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來說,朱翊鈞作為一個疆域如此龐大的帝國的最高統治者,而且還是國家的代表者,他即便是面對自己的大臣,即便是在這種內部召開的會議上面,說起話來也是需要注意很多東西的,最起碼的一點就是,不能夠自己弱了自己的名頭,不能毀了自己的面子。然而現在,朱翊鈞的所作所為,可完全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本來,這位錢大人,所想的意思是,既然朱翊鈞身為一個皇帝,那麼這基本的面子還是需要要的。並不是看朱翊鈞是個才不過十多歲大的孩童,畢竟他生在皇家,這種榮譽感是與生俱來的,是天生的,並不會因為現在的種種情況而有所改變……他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剛才才是向朱翊鈞「求救」的,以為朱翊鈞必然是不會放縱張四維如此囂張的。
只不過,似乎永遠都是事與願違的。明明想著本來應該是這樣的,自己這麼一說了,朱翊鈞不管怎麼樣,就算是心里面再怎麼不同意,但是嘴巴上也得說些漂亮話。這麼一來的話,這位錢大人的話,也就能夠站得住腳了。而且他對于張四維,雖然不算是熟識,但是也非常低了解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張四維不如那些個自作主張的人,在張四維的心中還是有著一份對于皇權的忠誠存在的。這麼一來的話,只要朱翊鈞說說,這件事情不能這麼看的話,張四維即便是心里面再怎麼不舒服,卻也是不能再說什麼的了……
然而,這一次,所有的人的猜想全都是落空了,不只是反對《考成法》的那一批人,即便是贊同的,包括像是張居正、馮寶這樣的人,甚至就連跟朱翊鈞關系最好的一個,張凡也是完全都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麼個樣子
朱翊鈞,居然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這的確是讓人根本想不到的一件事情。然而如今,事情是的的確確地發生了的,朱翊鈞的話,讓人側目之余,更是讓在場的人震驚不已。
而那位首當其沖的錢大人,更加是沒朱翊鈞的這一句話給弄懵了,一副渾渾噩噩的狀態,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般……倒也是不怪他會如此,畢竟本來是一件如此確信無疑的事情,如今到了他的面前,卻是變得這麼讓人不敢相信。
而不只是他一個人,他只不過是因為跟朱翊鈞面對面的原因。朱翊鈞的那一番話,雖然並不是只是說給他一個人听得,而且他說話的時候,眼楮也並沒有只是盯著他一個人,而是環顧四周,看起來像是在跟在場的所有官員們得話語。可是很顯然,誰叫他現如今就站在大殿的最中央的呢,那番話很明顯就是對他所說的。就算不是,最起碼他也是首當其沖的那個被指名了的……
「陛下……」如今,這位錢大人看著朱翊鈞,最終呢喃著,卻也不知道到底應該說些什麼了,滿臉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怎麼了?」而朱翊鈞這個時候的表現,要多淡然就有多淡然,他甚至就連眼皮都沒有挑一下,而是看著朝堂的頂上,仿佛那邊鋪著銀子一般,開口說道,「難不成朕還能說的不對嗎?你們自己說說,就你們自己,又有哪一個是當真奉公守法,按照朝廷所規定的條例來辦事,就連一點點私心私欲也都從來沒有過,甚至連一兩不該拿的銀子都沒有拿過的?以前的朝代,朕就不說了,就是大明朝以往的人,也不必再議……朕今天就敢說,全大明的官吏,如今恐怕也就是只有應天巡撫海瑞一人,敢這麼說,而且朕也相信。但是說你們,尤其是這些個能每天早上都站到這個地方上早朝的人,朕也敢說,沒有一個人沒犯過事。
「這麼一說的話,你們還有誰敢站出來搭腔。若是沒有的話,那就是說朕方才之所言完全正確,這種拗口的事情也就不必再言語了。若是說有人能站出來反駁朕的話,朕也不會生氣,但是凡事都是需要講證據的。如果說有人這麼說了,那就需要拿出來證據才行。不過你們若是拿不出來的話,朕也不會責怪你們,也斷然是不會說你們是空口無憑說大話的……朕,會幫著你們找證據。」
說到這里的時候,朱翊鈞停了下來,環顧了一番四下,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而在場的很多人,一時之間也是沒有弄明白,朱翊鈞這麼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講證據是沒有錯,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誰會在上朝的時候,都整理一份自己的無罪證明卷宗,揣在袖子里,等到要用的時候隨時拿出來呢。
