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這幾位還在猜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其中還有什麼玄虛,是不是需要站出來說話,若是說話了,應該說些什麼才好之類的。泡)但是在上面李太後可不會讓他們這麼去考慮,畢竟李太後已經認識到,自己剛剛似乎是說錯了什麼話。不,那不能算是說錯了話了,只不過說的實在是有些模稜兩可,實在是會讓人懷疑。
然而,這件事情,又豈是能夠容得他人去猜疑的事情,李太後也絕對不是能夠給別人猜測的機會的。所以,她是趁著下面這幾人在想心思的時候,趕緊開口打斷了他們,催促他們趕緊說話,也好借此來轉移視線了。
下面的人的確是在考慮哪些可能性,不過如今既然李太後已經開口催促了,那就不能再當成沒听見了。但是這件事情,他們也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所以這回,一個個的全都是抬起了頭,看著李太後,眼神之中滿是抱歉的神情,意思就是自己沒考慮別的,但是這件事情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才好。總之,就是在避嫌了。
這麼一來倒好,上邊是太後殿下,而且是掌權的太後殿下;下面站著的全都是朝中重臣,而且絕對是那種手握實權的重臣。如今,這麼君臣雙方,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卻是什麼都不說。
看到這幅場面,站在一邊的馮寶只是抬頭看了看,就馬上地下了頭去,一副眼觀鼻、鼻觀心,什麼事情都不在乎的模樣,顯然是不想參合到這里面去。而張凡那邊,他倒是有恃無恐,反正李太後讓這些人說話的用意他也知道,這回自然是不會找他說話的,所以他就以一副看戲的模樣看著這幅場面,當然,他的面上自然是沒有笑容的。
而這邊,這幾人看著李太後,全是一臉抱歉的模樣。但是李太後看著他們可不是,實際上李太後看著他們的同時,眼神之中都快要噴出怒火來了。但是這些人全都這麼一副模樣,又不開口說話,她就連想要斥責他們,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了。這種感覺,不管是對于雙方哪一邊,都是相當難受的。
「太後。」終于,有人開頭說話了,這個人正是張居正,「剛才,張大人說了當時的情形,的確是危急無比。不過微臣這麼一時半會的也實在是想不出來什麼,其中的疑點太多了。」張居正之所以敢開這個頭,也是他仗著自己如今是李太後最為需要的人,就算是他當真說錯了什麼話的話,李太後也不會責怪他。更重要的一點是,張居正是明白這里面的事情的,即便他不是全都明白,但是有很多事情他還是知道不少的,所以他覺得自己能夠把話說對,或者說他覺得自己不會把話給說錯了。
「哦,愛卿看出來什麼了?」李太後倒也明白張居正的心思,不過她並不打算阻止他開口,「但說無妨,反正如今也是毫無頭緒,暢所欲言便是,哀家不會責怪任何人的。」
「太後。」張居正也開口了,「這件事情里面透露著很多疑點。首先,既然敢于去行刺陛下,而且如今張大人已經可以確定了,那個刺客並不是憑著一己之見前來行刺陛下的,他的背後必然有人指使。這麼一來,指使他的人,定然是有身份的。而且能夠讓這麼個人如此听話,顯然那人也是有些手段的。
「而且,放著誰都不去行刺,卻偏偏要去行刺陛下,這顯然也不是隨便挑選的。微臣覺得,恐怕這人當真是跟陛下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了。而這就是微臣所最為疑惑的地方了,畢竟,陛下如今才如此年紀,並且陛下也尚未親征,更甚于,以陛下的名義所下的旨意,微臣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但是微臣也實在是看不出來,其中有任何一條會為陛下引來殺身之禍。」張居正的這番話說的非常委婉,他說「以陛下的名義所下的旨意」算是給了朱翊鈞極大的面子了,要不然就得說成,朱翊鈞從來沒有憑著自己的意志下過聖旨了。不過這倒是無所謂,反正在場的人,又有哪個不知道這種情況呢。
「嗯,張愛卿所言極是。」張居正的這番話,讓李太後也是不得不認同。自從她跟張凡兩個人計劃了這件事情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是非常順利的,甚至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的。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整件事情都是完美的,其中有一點,甚至可以算是硬傷了。
