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雖然吃了一場敗仗,但是主力還在,而臥虎谷的兩條防御線已經被攻破,是時候撤退了。楚天易將部下分成五隊,從陡坡上穿山越嶺,悄然離開。當古納哈帶人潛入盤龍谷,與外面的女真人一同內外夾擊時,現山谷內空無一人,他們撲了個空。
「他們走不遠的,追。」古納哈不甘心空手而回,派出獵哨,開始追擊。
女真人是遼東的地頭蛇,他們也不愧這一稱號。敏銳的嗅覺和細致入微的觀察能力是每一個獵手都具備的能力,他們可以跟蹤在密林中四處游走的猛獸,跟蹤幾十個人自然不成問題。很快,他們就找到了敵軍撤退的方向,古納哈合兵一處,開始追擊。
盤龍谷四周是陡峭的山坡,人馬難行,人只能下馬爬坡,帶著戰馬非但沒有度上的優勢,還成了累贅。為了盡快追上敵人,古納哈不得已,只能帶著精干前行,戰馬殿後。
這一路上,古納哈沒少遇到陷阱,不是絆馬繩老虎井那種高級玩藝兒,而是更加討厭的小型機關。這不,先是有幾個女真人不小心踩中了釘板陷阱,腳板直接被扎穿,已經無法在崎嶇的山道上前行了,古納哈只得分幾個人照顧他們下山。這下他們都學乖了,一路小心翼翼地排除陷阱,行進的度就更慢了。
這時,楚天易已經領人退到對面的一座大山上,女真人的舉動在他的監控之中。他讓手下抓緊時間休息,因為再過幾個時辰,女真人就會追到這里,真正的游擊戰就要開打,在此之前,必須養精蓄銳。
「東家,先睡會吧,我負責觀察敵情。」袁彬坐到楚天易身邊,要接手望哨的工作。
「我不困。」楚天易一點困意也沒有,他記得以前玩電玩,一天一夜不睡都沒問題,現在真刀直槍跟人干仗,他的大腦更是充血,精力值爆表。
「若是林小姐在,咱們也不用打得這麼辛苦。」袁彬感嘆道。
「也不知她入京辦事辦得如何了?」楚天易悵然道,雖說林默兒總是沒事沒事找他麻煩,而且時不是還會冷嘲熱諷上幾句,不過這個女殺手不在身邊,楚天易倒是覺得有些落寞。
「林小姐精明干練,身手又好,定不會有事,再加上有王家姐弟從傍相助,相信很快就能功成凱旋,東家不必擔心。」
楚天易一想也是,這個女殺人敢于孤身深入大漠去行刺于萬軍之中的上皇,而且幾乎得手,這說明她的心機、膽識與能力都非同小可,潛回北京救一個人,想必也不太難。
「袁兄與哈兄如我左膀右臂,一路上也沒少吃苦,我問心有愧啊。」楚天易歉然道。
「東家哪里話,咱們一路同艱辛共患難,誓言不離不棄。屬下照顧東家不周,早已有愧于心,東家再說這話,屬下更感羞愧。」袁彬忙道。
楚天易拍拍袁彬的肩膀,道︰「去休息吧,今晚可能要挑燈夜戰。」
中午的驕陽似火,只有在茂密的樹蔭下才得享一絲清涼。四周都是躺著午睡的人,昨天的大戰雖然沒有進行白刃戰,但是他們還是累壞了,畢竟他們只是老弱婦孺,並不是優秀的士兵。能消滅近百彪悍的女真人,全靠計略和戰術配合,要是真刀真槍地打白刃戰,他們都不夠十幾個女真人砍的。
楚天易何嘗不知道自己手下這些兵的素質不行,可是手下只有這些人,只能將就了。創業之初,舉步維艱啊。他只希望盡力打贏這一仗,最好能爭取到一段喘氣的時間。
楚天易也知這是奢望,因為戰爭的殘酷之處不在于有多少人死在戰場上,而是它一開始,就很難停下來,最後甚至會變成一台大絞肉機,不流出足夠多的鮮血,它是不會停下來的。這一次打退女真人的進攻,下一次可能來五百,再下一次可能來一千,從這個層面上講,戰爭的天平並不向他這邊傾斜。
「要想戰爭的天平向自己這邊傾斜,或許要找幾個盟友。」一想到這,楚天易搖頭苦笑,就把這個方案否決了。附近除了女真人之外,最有可能結盟的是明軍和幾個山賊勢力,可是他想來想去,都找不出可以說服別人坐上自己的戰車的理由。
「不想這麼多了,先打贏這一仗再說。」楚天易心中暗道。
下午三點左右,女真人在排掉了近百討厭的木制釘板陷阱之後,終于越過了陡坡,來到鼎軍宿營地所在的山腳下。楚天易出警報,眾人被叫醒之後,就開始忙碌起來,弓箭手分成前中後三撥快就位,他們是打游擊的主力,其他人則抓緊時間削制箭羽。
由于缺少鐵箭頭,箭羽都是用樹枝削制,沒有鐵箭頭的箭羽是無法穿透皮甲的,所以楚天易要求弓箭手們盡量瞄準女真人最缺少保護的腿部,只求傷敵不求一擊即殺。而有限的向十支帶鐵箭頭的箭羽則分到幾名箭術較精的弓箭手的手里,用處自然是射殺敵。
很快,女真人就開始爬山,這些女真人不是一隊一隊的上,而是結成拉網陣型,準備圍攻位于半山腰的鼎軍。
百米!女真人放慢了腳步,他們每次前進,都要以樹木為掩護,不讓山上的鼎軍有偷襲之機。
五十米!女真人開始彎弓搭箭,如靈貓一般在各棵樹之間穿梭往來,而山上佔據地利的鼎軍還是沒有動靜。
三十米!女真人向上展開第一輪齊射,只可惜,這種齊射的效果並不好,因為樹上的林木太多,很多箭羽都射到了樹枝上,而鼎軍也像他們一樣,藏身于樹後,沒有人員傷亡。
一方小心翼翼地追,一方小心翼翼地後退,戰局在這樣僵持住了,誰也沒法取得突破,這場追擊戰演變成了一場耐力的較量,誰先沉不住氣,誰就可能吃虧。
