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九歌《山鬼》
陰暗潮濕的洞穴之內依然時不時傳來鼢鼠唧唧吱吱的磨牙聲,老湘南有些不耐煩地朝著那些出聲響的地方扔了幾塊石頭,看著前方鬼姑子扭動著的渾圓挺翹的臀部他不由得嘿嘿一笑心神一蕩伸手朝著那里模了過去。
鬼姑子听得身後響動冷哼一聲擰了一子老湘南登時抓了個空,「你個死胖子,在洞里還不老實,小心老娘把你給丟在這兒喂耗子!」老湘南笑道︰「我這不是看咱們只顧悶著頭走路有點煩悶麼?」鬼姑子咯咯笑道︰「你放心,馬上就不煩悶了……」
老湘南听她這麼一說左右看了兩眼,除了跟在後面悶不做聲的石蕗,洞內依然沒有一絲動靜,就連那些鼢鼠的聲音也不見了,安靜的有些嚇人。微弱的手電筒下映襯出一股森然之氣,老湘南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問道︰「你可別嚇我,老子怎麼著也是練過的。就是有什麼髒東西出來,老子也能度了它。」
鬼姑子嘿嘿一笑忽然朝著前面洞口的旁邊指了一下︰「你看那是什麼?」老湘南拿著手電筒朝著她指的方向照了一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那個o型洞口旁邊落著一條帶著鮮血的碎爛布片,老湘南仔細看了一下那布片上的鮮血竟然是一個手印!洞口正上方歪歪斜斜地露出一個指甲抓過的抓痕!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是那小和尚……」老湘南愣了一下,鬼姑子側了側頭想了下後一臉凝重地說︰「不是,那小和尚穿的是僧袍,這塊布片明顯不是那小和尚身上的。」石蕗忽然冷冰冰地道︰「難不成這洞里面還有其他人?」
石蕗此話一出,老湘南一想到三人這一路走來,黑暗中說不定有著另外一個「東西」在黑暗之中跟隨著自己,當下禁不住打了個哆嗦結結巴巴地笑道︰「應、應該沒吧,除了那小和尚,還有誰能在這又黑又濕的破地方?我說鬼姑子趕緊找到那印法走吧,這地方怪怪的,搞得老子腎疼。」
鬼姑子蹲子剛想伸手去拾起那塊帶著血手印的碎布看個仔細,哪知道離得一近登時鼻孔中竄進那碎布上一股腥臭之極的味道,也說不出是什麼味兒,當下停住手呸了一聲扇了扇鼻尖皺了皺眉頭只得帶著老湘南和石蕗接著朝前走去。那塊帶著血手印的碎布靜靜的留在原地……
三人又走了一陣之後,鬼姑子忽然停了下來,老湘南沒注意這次純屬無意撞到了鬼姑子的上,鬼姑子轉臉就是一巴掌打過來︰「死胖子!感覺如何!」,老湘南連忙一躲笑道︰「彈性極佳……我說這次純屬無意,誰讓你忽然停住的。」
鬼姑子看了看手中的指南針喃喃道︰「現在只能靠感覺走了,指南針是用不上了。」老湘南奇道︰「怎麼回事兒?」鬼姑子有些煩躁地說︰「前面似乎有個極強的磁場,指南針不準了。」老湘南急道︰「那怎麼辦,那豈不是找不到地方了?」鬼姑子嘆了口氣道︰「那也不是,只要按著那胎藏界曼陀羅的位置走便可以,只是……沒了指南針,我們若是走錯路的話……就看不出來了。」
老湘南笑道︰「那沒事兒,你只要別走錯不得了?」「那你就少說幾句話,別打擾我,萬一走錯了地方,咱們都得困死在這里!」鬼姑子吸了口氣努力思索著那胎藏界的位置接著朝前走去,老湘南也老老實實地閉起了嘴,石蕗本來就不怎麼說話,登時洞內除了三人的腳步聲又變得安靜異常起來。
然而這安靜的氣氛過了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再次被打破,鬼姑子和老湘南臉色蒼白地看著前方的洞口同時覺得腦子猛然一炸——前方的洞口旁邊擺放著一個帶著血手印的碎布,洞口上方依然歪歪斜斜地留著一個指甲抓過的痕跡。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我們又回去了?」老湘南看著那破布顫抖了一下,鬼姑子心中也是煩亂之極,暗想難不成自己是走錯地方了?繞了一圈又回來了?可不應該啊,自己確實是按照那胎藏界曼陀羅的位置所走,但那塊碎布和抓痕的位置卻正和上次所看到的一模一樣!