那就是,行刺朱翊鈞的理由。
正如同張居正所說的那樣,朱翊鈞自從登基到了現在這段時間,那是什麼都沒有做過的,就算是以皇帝的名義下發了聖旨,但是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些都是要經過李太後點頭,他朱翊鈞才能頒發的。總之,如今的朱翊鈞,可算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過的。
而李太後也知道,這件事情張居正是知道內情的。如果說這個時候換了個人站出來說話,哪怕那個人就是說出來一番跟這個時候張居正所說的同樣一番話,都不合適。這番話,也就只要張居正在這個時候可以說了。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糾結于這些的時候了,反正張居正的話已經是說過了。而正當其他人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李太後卻是首先說話了。
「難不成說……」一副可以稱得上是失魂落魄的模樣,李太後斷斷續續地開口了,「難不成說,皇兒會……會被人行刺,是……是哀家的原因嗎!」
李太後的這番話,本身說的就非常用心了,那副時斷時續的模樣,在場的這些人里面,出了對于此事完完全全了解真相的張凡意外,即便是對于這件事情懷疑最大的張居正,也是完全被李太後給騙住了。
這倒是不能責怪這些人眼力太差,看不出來這其中的原因了。實在是因為,李太後的演技,比之這些人可是要高出太多太多了。雖然李太後如今連三十歲都還不到,在場的這些人,比她年紀輕的也就只有一個張凡了。但是李太後所經歷的事情,可完完全全不是在場的這些人所經歷的同等級的事情。
在場的這些個大臣,最多就是揣摩人心、勾結賄賂,或者清正廉潔的,那就不必再說了。總而言之,在場的這些個大臣們,為了能夠往上爬,可以說得上是無所不用其極了。而就算是他們已經爬到了那個位置了,但是還需要鞏固自己的地位,或者還希望能夠更上一層樓。這又是一番的「智力測驗」,包括演技這種最為重要的東西,也是在其中的。
只不過,這些事情,雖然說听起來當真是讓人覺得,實在是了不得了,做個官不容易啊,居然不僅僅只是要會讀書就行了,還得要懂得這麼多的東西啊。
可是,他們的這些技能,跟李太後的就沒法比了。
對于這些大臣來說,倒也談不上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就算是偶爾間有了什麼差錯,卻也未必就是一死了之,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會丟官罷爵,只要你不是得罪了錦衣衛,或者是東廠這種地方,生死之禍卻是很少有的。
但是李太後卻不行。不管是她原先作為李彩鳳在裕王府中,還是說之後作為李貴妃在紫禁城里,全都不是官場上的那種大度可以比擬的。在宮中,而且又是作為一宮之主的女人,這個位置絕對是有著無數的人會爭搶的。而對于這些妃子來說,行差踏錯之後,只有兩種下場,一種是即可賜死,不過這也實在是少數,畢竟這露水姻緣,皇帝怎麼說也會憐惜的。還有就是被打入冷宮了。但是,若是哪個妃子被關入了冷宮的話,基本上跟死了也沒什麼分別,無人回來過問,大好的年華就這麼浪費了,幾十年冷冷清清的,直到死亡。對于很多被打入冷宮的女子來說,還不如一死了之的好。
而李太後在這方面實際上並沒有太多的遭遇,她一路走來可以說是平穩無比的。畢竟,她為朱載垕身下的兩個兒子,兩個能夠繼承大統的親骨肉,是朱載垕在世的唯一兩個兒子。雖然說李彩鳳在朱載垕身前沒有坐上皇後的位置,但是她卻並不貪這個。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就不懂這方面的東西了。因為朱載垕的某些緣故,他做王爺和皇帝的時候,不論是王府中還是皇宮里,女人是絕對不會少的。而這女人一多了,就容易生是非。對于這種爭斗之事,李太後,實在是看得太多了。久而久之的,就算是不用她親自上場,但是卻也是已經無師自通,對于這種事情是得心應手了。
所以如今,李太後這麼一番戲做出來,在場的這些人,沒有一個能夠看得出破綻。就連張凡,若不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他也根本就看不出來李太後這是在演戲。她那,完完全全就是一位因為自己做錯了事情而連累了自己的兒子的母親慌亂的模樣,絲毫沒有不自然的因素。
而也正是李太後的這一番表演,讓這些人剛才才生出來的那一絲疑惑也消失了。
只有張凡是確認,張居正仍然是懷疑。而馮寶,如今的馮寶,可是什麼都不想,就是站在那里神游天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