡美,夜里先行在睿王府歇下。」
楊驁說著拉起心妍的手,走出屋去。
心妍小跑跟上他步子,「喂,你別說風就是雨,半夜三更,興師動眾的回睿王府,不麻煩麼?」
「不麻煩,有些聒噪。你給朕安靜。」楊驁回頭望她一眼,心妍悻悻住口,楊驁滿意輕笑,揮手令道︰「天候,備馬車,即刻回睿王府。」
「是!」
天候、天驕備下馬車,一行人疾行出宮,回到遠在數里之外的睿王府。
楊驁先行下車,轉身朝心妍伸出手去。
心妍望了一眼睿王府,只見院中有點著微微燈火,不禁起疑,「這里沒人住了,怎麼還有燈火?」握住楊驁的手,下了馬車。
走進府內,見有數名小婢掌燈候在院中,庭院收拾的整潔利落,宛如這里依舊有人居住一般。
天驕笑道︰「這有什麼訝異,是皇上命人留在此處打掃修葺,皇上雖沒說為什麼,不過猜也猜得到,他是怕心妍突然想念睿王府,想回來看一看,這院子不至于雜草叢生,難以入目。就像今天,這不,派上了用場。」
楊驁冷冷睇去一眼,天驕一凜,便住了口。楊驁輕聲令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天候天驕退去。
心妍遠遠瞅見院中鐵欄上,秋千隨風輕搖,于是快步走去,坐在秋千之上,笑道︰「我在這里玩會兒。」
楊驁緩緩走去,伸出左手,輕輕握住秋千一側花藤,晃動秋千。心妍發絲被冷風揚起,裙擺也飄動不歇,一時起了童心,向旁邊側側身,讓出一大塊位置,「喂,陛下大人,你要不要過來坐?」
「嗯。」楊驁坐在她身畔,他身形高大,雙腳穩穩踏在地上,心妍身軀嬌小,雙腳在空中踢蕩,只是他這一坐下,秋千便停了下來,她不悅擰眉,斥道︰「你還是不要坐下了。你那兩腳像兩根柱子,釘在地上,你讓這秋千情何以堪?」
楊驁冷喝,「你事真多。煩透了。」站起身來,握住花藤,連人帶秋千拋了出去,心妍嚇的驚聲大叫,倏地滑下秋千,朝假山栽去。
楊驁低笑縱出,提出她後背衣衫,將她穩穩放在地上。
心妍驚魂甫定,抱怨道︰「你的耐心只有這麼點麼?」
楊驁聳肩,「比‘這麼點’還要再少許多。」
心妍叉腰道︰「還是草芽好,我小時候想怎麼蕩秋千她都隨我的意思。哪像你這樣沒有耐心。險些害我喪命。我還是要我的草芽陪我」說到此處,心中猛地酸痛,眼眶一紅,低下頭來。
楊驁知道她記起草芽已經不在人世,心中傷心,于是輕輕道︰「瞧你可憐兮兮,朕便委屈一回,陪你」
話還未完,心妍打斷︰「你自己玩吧,我突然不想看到這架秋千了。」走到長廊,坐在石椅,望著夜空。
「天上有什麼?」楊驁坐在她的身畔。
心妍猛地嘆了一口氣。
楊驁笑道︰「這一口氣嘆的足有兩三丈那麼長。你小小個頭,難為了你。」
心妍斜他一眼,隨即又看著夜空,「今晚天空灰蒙蒙的,一顆星星也沒有。我們坐在這里呆呆望天,像兩個大傻瓜。」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