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來,現在的這種審問,當真是有些有趣了。欺君之罪,不用再解釋的太深,光是看看這四個字也就明白過來,擺明了就是欺騙君主之罪行,不作他想。而這個罪行,說實話,彈性實在是太大了。這個罪名是嚴重,畢竟欺騙君主,君主的面子放在一邊,但是最重要的是,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會發生非常嚴重的後果。
但是說到底,這個罪行並沒有被規定的條條框框的,所以定罪起來也是並沒有什麼標準。實際上最主要的就是一項,皇帝如果自己覺得「靠,你耍我」,只要皇帝有了這種心思,那麼這個罪名可就算是坐實了。
但是現在,如今的這個場面,卻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同尋常了。若是在平常,這種罪名最多就是皇帝一人獨斷,只要皇帝說你犯了,那你就是犯了。而現在,在這里,開堂公審欺君之罪,這實在是讓人有些驚奇。還沒有見過開堂公審這種罪名的,但是如今卻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這自然是讓這些人覺得驚奇了。
如今,劉思問已經說了,審案開始。但是他說了這一句之後,一時之間卻也是沒有了下文,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畢竟,馮寶方才所說的話,全都已經是說的明明白白的,雖然說這種事情並沒有什麼證據之類的,但是馮寶所說的話條理清楚,在場的人沒有不明白的。更重要的是,馮寶所說的這些話,全都是有根有據的,基本上不用再做猜測,也全都是能夠明白的。
這件案子一旦審下來了,呈交給李太後,李太後必然會震怒。不為其他,畢竟此刻是她的兒子做了皇帝。雖然說權利如今是在她的手中,但是皇權不可侵犯。李太後是絕對不能夠讓這種事情放在那里無人問津的,被傳出去的話,這絕對不是好事。
也就是說,如果李太後看到了,對于張四維來說,那就是大禍臨頭了。
而現在的問題是,在劉思問看來,如今的這個場面,根本是無法更改的了。
「劉大人……」劉思問不說話,馮寶可不會不吭聲。見劉思問遲遲不開口,馮寶便說話了。而且他說的有根有據,用正式公訴的方式,將先前說的一番話全都說了一遍。他倒是也不嫌麻煩,或許是因為在他看起來,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所以他並不顯得急躁。
「這……」听完馮寶這番實際上等同于廢話一般的復述,劉思問依然是猶豫不決,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在這麼短的時間里面也是想不到好的辦法解決,「張大人,對于馮公公的狀告,不知張大人有何話要說?」最後,劉思問將話丟給了張四維。
只不過,這話一說,劉思問就後悔了。他也是一時之間,想不出來辦法,心情煩悶,便是將問題推了出去。可是他卻是選錯了目標,畢竟張四維乃是被告,又是如今馮寶正要對付的人。將這個問題丟給張四維自己的話,恐怕他會很難作答。
正當劉思問心中萬分懊悔之時,卻是看到張四維開口說話了。
「劉大人,馮公公,各位大人。」張四維開口了,話語間是非常地鎮定,絲毫不顯得慌亂,他看向了馮寶,用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說道,「公公的心思子維明白,子維明白公公是為了朝廷好。所以如今公公狀告子維,子維心中雖然埋怨,卻是並不責怪公公。但是公公所狀告子維一事,卻是有些不對了。」
「哦?」听張四維這麼一說,馮寶心中瞬間就聯想到了方才自己說出這麼一番話的時候,張四維臉上那一副鎮定非常的模樣。如今他又看到張四維這樣,這實在是讓他覺得心中不安。可是馮寶左思右想,卻也想象不到張四維能有什麼翻身的辦法,雖然心里面還是有些擔心,但是他還是放下了心,說道,「張大人所言不虛,不過咱家也是沒有辦法。若是張大人能有什麼解決此事的辦法,還請說出來的好。「
這就是獨特的官場。明明雙方已經是正面交火了,而且馮寶可是招招發狠,每一招一式都想要了張四維的命。可是張四維跟他的對話之間,卻還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仿佛是一對多年的好友,因為一些實在是不能違背的事情而產生了分歧。雖然道不同,但是卻仍然惺惺相惜一般。這讓人很奇怪,卻看不出來其中有什麼不對勁的。
