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嘰里呱啦之後,翻譯並沒有向戚繼光說什麼,戚家軍的人任誰都知道,戚繼光精通扶桑話,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
張凡卻是听不明白面前這人到底在說什麼,不過看他那瑟瑟發抖的樣子,想來說的也是實話。
見戚繼光在一旁低著頭考慮著什麼,張凡也不好上前去打擾,只得走到一旁的那個翻譯身邊。
「大人。」見張凡走向自己,趕緊抱拳問禮。
張凡揮了揮手,問道︰「剛才那人到底說了些什麼?」
「回大人的話,剛才那人說他只不過是一名最低級的刀足輕,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翻譯對張凡解釋道,「他還說,就連他自己,以及他的同僚,或者他的小隊長也不知道為何緊守蘇州城這麼多日子,卻是在今日突然打開城門,準備突圍回去。」
听他這麼一說,張凡心道一聲果然。這種事情,畢竟關系到自家主公的性命安全。若是對這些最底層的士兵說出實情,恐怕會軍心不穩,到時候必然會產生許多問題。這一點張凡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還是不理解,為何這些扶桑人就算是已經看見了前面有著阻攔他們的大明軍隊,卻是絲毫沒有還擊的打算,一直等到明軍士兵提著刀沖進了他們的軍陣中,他們這才是拿起刀抵抗,而且那抵抗的力度也是低的很。
「剛才,你們顯然是已經看見我的軍隊了,為何不立刻拔刀準備戰斗呢?」果然,戚繼光也是問出了張凡所疑惑的這個問題,「一直等到我的軍隊提著刀沖進你們的軍陣中,你們這才打算拔刀抵抗,這種事情,出了傻子,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人會這麼干。」
戚繼光的話剛說完,周圍戚家軍的士兵們都已經是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這群扶桑人是莫名其妙。那個翻譯也是笑著將戚繼光的話原封不動地傳達了出去。
听明白了戚繼光問話的這些扶桑人,各個是臉上面色通紅,特別是那個被問話的人,那臉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簡直就是想被開水燙過的一般。
又是一陣嘰里呱啦,這一次,那翻譯不等張凡問話,就已經一臉氣憤的模樣低聲對著張凡說道︰「大人,那人說他們也不是不想還擊,只不過出城之前,他們的上官告訴了他們,不用拔刀。說咱們都是一群不堪一擊的人,只要他們能沖到咱們面前,咱們就會不站自潰,根本無法傷到他們分毫。」
張凡剛才還在奇怪,這翻譯怎麼如此小心翼翼地與自己說話。听完了他所說的話之後,他才是明白過來,原來他只生怕周圍的將士們听到這些話之後,會有什麼激烈的反應。
不過即使他是這麼擔心的,事情也已經是發生了。戚繼光帶來的這一萬人之中,有五千人是他在被調到薊州之後才補充進來的人,而另外五千人卻是跟著他從江南過去的「老人」了。這些人在此與倭寇奮戰了多年,多多少少都能听得懂一些扶桑話,而能夠精通的人,雖然不多,卻也是不少。
那人的話剛說完,周圍戚家軍的將士們就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等到听邊上精通扶桑話的同僚告訴他們那人所說的那些話的意思之後,可算是炸開了鍋了。周圍戚家軍的將士,可謂是各個面上目露凶光,眼楮直直地盯著這批竟然膽敢小瞧他們的扶桑人。
不過,戚繼光治軍嚴謹,戚家軍軍紀嚴明,這可不只是說說的。周圍的將士們,握住武器的手已經是青筋畢露,看著這群扶桑人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但是只要戚繼光沒有開口下令,這些人就沒有一個動彈的。
戚繼光听了那人的這番話之後,心里面一點點被輕視了的不快感覺都沒有,反而還是有一點高興。在他看來,最好他以後所有面對的敵人都能以這種心態小瞧他們,這樣一來的話,他們以後作戰的勝算又能夠再高上幾分了。
「你的上官在哪里?讓他出來,我要問他的話。」戚繼光說道。
翻譯是立刻將戚繼光的話翻了過去。對面那人听了之後,回頭往自己身後同胞的人群中看了看,再次轉過頭來,卻是搖了搖頭,又是一陣嘰里呱啦。
「他說什麼?」張凡趕緊向身邊的翻譯問道。
「回大人,那人說他自從咱們沖進他們的陣中之時,就失去了自己上官的蹤跡,如今也是找不到,想來是被咱們的人給殺了。」翻譯立刻對張凡說出了那人的話。
