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堡並不大,方圓約兩里地,一半是軍營區,一半是商業區,是典型的邊關小鎮。商業區只有一條大街,街道兩邊有二十幾座商鋪,一眼就能望到頭。而軍營有操場與營帳,可住上千人。
楚天易一路走訪慰問,六堡內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居民安安分分地呆在家中,軍士老老實實地窩在軍營里。楚天易還不放心,親自到軍營去慰問,還許諾將官庫內的餉銀拿出一半來勞軍,眾將士自然感恩戴德,山呼萬歲,這種熱情又大方的主真不多見啊。
六堡城內的軍備物資還算儲備充足,府庫藏有餉銀六千兩有余,糧庫有米糧三千余石,軍庫有各色裝備上千套,馬廄有戰馬四百多匹。現在上皇大駕光臨,這些東西自然歸入楚天易的腰包,來出近半糧餉來勞軍,還有很多剩余。
有了錢糧,自然不能讓它們壓倉底,第二天一早,楚天易就把六堡城內的明軍集合起來,征兵!
明朝實行義務兵役制,當兵非但不光榮,簡直跟農奴無異。軍戶世代從軍,老子死了兒子上,大哥死了小弟上,除非全家的男人都死絕,不然該你家服的兵役就由你家服。
另外,軍隊實行屯田制,軍士打仗時上陣當炮灰,和平時期種地打糧自己養活自己,甚至還要給官府上交軍糧,實在是欺負人。再加上某些黑心軍官侵吞軍屯,軍戶分到的土地越來越少,但是要上繳的軍糧卻只增不減,很多軍戶瀕臨破產。連飯都吃不飽的軍隊,自然也沒有什麼戰斗力,雖然遼東軍也屬于邊軍,但是戰斗力還是與日俱減。
義務兵役制只能訓練民兵,只有募兵制才能養出戰斗力超群的特種兵。楚天易深知兵貴精而不貴多的道理,在公布當兵包吃包住,每月還可以領餉銀五兩、糧食五石之後,又公布了篩選流程。
選兵第一輪︰考察騎射。步射一百米放十箭,五箭以上中靶心算是及格;騎射五十米開射,十箭有五箭以上中靶心算是入圍。
選兵第二輪︰考察人品。楚天易將通過騎射考察的軍士的名單公布,歡迎六堡城內的軍民監督檢舉,凡是有欺民劣跡的軍士,一概不用。
這兩輪考核下來,近千報名的軍士被刷掉了八成,只有近兩百軍士「光榮」入伍。不過,這還是開始,更加嚴酷的考核還在後頭︰軍隊集訓。所有入伍軍士都要參加軍訓,在列日當頭照的操場上玩命操練,從天剛亮一直操到太陽落山,幾天下來,又有十幾個人熬不住,退伍了。
有義務自然有權利,當兵的好處也是大大的,頓頓白米飯管飽吃,各種肉食每人分一大碗,吃到膩為止。而且軍餉提前發放,楚天易還許諾以後絕不打白條。
「李百戶,你跟朕提過手下有一位很能吃的兵,讓他站出來給朕好好瞧瞧。」楚天易雖然住在鎮撫治所,不過每天都在軍營里跟將士廝混。
「張大壯,出列。」李百戶就是李大牛,他也算是楚天易的老部下了,現在升了官,從十夫長升為百戶。升官的不只是他,有軍功的小兵也升了當十夫長,負責帶新兵訓練,用這種以老帶新的方法來練兵,也算是事半功倍。
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從隊伍中站了出來,神情有些扭捏。作為軍中大胃王,這個張大壯一頓飯能吃下七大碗,是公認的飯桶。不過,飯有引力定律在他身上也是完美體現出來了,听說他力大如牛,掰手腕沒人能掰得過他。
楚天易上下打量著張大壯,連連點頭,道︰「是條漢子,只是名字取得太差勁,朕給你賜個好名,以後就叫張仁貴吧。朕希望你像唐朝名將薛仁貴一般能吃,也像他一般能征善戰。」
「謝陛下賜名。」張大壯忙下跪,卻被楚天易攔住了。
「你們都是朕親兵,以後見朕皆可免跪。」楚天易又給部下一個特權,他要用這種方式提高小兵的待遇,不只是物質上,還有精神上,要讓百姓都真真切切地看到︰當兵光榮不是句空話,這樣有志之士才會踴躍參軍。
六堡展開熱火朝天的征兵軍訓之時,一支十人組成的騎兵隊呼嘯而至山海關。山海關的守軍看過通關文牒,立馬開關放行。這支騎兵隊是楚天易用六堡鎮撫楊天寵的名義派出去的,騎兵隊由鐵牛帶領,隊員都是楚天易的鐵桿。他們假借傳八百里加急軍情的名義,一路馬不停蹄地往北京趕,沿途邊關都不敢攔。
過了山海關,離京城也就不遠了,一行十騎快馬加鞭,天黑之前趕到了京城。入城之前,鐵牛將手下分散開來,只有二人背著加急文書入朝,其他八人四散奔走于京師之間,而鐵牛則親自跑到位于城南的孫國舅府,登門求見。
