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趕來的兩位通神之輩的身份並不難猜。
就方興所知,家族族老中除了方信醫以外,均是通神第二天後期的法相天成境界。這一境界的煉氣士依據各自修行的功法或是身顯法相或是頭生慶雲,有種種玄妙之相。
眼前,御器飛天而來的人,顯然還未能達到這個境界,那應當是家族中兩位護衛統領了。方家鎮族傳承秘法《秋水落霞無上真妙訣》正是紫霞著稱,那團閃著雷電的紫雲,想必就是方五,他是方家十三護衛統領中唯一一位得到《秋水落霞無上真妙訣》傳承的人。
僅是眨眼的功夫,紫雲和碧火已經飛近。
果如方興所料,來的正是方五和一位中年壯漢。
這個中年壯漢,面白無須,脖子粗壯,眼中精光內斂。肩膀寬厚,手臂比尋常人要長上一尺左右,所謂的猿臂大概就是如此吧。他向方興自我介紹道︰「拜見三郎,某是家中護衛統領,蕭十一。」
相比他的身份,方興更關注的是他和方五手中的法器。方五手持的法器,是一柄長刀模樣,倒也平常,而蕭十一的法器卻是一盞古燈,在蕭十一落地之後,依舊放著碧綠色火焰,繞著他的身體緩緩舞動。
看見方興安然無恙,兩位護衛統領都不禁松了一口氣。
在兩位的護衛統領一陣噓寒問暖之後,蕭十一注意到方興的好奇,主動解釋道︰「這是家族賜下的青焰殘燈,三階中等法器,八重禁制,雖不如三郎的三陽一氣劍和五統領的赤心明光劍,但也算是一件難得上好法器,正合某所修的功法。」
方興點點頭,心中卻是苦笑連連,他手中的三陽一氣劍已經被他破掉了一重禁制,搖身一變,已經從三階上等掉落至三階中等了。其中是利是弊,方興眼下還拿捏不準。
這時,簫十三看到韓風的頭顱,就不禁驚訝道︰「這不是外院的韓風嗎?難道他就是奸細?」
方興不想多費口舌,就由高明上前去解說。在听聞面前死尸竟還身藏劉家的真皇靈符時,兩位護衛統領也不由齊齊冷汗。這個人隱藏這麼久,騙過了方家上下這麼多年的探查,今天忽然暗中對方興圖謀不軌,這里面的危險,只要是明白人都能知曉一二。
在得知,韓風為方興所殺後,方五和蕭十一都沒有向方興詢問什麼,這讓方興打了一肚子的草稿都沒了用武之地。
這兩個人知趣的稱贊溢美之句後,便圍著真靈靈符所化的那枚泥丸打量了起來。
方五看了一陣後,對方興說︰「這個泥丸應該是劉家傳承之法《真皇位業圖》中的一種秘術,因為這個他才能隱瞞修為,逃過家族的探知手段。由此看來,韓風在混進家族來之前,便已經是劉家的走狗了。這個人應該是劉家的一只紅狐,也只有這種級別的奸細才能用得上真皇靈符和這種不傳之秘。」
在方五和蕭十三兩人的解說下,方興這才知道劉家有一個龐大的奸細組織‘狐群’,而紅狐則是‘狐群’中僅次于天狐的存在。動用這種級別的潛伏奸細,意義非同小可。
方五說完這些後,連忙敦請方興回屋。方興同意之後,兩位可以御器飛行的通神高手舍飛行而不用,直接步行護送方興走回了院子,一路上如臨大敵一般警惕著。
然而方興則是一路上表情淡然,他甚至似乎有點走神。他是在心中想到了一個名字——‘劉名揚’。
方興在暗想,難道正是這位劉家大少為了對付他才暴露了已經潛伏二十年之久的韓風?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劉名揚兩次在他手上折翅而歸,臨去時怨恨的眼神還歷歷在目。方興相信劉名揚既然以前敢直接調兵遣將追殺他,那麼現在動用一個長久潛伏的紅狐,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里,方興倒是心安了下來。一個已經知的對手,終必潛藏在霧中的敵人要好來著。就拿那位已經橫尸在野地里的韓風來言,他價值最大的時刻正是他安靜潛伏的時候,一旦他暴露了身形,便就是死期將至,毫無價值可言。
隨即方興又想到他已經將韓風的魂魄擒拿囚禁在皇初紫元之天中,這位劉家的紅狐倒還能為方興多少提供一些價值。方興想到這里,不由有些欣喜。
……
與此同時,離方家大院約有三十里地的一片莊園中,一座裝飾豪華奢侈的房間里正醞釀著一股風暴。
劉名揚正一臉焦急的站在窗前。堂內明燈高懸,屋外春光明媚,然而這一切都照不亮他心中的陰郁。
這時,有侍從在他身後慌張來報。
「回稟公子,棋盤上的一枚紅子不……不見了。」
劉名揚聞言一怔,隨即大火,頭也不回的大罵道︰「哪枚紅子?你沒有腦子嗎?說清楚是哪一枚紅子啊!快說!」。
侍從倉惶的說︰「就……就是公子昨天動用過的那枚紅子。」
「你說什麼?」劉名揚猛地扭過身子,惡狠狠的瞪著惶恐不安的侍從。他的嗓音竟有些沙啞,雙目中更似充溢著沸騰的岩漿。
那名瘦弱的侍從,立即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腿一軟就跪倒在地。