「你的上官死沒死我管不著,我現在就要你給我找個當官的出來。」戚繼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話語被傳達了出去,扶桑俘虜的人群中頓時掀起了一陣騷動。張凡可以看得很清楚,有的人還是之前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而有的人則是左顧右盼起來;更有甚者,已經是開始悄悄地彎下了腰,想要躲藏的樣子。
這些動作做來做去都是無用功,他們那里能逃得過這些戚家軍將士們的眼楮。很快,都不用戚繼光下命令,自由一旁的將士走下去,將那幾個形跡可疑的人給揪了出來。只不過這一次,將士們的動作比之剛才還要粗暴上了三分,幾乎就等于是將那人拖在地上拖過來的。到了戚繼光面前,也不管他們是否會主動下跪,照著他們的腿後面就是一腳,將他們踢跪在戚繼光的面前。
張凡觀察了這幾人一番,發現他們的確與其他那些扶桑士兵有些不同。雖然他們所穿著的那些鎧甲幾乎與普通的士兵別無二致,但是那鎧甲的顏色卻是與周圍眾多的普通刀俎奇怪相差很多。
張凡不由得在心里面鄙視了他們一番,想不到扶桑人的階級化程度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只不過是一些掌管著五個人或者十個人的小官,就搞得如此顯眼,這要一打起仗來,還不是分明在告訴敵人,自己就是軍官,快來殺了自己吧。
「告訴我,你們在出城之前收到了什麼樣的命令,為何遇見我們卻是不發動進攻?」戚繼光繼續問道。
下面那些人似乎是因為自己身負的那個微不足道的官職而讓他們變得怕死起來,剛一听完翻譯告訴他們的話,他們就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這次他們又說了什麼?」張凡問道。
「回大人,這些人說了很多廢話,每個人說的又都有些不太一樣。」翻譯對張凡說道,「不過他們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意思,就跟之前那個人所告訴咱們的一樣,是他們上面的人發下來的命令,要他們見到咱們不必拔刀,只管沖過去就可以了。他們似乎也對這個命令疑惑地很。」
這下子,張凡是徹底地不知道怎麼回事了。想來,還從來不會有那個軍隊的將領如此下達命令的,這簡直就是故意讓自己的士兵去送死。
而一旁的戚繼光也是如張凡一般,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
「大人,戚將軍。」這時候,王猛突然來到張凡和戚繼光的身後,向他二人說道,「適才在後面傳來了消息,說是將士們抓住了一個從蘇州城方向過來的扶桑人。那人的裝束就像是前段時間,卑職所抓住的那個扶桑亂波一般,一聲黑色的夜行衣。只不過這人見到咱們的人,卻是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還滿臉笑容的樣子。如今戚將軍的手下已經將那人抓了過來。」
「哦?」听到王猛的話,張凡和戚繼光兩人頓時都是大感興趣。
等到張凡看見那人的時候,來人果然是一副扶桑忍者的打扮,只不過這人並沒有圍上頭巾之類的東西,而且更是滿臉親切的笑容。
「你是何人?」戚繼光開口問道。
一旁的翻譯剛想說話,那人卻是先一步開口了,用的是一口中原官話,只不過還是有些少許的不熟練,夾雜著很多奇怪的口音︰「回大人,小人是特來見一位名叫張凡的貴國大官的。」
「找我的?」張凡听他這麼一說,心中別提有多詫異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過,會有一個扶桑亂波來找自己的。
「您就是張大人!」那人听到張凡這麼一說,立刻是高興地想要上前。
一旁的戚家軍將士立刻用手中的長刀阻止了他的去路,而那人卻還是一臉微笑的模樣,絲毫沒有什麼不快的樣子。
「小人此次正是來見你的。」那人向著張凡說道,態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你來找我?找我有什麼事情?」張凡見他肯定地說是在找自己的,心中是更加地疑惑了,「我好想不認識你吧。」
「小人身份地位,張大人自然是不認識小人的。」那人絲毫沒有一點怯意地說出貶低自己的話語,依然是面帶恭敬的微笑對著張凡說道,「小人霧隱九郎,是甲賀一族的亂波,奉了主公之名,前來面見大人。」
「你的主公是誰?」張凡好奇地問道。
「小人的主公正式如今織田家的家主,織田信長。」霧隱九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