追上了二三十米,眼看鼎軍就要退到山頂了,女真人還是沉得住氣,沒有露出破綻。不過,他們沒有想過,楚天易為什麼偏偏選擇了這個坐北面南的山坡來做戰場。
因為這個時候刮的是北風,而且越靠近山頂,風力就越強勁。當古納哈現山頂上火光閃現時,這才頓感不妙,可是為時已晚,因為幾十個火球已經滾下,所過之處,草木皆被引燃。
已經中過一次火計的女真人基本上都得了恐火癥,他們見到火光大起的情景,哪里還敢戀戰,不等古納哈下令,他們就連爬帶滾地逃命下山。而就在女真人忙于奔命之時,山上數十支火箭如不要錢一般飛下,由于居高臨下,射程遠達百多米,那些女真人即要躲閃滾下的火球,又要當心天上飛下的火箭,尾不相顧,又有十幾個人不幸中箭,雖然沒有被當場射死,但也重傷不得不下火線了。
由于天氣干燥,山坡很快就變火海,楚天易見女真人都逃到山下去了,也不追擊。他知女真人不會就此罷休,所以帶著手下快轉移到另一座密林遍布的山上。
這時,日已西沉,天很快就要黑了,楚天易算準了女真人不敢模黑上山,所以就讓大伙兒就地休息,吃過晚飯之後再轉移。
灰頭土臉地逃下山來的古納哈出離憤怒了,接連兩次中火計,雖然這一次只損失了十幾個手下,但是士氣再次大降,再這樣下去,如何得了?!古納哈拿手下出了一通氣,就招來幾個親信,研究對策。他們一合計,一條毒計就生——先把敵人圍在山上,再放火燒山。
要說女真人不怎麼精通權謀數術,不過吃一塹長一智的本事還是有的,被人連著燒了兩回,再不懂以其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就是傻子了。
說干就干,古納哈重新組織起所剩不多的手下,開始追尋在逃的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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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戰了一天一宿,任是精力值爆棚的楚天易最終也還是扛不住了,他吃過肉干,就靠在一棵大樹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他依稀覺得有人在他身上加過毛毯,至于是誰,那就不知了。反正他這個東家是比較受部下愛戴的,不管是訓練還是打仗,都能身先士卒,就連部下口中吃的肉干,也多是他弄回來的,這樣的東家誰不擁護啊?!
午夜時分,楚天易的身子突然一哆嗦,打了一個噴嚏就醒了。
「東家,你沒事吧?」袁彬模了模楚天易的額頭,沒有著涼燒,這才放心下來。
「敵人沒有動靜?」楚天易問道。
「沒有,下面有人望哨,如果有人攻山,下面會警報的,東家放心睡吧。」
楚天易早已無心睡眠,他深吸了一口山林中清新的空氣,抬頭看著璀璨的群星。沒有工業廢氣,沒有煙塵,天空藍得出奇,星星也亮得出奇。他見天空中沒有月亮,這才想起昨天是端午節。
「沒想到,曾經的一國之主,居然在戰火中渡過端午佳節,還差點被敵人包了粽子。」楚天易低聲自嘲道,他站起身來,活動一下手腳,準備到部下那邊去慰問一下,畢竟打游擊很辛苦,難保手下沒有怨氣。
可當他轉身時,眼角突然瞥見山下不遠處出現十幾道火光,火光雖然不強,但是分布比較均勻,不像是尋常的篝火,他拿出望遠鏡一看,頓時嚇了一條︰幾隊女真人打著火把,在放火,看樣子是想放火燒山。
「快,快警報。」楚天易驚道。
「東家,怎麼回事?」袁彬問道。
「你看,女真人在放火燒山。」楚天易把望遠鏡遞給袁彬,自己卻急跑上山,跑到了山頂往下看,四周都是閃閃的火光,呈一個大圓形將整座山包圍起來,而且北邊的火勢最盛,由于宿營地在南坡,所以沒有現,而這火圈之大,方圓足足有數里,形成烽火圍山之勢。他將手指沾濕試了下風向,北風,他再看上風向,上百女真人不知何時偷偷繞到了那時,正嚴陣以待。
往北跑,被女真騎兵砍殺,往南跑,跑不過火勢,往東或往西,跑得出火海也跑不過騎兵隊。
絕地,這里就是絕地!楚天易後悔自己太過大意,以至于將手下帶到此絕境中。
「東家,怎麼辦?」這時,王順也跑上了山,他一看到四周火勢滾滾,就知事態不妙。
「東家,南邊的火勢最弱,咱們往南撤。」袁彬急道。
「現在刮的是北風,火勢向南蔓延,咱們跑不過火勢。」
「東家,東面,東面有條河,河能擋住火勢蔓延。」王順建議道。
「咱們沒有馬,就算跑得出火海,也跑不過女真騎兵。」楚天易眉頭皺成川字。
「那可怎麼辦?」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真是沒辦法了。
「哈銘呢,叫他過來。」楚天易記得,哈銘是野外生存的高手,他或許有辦法。
袁彬剛要下山去尋,哈銘卻氣喘噓噓地跑上來了,楚天易不跟他廢話,直接問怎麼辦。哈銘抱頭想了好一會,還是沒主意。屬下靠不住,這個時候楚天易只得自己擺腦袋了,要不然他的末日就到了。
一想到末日,楚天易就聯想到2o12世界末日,又從世界末日聯想到怎麼保命,接著又想到怎麼在火海中保命?