可是,這對于馮寶可就不同了。若是說張四維此刻面露凶相,或者是將他大罵一頓,那麼馮寶心中可就算是安心了。這並不是馮寶賤骨頭,而是因為如果事情到了那種時候,那也就意味著,張四維也是明白自己回天乏術,沒有在翻身的可能了。
而現在,張四維對待馮寶仍然還是這麼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那麼這也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張四維明白自己能夠逃過這一劫。畢竟就算他逃過去了,他也不能反過來將馮寶怎麼樣。兩人雖然一個是大臣,一個是太監,但是在官場上還是要見面,還是要打交道的。也就是說,張四維如果還在跟馮寶如此,那就說明,他還沒有到那種山窮水盡的地步。
馮寶擔心的是這個。
「實際上,子維所言,簡單的很。」張四維看著馮寶說道,「公公方才所言雖然句句屬實,不過子維也實在是沒有犯欺君之罪。當日,子維向陛下乞休,也真的是因為子維身子不適。至于為何子維會在叔父的軍營中嗎……」
「不錯,咱家也正是奇怪這一點。」馮寶搶著說道,「既然張大人有恙在身,自當在家中好好休息才是。可是張大人卻是到了王大人的軍中與軍士一同操練。咱家雖然並不懂得醫術,但是這醫書也是看過不少。不錯,身子虛的話,多多走動是有好處。但是跟在軍中一同操練,想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吧!」
「公公說的不錯,只不過子維的情形卻是略有不同。」張四維說道,「那日子維回到家中,休養了幾日,卻是覺得本O這身子並不見好,反而還是更加虛弱起來。本來子維自己覺得沒什麼,但是家人擔憂,于是便找來郎中替我看診。這不看還罷,一看卻是看出來不少問題。
「原來子維的身子,的確是虛弱無比,當時甚至可以說是一只腳已經是踏進棺材了。那郎中的話可算是把子維的家人下了個半死,不過子維見他的模樣,知道他有醫治的方法,便問了他。
「原來,子維這病因,卻是因為經常不動,弄得身子虛到了極點。而且這病,用藥當真是沒有療效,最好的辦法,就是天天操練。那日子維就想,這操練一事……子維畢竟是讀書人出身,雖然早年也跟在叔父身邊一段時日,軍中的事情也見過。但是讓子維單獨操練,一來子維不知道正確的法子,二來若是無人督促,子維自覺堅持不下去。
「于是子維這就是想出來個點子,正好叔父也是回到了山西,于是子維便跟叔父這麼一說。叔父一听就同意了,便讓子維去了軍中,還讓下面的將領將子維跟普通軍士一般對待,督促子維操練。子維一開始,連半個時辰都堅持不下就累趴下了。到了現在,雖然還是無法跟普通的軍士相比,但是卻也相差不遠了。最重要的是,子維這身子比之以前,當真是好多了。」
在場的人在張四維說這番話的時候,全都是聚精會神地听著。但是,張四維所說的這番話,確實是有些讓人回不過神來了。這還從來就沒有听過,明明是身子虛弱,卻是不用吃藥,而是每天堅持操練就能恢復過來的。這簡直就是背道而馳,讓人根本就無法相信。
而馮寶听張四維這麼一說,卻是有些想笑。在他看來,張四維這簡直就是無理找事了,這種事情說出來,換了誰也不會相信。難道說張四維得了失心瘋不成,想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得以洗月兌罪名?這簡直就是白日做夢了。
「張大人,你覺得你的這番話,咱家會相信嗎?」馮寶笑著問張四維,「就算咱家相信了,在場的諸位大人能相信嗎?就算是連他們都相信了,難道說,太後也會相信嗎?」
「這個子維自然是明白。」張四維也回以笑容,說道,「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子維絕不虛言。只不過,如今卻是沒有辦法驗證了。」
一旁的張凡听張四維這麼一說,心里面又是有些想笑。這明明就是他之前就讓梁超對張四維說起過的事情,如今張四維這麼大義凜然地說出來,還當真有些唬人。
「唉,這個好辦。」馮寶說道,「此處乃是大理寺,與宮中不遠。宮中隨時都有當值的太醫,如今咱家就讓人去請一位來,替張大人看看不就明白了。」看來馮寶當真是要將張四維往絕路上逼了。
只不過馮寶卻是沒有想到,他的話正中對方下懷。听馮寶這麼一說,無論是張四維還是張凡,都是心中一喜。
之前他們都還在想,如何讓馮寶同意這件事情,如今卻是沒有想到,馮寶自己說出來了。
這可是免了他們太多麻煩了。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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