劉名揚的瞳孔仿佛是被鮮血染就,頓時一片殷紅,胸中的怒氣就要作,卻見對面那位坐在藤椅上的老者,忽的睜開了眸子,雙眸中露出的精光如同銳利的寶劍,刺在劉名揚的心中,讓他渾身一愣,暴躁的的劉名揚一時定住了。
「滾出去!」老者先是將屋內的侍從斥走。等侍從們全部離去之後,老者的臉上忽然掛起了嘲弄的神色,他對劉名揚說︰「你私下妄動的那只紅狐死了,你有沒有想到,回去怎麼對你老子陳說這件事?」
劉名揚終于將心頭的狂怒壓下,他听到老者的話後,黑著臉冷冷的吐字︰「我只關心,那個方興死了沒有!」
說著,他從窗前疾步走到屋內的一張紅木鰲魚腳大桌前,盯著桌上的一張獸角鎏金圍棋棋盤。
這張獸角鎏金圍棋盤上,並不是和一般圍棋那般只分為黑白二色。在這一面橫豎十九路的網絡中密密麻麻的布列了上百枚紅、黃、黑、白四色棋子。
此刻,劉名揚目光緊緊盯著那棋盤正中央的天元,那本是重重黑、白棋子包圍的圈子,眼下竟缺了一點。在一刻鐘之前,那里還擺著一枚紅色棋子,眼下這里已經空了。
劉家的狐群中,每一只狐狸在出窩之前,都會被種下一枚子蠱,這張獸角鎏金棋盤是一件類似于母蠱的法器,劉家可以通過掌控這件母蠱法器,來掌控子蠱的生死。劉家還可以通過這件棋盤法器,向狐狸們布簡單的命令,並關注著他們的生死。一枚棋子代表了一只狐狸,人死則蠱亡,一枚紅色棋子的消失,也就意味著一只紅狐的死亡。
劉名揚雖然不知道這只紅狐叫什麼名字,但他也知道這只紅狐已經在方家潛伏了二十年,是劉家潛入方家時間最長的一只狐狸,對劉家有些不可估量的價值。
「那只紅狐死了!」劉名揚滿臉痛惜的說︰「狗東西!死前都不知道將消息傳回來!」
「你說我該不該再動用一只狐狸問一聲?」
老者並沒有對劉名揚的話做任何反應,只是悠然自得的喝茶。
劉名揚厭惡的看了老者一眼,在房中來來回回的踱步,好似在考慮什麼要緊事情一般。思索了一番後,劉名揚忽然狠道︰「既然已經做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我倒要問個清楚,那個小子是怎麼害的我損失了一只紅狐的!」
老者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的說︰「這有時候叫一錯再錯。」
劉名揚不理他,再次徑直走在桌前,雙手並指,對著當中一枚黑子,緩緩灌入靈識。「查方興生死!」他用靈識將這道意念傳遞給遠方的子蠱,通過子蠱,那只黑狐也就能听到他的命令。
劉名揚焦急等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繞著老者所坐的藤椅左右來回踱步,時間一點一息的過去,他也越走越快,而老者依舊眯著眼楮不動聲色。
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那枚黑子忽然跳動起來,出一聲唯有劉名揚才能听懂的尖銳鳴叫後,轟然爆裂,化作一縷黑氣被獸角鎏金棋盤吸收。
像這種黑狐的子蠱再被動用一次之後,便要沉睡修養三年之久。劉名揚這一次為了一道有關方興的簡單訊息,可謂花費甚大。
黑狐傳來的消息,讓劉名揚的臉面頓時陰沉,「他沒有死,還活著!」
「像你這樣畏手畏腳,要等到什麼時候?」
老者流露精光的眸子緊盯著劉名揚,道︰「為了一個女人送走了靈寶秋水劍,又為了這個女人爭風吃醋,斷送了一只紅狐?劉名揚,你覺得你老子知道這些後,憑你嫡長孫的地位能不能逃過懲處?」
劉名揚無比惱火,他硬聲道︰「什麼秋水劍?什麼靈寶?那就是一件廢劍!早已經靈智盡失,遲早要送出去的,我提前送走又怎麼樣?紅狐有什麼了不起的?左右不過一個奴才!誰能動搖我的地位?誰都是休想!」
隨著劉名揚的怒吼,屋內頓時安靜了一陣子。
忽然老者打破沉靜,他的臉上又掛起嘲弄的神色來,他諷刺道︰「你以為你這個劉家的嫡長孫就一定會登上族長的寶座嗎?你那個一直在西北的叔叔就要回來了,他也是休想嗎?」
「只要你答應本尊的條件,本尊就可以幫助你除掉這個螞蟻。」
劉名揚聞言隨即怒斥道︰「不要在我面前稱尊道祖!我是劉名揚!東平劉家的嫡長孫!血屠你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說‘本尊’二字!」
這位自稱‘本尊’老者,又被劉名揚喊作‘血屠’的老者,眼中厲芒閃過,語氣變得格外的冷酷,「你真的願意被你的叔叔剝奪繼承權?身邊的女人被人搶走,無邊的權勢再也與你無關,而你則被驅趕到最下賤的地方生存,過著豬狗一樣的生活嗎?」
「只要你答應本尊的條件,本尊就可以幫助你除掉這兩只螞蟻。」
沉默了良久,劉名揚臉上一抹恨色一現即閃,他咬牙切齒道︰「沒有人能搶走我的權利!」
「更沒有人能和我搶女人!蘇瑾是我的!劉家也是我的!血屠,你先替我殺了方興,再和我談條件!」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