突然,他一拍腦袋,道︰「他們放火,我們也放火!」
「我們也放火?」眾人皆驚,現在都快火燒眉毛了,自己再加一把火,這不是玩火自.焚嗎?
「這里是下風向?」楚天易一轉身,自言自語道︰「這里是背風坡,北風把火和煙往上吹,正好翻過這里,這里不用擔心一氧化碳中毒而死,只要燒出一片白地,人躲在白地里面,火勢就會錯過去。」
「對了,夏天可能會轉吹東南風,所以最好是在西南面燒出一片白地,免得毒煙反噬。」
「對了,要選樹木相對較少的地方,免得樹木被燒斷後砸傷人。」
眾人見楚天易自言自語地向西邊走,雖然不明所以,還是趕緊追上。
「還愣著干什麼,快把人叫過來,砍掉這些樹,然後放火。」楚天易急道。
「真的要放火?」
「真的,再不放火,咱們就要被一串燒了。」
「哦,屬下明白了!」哈銘最先恍然大悟,他記起祖父曾說過,有一年草原上起大火,眼看人和牲畜都要被火燒死,族長急中生智先放火燒掉一塊草地,然後讓族人都躲到那塊草地上,族人奇跡般地從火海中活了下來。
听了哈銘的一翻解釋,眾人雖然還有些不明白,不過也不敢再遲疑,馬上把人都叫過來,砍樹的砍樹,放火的放火。用楚天易的話來說,要把這一片地方上所有可燃物都燒掉。
這邊忙得熱火朝天,北邊的火勢蔓延得也越來越快,方圓數里內盡是火光一片,天上的群星被濃煙掩蓋住,咳嗽此起彼伏,不知是熱得出汗還是被煙薰得掉眼淚,總之眾人的臉上都掛滿了晶瑩的水珠。
「用水澆濕布,捂住口鼻。」楚天易大聲提醒道,他知道,在火災中,很多人是被毒煙薰死的,而不是被火燒死的。
「東家,火勢就要靠近了,怎麼辦?」王順急道。
「大家都到那里去,五個人一組圍成一圈,抱頭蹲下,不管生什麼事,都不要跑動。」
由于時間急促,清理出來的白地只有幾十平方米寬,眾人顧不得燃燒過的地面上散出來的熱氣,都依言圍蹲到了白地的中央,至于這里能不能成為火海中的避風港,那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萬一風向轉為西南風,那真是天要亡我了。
「呼!」火苗終于竄出來了,它們張牙舞爪地吞噬著一切可以燃燒之物,眾人呼吸漸重,身上的冷汗和熱汗如雨點般落下。
「別怕,咱們命硬,閻王廟太小,容不下咱們。」一個壯漢甕聲甕氣道,他是給自己鼓氣,也是給眾人鼓氣。因為四周都是火海,除了念鵝米豆腐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幾個婦女閉目念了無數遍鵝米豆腐,從如來佛祖到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從玉皇大帝到鐵拐李大仙,總之能想到的神都請了一遍。突然,她們耳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她們忙睜眼一看,現出慘叫聲的是她們的東家,而這位東家身上明明一點事都沒有。
「咱們要讓女真人認為咱們被燒死了,大家都像我剛才那樣慘叫。」似笑給笑的表情又回到楚天易的臉上,眾人見了,反倒是心安了︰有跟著足智多謀的東家,死不了的。
一時間,山谷中傳來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要多淒厲就要多淒厲,這種聲音隨風傳出去很遠,有如鬼哭狼嚎。就算是站在上風向的古納哈,也清晰地听到了,他得意地一笑︰不只是你們會玩火,老子燒死你們這幫龜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