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後街在長沙市的中心偏東南方,程木來到這里的時候已經到中午一點鐘左右,當他佇立在那一棟破舊的大樓面前的時候仿佛心里有些東西又被瞬間掏空了一般,那棟大樓已破損的好像另一時代的建築,下面都被改成了臨街的面鋪,人群之中顯得那麼孤弱無助……
程木蹲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無聊地看著過往的人群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那個冰冷而陰暗的地方……一個老人的聲音在他旁邊淡淡地說著︰「這世界上沒有人是本應該幫助你的,你將來面對的即使是全世界的敵人,你也應該學會一切都靠自己來與他們抗爭,不是妥協,也不是等到失敗的時候安慰自己說已經盡力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笑了一下抬起頭,陽光肆意地打在他的臉上仿佛鍍上了一層昏黃而神秘的薄膜。正在此時一個騎著三輪車的老頭兒緩緩停在了他的面前,那老頭兒長著個鐵鍬一般尖腦殼兒,黑瘦黑瘦的穿著一件橘黃色的清潔工馬甲,里面套著一件黃的襯衣。他看了看程木忽然笑了起來︰「小粒子,你找我麼?」
程木一呆打量了他一下忍不住叫道︰「你不是……那個市政府門口的清潔工麼!」那老頭兒嘻嘻一笑︰「我早就不叫葛平安了,也不叫葛五爺啦。現在人都叫我葛老鬼。我還是跟那個門衛聊天的時候知道是你要找我呢。」
程木愣楞地看著他,直到看到他的衣袖上一個細小的「檀」字方才曉得眼前這人正是葛五爺,他本以為這葛五爺是政府里面的領導或者什麼職員,可眼下只是一個掃大街的清潔工心里不由得又由喜轉憂。
葛平安打量了他兩眼之後眯著眼楮問道︰「小粒子,你來找我葛老鬼有什麼事兒麼?」程木把心一橫心說甭管他是個清潔工還是個掏糞的,長沙這片多個人總多一份力量,當下低聲道︰「我是來請葛五爺幫我個忙的。」葛平安哈哈一笑︰「我葛老鬼這麼多年害的人比幫的人都多,你個小粒子居然讓我幫你忙……還真是小牛犢子不怕老虎咬啊。再說我憑什麼要幫你呢……」
程木干笑了兩聲之後忽然壓低了聲音道︰「青竹一打敬人賢,九幽門前橫江坎。往來恩怨情難解,岳麓山上人笑看。」葛平安原本一臉的譏笑隨著程木這幾句話一出登時變得驚愕之極︰「是……是誰教你的檀幫的盤道口條!岳麓山上……難道是老堂主她……」
程木奇道︰「清塵師太難道是檀幫的老堂主麼?」葛平安當下不由分說一把抓起程木扔到了身後的三輪車上,程木哪知道這看上去骨瘦如柴的老頭手勁兒這麼大竟然跟拎雞子兒似的把自己給抓了起來,當下一摔在三輪車板兒上連痛都沒來得及喊就被葛平安飛快地蹬著三輪車朝著一處隱蔽的小巷中沖去。
待到那小三輪兒沖進小巷之後,葛平安的眼楮露出一絲冷色忽然朝著道路旁邊一個賣包子的攤主看了一眼,那攤主沖葛平安點了點頭吹了一聲口哨後,一堆密密麻麻的人竟似憑空冒出一般又是擺攤位又是打電話居然把那小巷口給堵了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程木扭著頭朝後看著問道。葛平安呸了一聲罵道︰「你個小粒子給人跟蹤了都不知道!他娘的,要不是老鬼我眼尖,險些要叫那人認出我的身份了!對了!老堂主還好麼?」
程木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清塵師太麼?她還好。」葛平安松了一口氣蹬著的三輪腳漸漸放慢了起來︰「多年不見老堂主了,想不到她竟會讓你個小粒子來找我。」前面的路漸漸開闊起來,葛平安吱呀一聲剎住三輪車在一家古色茶樓前停了下來。