楚天易早就與袁彬細細研究過了,在這個人人都以為上皇已崩的時候,除非有重量級人物出面說話,不然朝廷肯定會矢口否認上皇的存在。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景泰帝已經穩坐龍廷,朝中大臣都是皇帝的心月復,他們多是巴不得上皇早死的。唯一希望上皇還活著,且一言七八鼎的人,就是上皇的生母——孫太後,只要先把上皇還活著的消息傳到孫太後的耳中,景泰皇帝就算想封鎖消息也無濟于事。
然而,孫太後深居宮中,不可能派人跑進宮去報信,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孫太後的娘家,說服孫國舅入宮報信,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到了鐵牛的身上。當然,楚天易並沒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只寄托在張氏一族的身上,他還讓其他人四散上皇還活著的消息,爭取在景泰帝下令封鎖消息之前將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深更半夜,鐵牛瘋狂地拍打著孫府大門。
「來者何人?」一個門房很不情願地過來應門,只是開了一個門洞向外觀望。
「在下有重要機密,要面報國舅爺,還望代為通傳。」鐵牛說完,一錠元寶遞了進去。
「老爺都睡了,小的可不敢叫。」門房沒敢答應,畢竟這已經是深更半夜了。
「事關重大,趕快去通傳,在下敢保證國舅爺不怪。」鐵牛拍胸脯道。
門房猶豫了一會,真怕誤了要事,只得讓鐵牛稍等,然後跑著去找管家。很快,管家就過來了,一臉倦意地問鐵牛有什麼事,鐵牛看了看管家身邊的人,等管家把人支開之後,才拉過管家的手掌,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了四個字︰上皇未崩。
管家本來還想怪鐵牛太小題大做,可是看過這四個字之後,大驚失色,跑也似地進了內府,邊跑還邊吩咐下人把鐵牛請入大廳小坐。很快,一個衣衫不整的胖男人在管家的陪同下匆匆來到大廳,行色慌張。
「來者何人?消息從何得來?」來人急問道。
「您是?」鐵牛不答反問。
「本侯乃當朝太後之弟,順寧侯。」
「原來是國舅爺,失敬失敬。」鐵牛忙請安,才道︰「小的乃上皇親兵,奉上皇之令特回京師報信。」
「上皇現于何處?」孫國舅又問道。
「上皇已從敵軍中殺出,現北狩于遼東。」
「既然如此,上皇何不早日歸朝?」
「天位易主,上皇恐不容于新帝,是以不願回朝。」
孫國舅不是蠢人,自然明白其中道道。古往今來,太上皇一般都不會有好下場,逃亡在外還有些自由,一旦回朝,只能住牢房,說不定哪天就會不明不白地崩掉,傻子才會跑回來自投羅網。
「國舅爺,小的奉上皇之命特來報信,以安太後心。請國舅速速入宮,將此大喜之事稟報太後,恐遲則有變。」鐵牛又道。
孫國舅與管家對視了一會,卻猶豫了,管家代為問道︰「我們怎知你所說的是否屬實?」
「千真萬確,國舅爺如若不信,大可上書請求皇帝派大臣問安遼東,到時一看就知真偽。」
孫國舅閉目沉思了一會,就道︰「備馬,趕早入宮拜見太後。」
京師是一座早起的城市,凌晨時分,各座官家宅邸就亮起了燈,大小京官早早起來,整裝完畢就起程入宮上早朝。六月天亮得早,朦朦朧朧的晨光下,一些只能步行入宮的小京官驚奇地發現東安門外大街上貼著幾張傳單,個別官員好奇地湊過去圍觀,一看頓時色變。
這些傳單上只有短短的幾百字,文筆不佳,內容卻是嚇人,開篇就是上皇詔曰,里面詳細地描述了上皇的近況,並且含沙射影地影射朝廷不願意迎接上皇回朝,甚至有謀弒上皇之心。
明朝的京官眾多,很多還比較八卦,這種頂級黑幕被爆出來,頓時引來更多人圍觀。
「此偽書也!眾位莫要誤听奸人之言。」一名大臣從官轎上下來,厲聲道。眾小官循聲望去,頓時一哄而散,因為此大臣姓王名直,六部之首——吏部尚書,號為天官。
說你假,你就假,不假也假!這就是吏部尚書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