至于朱翊鈞說幫著他們去找證據,其實里面所包含的道理也是非常簡單的。這個道理,對于在場的這些個個都是有大智慧在身的大臣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以猜測的事情,只不過這些人都是被朱翊鈞剛才的那一番言論給弄得懵了,一時之間根本就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等到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朱翊鈞就已經將答案給公布于眾了。
「怎麼,你們還想不明白不成?」又是一番帶著嘲諷意味的話,朱翊鈞面上的表情也是變得更加地輕蔑了,「想來諸位愛卿定然都是因為整日只知道操持國家大事,卻是已經忘記了如何玩心眼了吧。嗯,看來定然是這麼回事了,要不然不可能連這麼淺顯的問題都想不明白的吧。」
本來,朱翊鈞的話就已經是讓在場的很多人都覺得不對勁了……如今他再這麼一說,覺得不對勁的人就更多了,而且這種不對勁的感覺也是越來越深了。只不過,如今是朱翊鈞這麼一個皇帝這麼說話,就算是再怎麼不對勁了,下面所站著的這些個大臣們也得仔仔細細、老老實實地听著,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的。
「恩,諸位愛卿,公忠體國,勤奮勉勵,朕心甚慰啊」朱翊鈞見沒有人說話,也稍稍顯得放肆了一些,繼續開口說話了,「既然諸位愛卿是多有繁忙,那麼朕也就不強求了,給你們提個醒,告訴你們朕是如何來幫你手]機們找證據的。當朝太傅張凡,那是朕的老師,教授朕的時日雖然還不算長久,不過朕也從他那里學到了不少的東西……不過今天,朕可不是要跟你們體太傅的功績的。太傅奉先皇之命,執掌錦衣衛,到了如今,干的是有聲有色,想來諸位也都是知道的。那麼,錦衣衛是做什麼的,相信也就不用朕來告訴你們了吧,這種事情,你們比朕要熟悉的多了。太傅」
「微臣在。」听到朱翊鈞喚自己,張凡可是沒有被他剛才的那股子氣場給震住,立刻就走了出來,拜叩說道。
「既然太傅在此,朕也就幫著諸位愛卿問一問好了。」朱翊鈞如今是打定了注意要演出戲了,即便是所有人都已經知道的結局,但是朱翊鈞還是要上演一遍,仿佛就是為了過過癮一般,「太傅,若是說朕就現在,當著所有人的面,隨便指出來太傅的一位同僚,讓太傅立刻去查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的話,不知錦衣衛那邊幾刻能有回復?
「回陛下的話……」听朱翊鈞這麼一問,張凡也就明白過來了,朱翊鈞並不是要干什麼,而是要立威。當然,如果說等到這出戲演完了,卻還是有人不爽,想要以身試法的話,那麼張凡也自然是不會停頓的了,「錦衣衛雖是陛下的十二親衛之一,但是錦衣衛在皇城之中卻並無衙所。從皇宮到錦衣衛的衙門,怎麼也得需要半個時辰。若是陛下所問之事非常著急的話,允許微臣的手下策馬而去,那麼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也就夠了。」
「哦?居然這麼快?」朱翊鈞听張凡這麼一說,立馬是露出來一副吃驚的表情,說道,「這麼听起來的話,太傅只是算了這來去路途上的時間,可是這查詢的時間,太傅可沒有算上。難不成說,錦衣衛居然敢濃須作結,用些假的消息,乃至自己憑空捏造的消息,來蒙騙朕嗎?」
「陛下言重了,這種事情,別說是微臣了,就算是換了任何一個人也都是不敢的。」張凡自然是明白朱翊鈞的意思,也不會有慌張,說道,「錦衣衛並不如同東廠,所管之事也沒有東廠如斯龐大。如此一來,錦衣衛只需要為陛下監察朝中的諸位大臣。如此一來的話,既然是要平日里就做好準備了,總不可能等到事情都發生了,再去著手調查,這樣既耽誤事情,倉促之下還有可能得到假消息。」
「嗯,原來如此,太傅的意思,朕明白了。」朱翊鈞听了張凡的話之後,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說道,「這樣才好,事先將事情都辦成了,哪怕是一些未必會用得上的事情,這麼一來,將來事發之時,那可就有備無患了,是不是這樣?」
「陛下英明,所言正是如此。」張凡也是附和這朱翊鈞,這麼一說。
如今,本來並不是有多麻煩的,即便是有也就是一兩句話就能夠說得清楚的事情,在這種情況系,是越來越亂了。
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