鬼姑子蹲子又聞到那帶著血手印的碎布上一股惡臭,「這一路上我可沒亂你!」老湘南有些焦慮起來,鬼姑子惱怒道︰「我說你亂我了麼!」老湘南不甘示弱地道︰「那怎麼又轉回來了!」
石蕗怕他倆越吵越亂沉聲道︰「你們先別吵,鬼姑子,你們這次看到的和上次的一模一樣?」鬼姑子皺著眉頭道︰「嗯,一樣。」「洞口形狀什麼的,也是一樣的麼?」石蕗提醒道。
鬼姑子看了一下那洞口苦笑道︰「這里的洞口基本上都是一個樣子……大差不差的。」老湘南不冷不熱地說︰「這還用看麼,肯定是你途中走岔了路,咱們又繞了一圈。」鬼姑子呸了一聲怒道︰「就算是老娘走錯了路又怎樣,不服你帶著隊走!」
老湘南看了看一個個陰冷深邃的洞穴心說︰我他媽要知道怎麼走的早出去了,得了,萬一再惹惱了她,說不準把我自個兒丟這里就糟了。眼下這婆娘還真得罪不得。當下別過了頭不再說話。
鬼姑子腦子里苦苦思索了一下那胎藏界曼陀羅圖,心中一再確定斷然沒錯之後,接著領著兩人朝里面走去。
這里一路上鬼姑子一刻也不敢放松,每到一個岔口就她便仔仔細細地回想一下然後再走,老湘南也不敢驚動她老老實實地跟著後面,哪里知道三人又走了差不多的路程,眼前又到了那個留著血色手印破布和抓痕的洞口!
「這……」鬼姑子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不由得一驚︰「難道是遇到鬼打牆了!」
古代相傳鬼打牆是有人到了陰氣極重的地方,類似墓地或是空曠之處,很容易被髒東西迷住眼楮,常常會生走了好久走不出去,總是在走了好一陣子之後現繞回到了原點。若是不想辦法破了邪氣,只怕一輩子都會呆在那個地方,直到死去……所謂︰夜半三更黑雲天,幽冥鬼手路上攔。四面死門無處走,一條道路通陰間。
老湘南听她這麼一說臉上的肥肉都僵住了︰「你可別嚇我!要他媽遇見那玩意兒,咱們豈不是一輩子都走不出去了!」
鬼姑子焦躁地頓了頓腳︰「眼下還有個辦法……」老湘南催促道︰「什麼辦法你快說!」「我們暫時先不要往前走,或許是我一開始在哪個地方就走錯了路,我們往回走的話說不定能走出去。」
老湘南長長地出了口氣︰「應該是這樣沒錯。我怎麼就沒想到,咱們往回走的話說不定就出去,肯定是之前你就走錯了路。」
陰暗之中一雙眼楮看著他們眯了一下露出幾分笑意,一直沉默著的石蕗微微側了側頭朝著黑暗之中的一處轉了個身,此刻鬼姑子已經轉身朝後走去,老湘南催了石蕗一下,石蕗漫不經心地扶了一下洞口嗯了一聲跟了上去。
在老湘南的祈禱之下,鬼姑子默默地算著位置又走了片刻,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忽然竄上了老湘南的腦門,他早年在江湖市井之中模爬滾打久矣,感覺很準,當年做知青在蒙古的時候,曾經與幾個老獵人去獵過蒙古狼,當年領頭的巴圖老頭告訴過他,蒙古狼是這世上最聰明的動物,是騰格爾派下來保護這片草原的。
他和幾個獵人趴在草堆後面緊緊盯著狼群出沒的地方,哪知道等了他都犯困的時候巴圖忽然重重地拍了他一下吼道︰「小子!快跑!」老湘南愣了一下只覺得身後一股寒意,猛然轉身之下正對上身後草叢中一群時隱時現、綠油油的狼眼!原來他們狩獵的時候竟被狼群暗中覺並包圍了!那種眼神,那種感覺,老湘南一輩子都忘不掉,那是要把他拖入地獄的眼神、一種嗜血成性的眼神、一種狂野狡詐的眼神……好在,巴圖老頭兒經驗豐富,事先準備好了對付狼群的煙,他們才幸免于難。