程木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葛平安就沖他使了個眼色然後自顧朝那茶樓內走去,程木嘆了口氣只得隨他一前一後進了那茶樓,進去之後那茶樓的老板瞥了葛平安一眼連頭都沒抬起來直接沖著服務員高呼一聲︰「四江水!貴茶!」旁邊幾個服務員吃了一驚連忙態度謙和地引著葛平安與程木朝著二樓走去。
「什麼四江水?」程木給鬧的稀里糊涂地嘀咕了一聲。葛平安嘿嘿一笑解釋道︰「這茶樓分四等客人。一江水就是普通人,坐大堂喝茶,兩江水的客人叫做財富雙收,可坐茶室單間。三江水叫做富貴權財有,坐的就是別致雅間。四江水嘛……嘿嘿嘿嘿……」葛平安眨了眨眼皮接著笑道︰「那可就是權財名利四水游,就是牌九里的猴王至尊寶嘍~小粒子,你不會真當我是個掃大街的環衛工吧,哈哈哈哈……」
程木臉刷的就紅了心里苦笑道︰「不好意思,我還真你是個掃大街的。」那幾個女服務員將兩人引至一間仿古裝修的雅間內後,程木朝里面一看不由得嘴都驚得合不攏了——只見這雅間之內安置著四把雕刻精美的古藤木椅,中間是一張全由象牙雕刻而成的茶桌,那茶桌竟被雕刻出一座白皙矮山的模型,山上花草樹木、飛瀑流泉、鳥獸蟲魚……竟連一草一木都雕琢的極為細致生動,兩面牆上掛著都是真品的古代名家字畫,地上鋪著的是貂絨地毯踩上去仿佛在雲間跳動一般……
兩名身材縴細面容嬌美的服務員將二人引致房間內後,竟開始面帶紅暈地月兌起衣服來,葛平安搖了搖手道︰「那個就不需要,我老頭子一個你們想把我累死怎麼著?」程木看著那兩名少女的露出的香女敕細肩吞了口唾沫心里忍不住叫道︰「這死老頭兒,你不要不代表我不要啊……」
程木含淚看著兩名少女離開之後,葛平安把門一關然後在古藤椅子上一坐道︰「你有什麼事兒需要幫忙只管說,既然是老堂主介紹來的人,我是有求必應。」程木單刀直入地道︰「我需要你幫忙查一個人。」葛平安也不馬虎爽快地說道︰「說,是誰。」「喬佔山,他的愛好,經常參加的活動場所,他的工作情況,他的朋友,重點的是和多年前那場博物館的失竊案有關的事情。」
葛平安微微一笑點上了一支煙吸了一口道︰「這不是難事,只要是人在長沙,我葛老鬼想查,沒有我查不清楚的人。只有這些了麼?」程木又想了一會兒之後道︰「我可能還需要一些東西,等你查到喬佔山的消息,我再決定需要什麼東西。」
葛平安皺了皺眉頭忽然問道︰「你不會是想拔了他吧?對了我猜那喬佔山也不是個好惹的人,今天你被人跟蹤十有**就是他派的人。」程木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冷意雙唇激動地有些抖地蠕動了幾下︰「我就是要拔了他……」
三天之後,程木又來到了那間茶樓,葛平安已經打著呵欠在等著他了。程木沖他打了招呼之後坐了下去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麼樣?葛五爺,查到了麼?」葛平安嘻嘻一笑︰「當然查到了,不過我還查到了點非常有意思的事兒。你可能想都沒想到。」程木微微一怔奇道︰「什麼事兒?」
「喬佔山與老湘南有聯系。」葛平安淡淡一笑。
「你說什麼!老湘南他……」程木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拍了一下大腿叫道︰「難道老湘南他也和喬佔山串通好了!」葛平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件事我勸你還是不要再管了,老湘南與喬佔山似乎上面都有個極為厲害的人,我也只能查到喬佔山這里,往上查的話線索就斷了,那年的博物館失竊案件確實是與喬佔山和老湘南他倆有些關系。但說實在話,這兩個人,我有些惹不起……」
