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天衣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地火明夷

作者 ︰ 木遙之

「小高,那小子喊了多久了……還沒喊累?」監控室內一個中年刑警不耐煩地端著一杯熱水走了進來,「王所長,好多了,現在他已經不怎麼叫喚了……話說這小子還真是強悍,我操!縣領導兒子的婚禮他都敢掂著家伙去亂搞,真是活的不耐煩了。」小高看著屏幕里面抱著膝蓋一臉淚痕的李暮年嘆了口氣︰「當時抓他的時候硬氣地跟個怪獸似的,現在看起來就是個軟腳蝦嘛。」

王所長哼了一聲說︰「犯罪分子嘛都是這樣,抓他們之前一個個跟老虎似的,往監獄里面一扔就成了耗子。」小高給王所長點了根煙笑道︰「這小子惹了這麼大的禍,得判多久?」王所長深深吸了口煙咂咂嘴道︰「非法持槍罪、故意傷害罪、擾亂公共秩序罪……數罪並罰,不會少于2o年……還好那噴子是悶口,得打一槍摟一下,不然的話縣領導的兒媳婦肯定要被噴的毀了容。不過咱們這算完事兒了,法院判決已經下來了,說起來也怪,這小子當初在法**眼神還是跟個狼似的,現在完全成了小綿羊嘛……」

小高又朝屏幕里面看了一眼嘆道︰「多好的年紀,听說還在上大學呢,為了一個女的值麼?這小子出去都要快五十了……他這一輩子算是完了。」王所長喝了口水拍了拍小高的肩膀︰「對那些危害群眾利益的犯罪分子,我們不能心慈手軟。一定要嚴打嚴抓,這樣才會為全縣的社會穩定起到保障作用。時間不早了,咱們吃飯去吧。」「嗯。」

現在的李暮年同志淚流滿面地蹲在角落里,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兒,只記得自己在墓道里面鼻子一酸竄進了一股東西,之後就完全沒有意識了。醒來的時候腳上已經戴上了鐐銬,一間陰暗的小屋里面,一股子酸臭的汗味兒直竄鼻孔,幾個穿著黃馬甲的犯人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怎麼會在監獄里面……」李暮年抽泣了幾聲,嗓子都已經因為剛才的嘶吼再也不出一點聲音,冰涼的牆壁上一股潮濕霉的味道,「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難道是因為我也跟那倆盜墓賊下了墓道的原因麼?他們會不會把我當成了那兩人的同伙兒,這麼說……那兩個叫做羅瘦子和郭二炮的也被抓了起來?」

李暮年似乎想出了什麼有張開嘴沙啞地朝門外喊起來︰「羅大哥!郭大哥!你們是不是也在這里!你們幫我作證……幫我作證啊,我不是和你們一伙兒的。羅大哥!」

「別他娘的亂叫了!」旁邊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大漢踹了他一腳︰「**的既然敢做事兒還不敢承認?都被抓到這兒還亂喊個毛蛋!賊你娘的,擾得大伙兒睡不成覺!」

李暮年胸口被踢得生疼喘息幾聲之後對那大漢啜泣道︰「我沒做什麼壞事兒,真的……我沒做壞事兒……」那刀疤臉譏笑道︰「沒做什麼壞事兒?得了吧,你是沒做什麼小的壞事兒吧,在這兒的都是重犯。」

刀疤臉旁邊一個瘦子摳了摳鼻屎說道︰「得了吧,朱老九,犯人何苦難為犯人……」朱老九瞥了那瘦子一眼哼了一聲又靠著牆躺在了床上淡淡道︰「毛寸兒,你是什麼也不管了……反正你也活不了一年了……」毛寸兒打了個呵欠笑道︰「老子既然做了那娘們就沒想著活著出去,早死晚死都一樣,都是一閉眼……天兒一黑……就是有些對不住我那老娘啊……」

一個黑不溜秋的矮個子吹了聲口哨尖溜溜地說道︰「你們倆大哥也別笑二哥黑了,多跟我學學,順其自然~」「去你娘的吧呂猴子……還跟你學……毛寸兒走了之後就輪到你了。」朱老九懶懶的罵了一句。

正在這時,那年輕的刑警小高正好巡邏路過,李暮年慌忙撲到門前叫道︰「民警、民警同志你好,我、我沒做什麼壞事!為什麼把我關在這里。」小高楞了一下見正是那個掂著噴子的「好漢」頓時停了下來︰「你做了什麼事兒你自己不知道?」