眼下……老湘南忽然竄上腦門的就是這種感覺!幾十年前那種被狡詐的野獸盯住的感覺!鬼姑子走出了一個洞口不經意地朝後一看後驚叫一聲,身體軟綿綿地倒了下去,老湘南心中一抖知道恐怕是出事兒了,他也轉身朝著洞口一看——又是那個帶著血跡的布條和抓痕!三人又回到了原地!那洞上的抓痕和帶血的布條正如數年前那雙綠森森的狼眼仿佛在肆意的譏笑著他……
老湘南的精神完全崩潰了,他哆哆嗦嗦地坐在了地上泄了氣地喃喃道︰「這……這真是踫上鬼打牆了……完了,咱們恐怕是真的要交代在這里了。」
鬼姑子也滿眼恐懼地望著那洞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靜靜的黑暗之中,無形的壓抑感將他們籠罩的猶如末日一般。
正當兩人都一臉喪氣哀愁莫展之時,石蕗忽然輕聲道︰「鬼姑子,你看一下,這洞口除了那血印破布和那抓痕之外,還有沒有其他標志性的東西?」
鬼姑子愣了一下仔細看了一遍之後顫聲道︰「還有什麼,什麼都沒了……只怕咱們真的是給髒東西擋住路了。」老湘南伸手去模脖子里的觀音哭喪著臉念罵道︰「鬼姑子!虧你也是佛門中人!闢邪驅鬼的辦法你都沒麼!」鬼姑子還沒來得及回敬老湘南,石蕗卻淡然道︰「那便沒錯了……我們沒被髒東西纏住,咱們沒有走錯路。」
石蕗這句話一出口,老湘南和鬼姑子不由得怔了一下,老湘南忙問︰「這是怎麼回事兒!」石蕗道︰「剛才咱們離開那個洞口的時候,我暗中在洞口扶了一下,實際上是暗中做了個記號留下了一個指印,如果我們還是回到了原處,那也應該有那指印,既然鬼姑子沒現,那就說明——」
「就說明這洞口和剛才是不一樣的!」「我們是給騙了!」老湘南和鬼姑子大喜之下同時呼道。
石蕗頷道︰「正是如此,可見暗中有人利用這洞內結構和指南針失效,做出這血印布條、抓痕……引誘我們產生鬼打牆的想法,其實我們一直在朝著正確的地方走,只不過附近沒有比較明確的參照才讓你們產生了一直在轉圈的想法,自己嚇住了自己。」
老湘南大怒之下四處環顧了一圈高聲叫道︰「他媽的!是誰這麼陰險!有單子出來跟老子明著干!」四周了然,只有他自己的聲音透過一個個洞穴隱隱傳出飄忽不定的回聲。鬼姑子譏諷道︰「人家既然玩這一手,那便是不會露面的,你省省力氣吧。」
石蕗沉聲道︰「這人僅僅是用一塊破布一個抓痕就讓你們產生了混亂,可見心思熟慮厲害之極,他做出這樣的舉動,目的應該也只有一個。」
「什麼?」老湘南和鬼姑子問道。
「是在拖延時間,眼下咱們已經耽擱了不少,必須趕快去找那小和尚!」
鬼姑子和老湘南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個瞎子倒也不由得多了幾分敬佩。
「他娘的,那女瞎子真厲害!沒想到老子辛辛苦苦做的這個局就這麼給她破了,滿以為還能再拖住他們一陣的……我得趕緊去找覺明那臭和尚!那小和尚應該差不多結束了。」另一邊的洞穴中見陰招被識破的程木貓著腰踮著腳急匆匆地跑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