程木咬了咬牙道︰「難道你都動不了他們?」葛平安眉頭一皺顯出一絲不快︰「我不是動不了他們!我是不想動他們,我只負責給你提供情報,不想因為你去招惹一些麻煩人。老堂主多年前已經推出檀幫了,眼下湘堂的一切事情都是由我這個哨子來打點,可檀幫之內如今已經沒有了湘堂的名號,湘堂現在完全成了一個孤立的勢力,我年紀大了不比之前腦袋好使,但也不想讓湘堂出什麼意外毀在我手里。」
葛平安說出這番話來,程木也覺得讓人家為了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去涉險確實有些不妥,當下對葛平安行了個禮道︰「葛五爺您肯幫我查喬佔山的事情,我已經感激不盡了。請您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之後我會自己做一個了斷。」
葛平安凝視了他片刻之後幽幽地嘆道︰「你一個小粒子怎麼和他們對抗……」葛平安說到這里看了看程木的眼楮——他的眼楮一眨也不眨完全被一種倔強和堅毅充斥著。
葛平安苦笑了一下道︰「好吧,我就把調查到的事情都告訴你。喬佔山與錢中正、方素紅都曾在南京大學考古系就讀,喬佔山的家境很不錯,是**,自從他畢業之後就去了北京,他在北京的事情我查不到,但後來他回長沙的時候我倒是都知道,他似乎因為在北京有關系的原因在長沙與領導混的很熟,很受領導的器重。我听一個探子說喬佔山回來的時候曾與老湘南暗中會面過幾次,他們應該是打著素紗襌衣的注意。直到再後來生了那場博物館失竊案,據說其中有一件素紗襌衣被銷毀,其實……是到了喬佔山和老湘南的手上。但是那一陣子查的很緊,素紗襌衣運不出去,听說也是前不久,老湘南有通過**將一批貨運到了北京。我估計著……很有可能里面就有素紗襌衣。」
程木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悲傷,他想起了錢中正央求自己時候的那些話,自己當初還可笑地以為他是個瘋子。
「喬佔山的社交範圍很廣,從官員到企業家,再到各地名人都有聯系。家產就不說了,多到他這輩子花不完。可因為方素紅曾經為他打胎的關系喪失了生育能力,所以眼下喬佔山膝下並無子女,他的愛好……應該是收集古董,所以與老湘南的接觸很多。據說他家里有一件唐伯虎的真跡名畫《仕女拾春圖》,是他最為珍惜的一件古物。我所調查出來的東西就這麼多。」葛平安淡淡地看著程木將雙手攤開。
程木眼珠子轉動了幾下之後點了點頭︰「這就夠了,多謝您了。眼下我還需要幾件東西希望您能幫我準備一下。」
「你說。」
「涇縣的沙田稻草一斤、涇縣的稻桿、青檀皮各八兩、合桑、短節木頭各一斤半、蠶繭、篾席各八兩、十年左右的破布、廢棄漁網各一斤、還有松煙、麝香、藤黃、犀角、冰片、珍珠這些都要準備一些……尼亞西服一套、麥格勞斯的領帶一條、愛彼手表一條、prada男士皮帶一條、卡斯諾41號的皮鞋一雙……暫時就這麼多吧……」程木一邊在紙上寫著一邊思索著,最後把一張寫的密密麻麻的紙張放在了睜目結舌的葛平安面前。
程木看著眼前苦瓜臉一般的葛平安不由得露出一絲陰笑︰「這點兒東西應該難不住您,您可別忘了,您可是四江水啊……」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