李暮年呆了一下忙到︰「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小高開始覺得有點可笑,但看著李暮年那淒慘迷茫的眼神竟不像是假裝出來的樣子,于是簡單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李暮年這才覺得腦子里面慢慢出現了當初的畫面——搶了郭二炮的噴子、出了村子、闖到了婚禮現場、紛亂的人潮、謾罵與譏諷、恐懼與悲傷……一切都好像被蛛絲纏繞著的畫面緩緩清晰……

「那……竟真的是我做的……」李暮年抽泣聲漸漸小了起來,他身子癱軟地順著鐵門滑了下去,「我為什麼會那麼做……為什麼……」李暮年的腦袋好像要被撕裂一般疼痛再也忍不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小高見情況不對。連忙把醫生找來看了一下他的情況,听醫生說他只是虛弱過度導致沒什麼大礙,小高才放了心,萬一監獄犯人有什麼意外自己也吃不到好果子。

這間並不寬敞的監獄內,幾張床鋪排成一列貼在一起,兩個冰冷的水龍頭,一個狹窄的衛生間,每到飯點就有廚子從那鐵門處往里面送些簡單的飯菜,除了李暮年之外這間監獄還有五個人,刀疤臉是朱老九,瘦子是毛寸兒,黑矮子是呂猴子,還有一個嘴長的有些歪的人叫做包平,但朱老九他們都叫他「包皮」,因為包平同志嘴巴歪說話有些含糊,所以自我介紹的時候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我、我的米(名)字叫做包皮(平)」……最後一個人是個蒙頭垢面的老頭兒整天蹲在角落里面畫著棋盤也不說話。

李暮年後來得知,這幾個人除了毛寸兒比較值得同情其他人都不是什麼好貨色,毛寸兒真名叫做毛長青,本來是個擺水果攤的,因為老婆背著他跟人胡搞,而且在他屢次原諒老婆的情況下,他老婆屢次犯錯,後來毛寸兒實在是受不了,抄起水果刀抓了他老婆一個現行,毛寸兒揚了自己切水果不濺汁的職業技巧,一刀捅進了他老婆的心口……毛寸兒當年經常對顧客說這樣一句話︰「我操!你他娘的來買水果老看我媳婦干蛋!」

朱老九是個老混混,打劫的時候失了手,因為對方似乎不甘于被他打劫,與朱老九進行了一番英勇的殊死搏斗,朱老九一怒之下就把他給打成了植物人。朱老九的當年的職業口語是︰「老老實實把錢交出來,饒你不死……」

呂猴子是個職業扒手,他要是老老實實地做個扒手偷個千把塊錢兒被抓住也判不了幾年,偏偏呂猴子在入室行竊的工作中不但扒了手,還扒了對方衣服……因為工作中忽然現對方是一朵七分以上的嬌艷女子,呂猴子強迫對方與自己進行了一翻造人行動,後來慘遭警察圍追堵截給抓了起來。呂猴子最喜歡說的一句話便是︰「順其自然……」

包皮同志的職業技能是放火,小到各家各戶、大到商場市……有過多次的縱火經驗,他的第一次縱火是因為上司和自己心中的女神同事背地里嘲笑自己嘴歪,在一次喝過酒後包皮同志一怒之下把上司的辦公室給燒了,在看到上司那辦公室猶如蓮花妖火一般絢麗開來的時候,包皮同志被那迷人的景色吸引了……包皮同志從這一天開始人生觀生了改變,身邊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嘲笑自己的歪嘴,為了報復這個社會,踏上了縱火的不歸之路。包皮同志之前經常對那些嘲弄自己的人微微一笑然後看看萬里無雲的天空自語道︰「好大一片火燒雲……」

轉眼之間已經到了十二月下旬,李暮年已經接受了自己這個持槍傷人的罪名……除了接受還能怎麼辦,案現場的證人多的可以組一個團……他與朱老九他們也漸漸熟悉了起來,當他跟那些人說自己是因為一次盜墓吸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才做出那種毫無意識的犯罪行為的時候,朱老九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你還是不把我們當兄弟……不過這故事不錯,听著挺有意思的。」李暮年心中淚如泉涌,誰敢把你們這幾個搶劫犯、小偷、放火的當做兄弟……

2oo9年12月25日,聖誕節的到來讓全球各個摩拳擦掌準備良久的青年男女們雀躍不已,去年的這個時候……李暮年同志還在與一個朋友在市里面偷偷扎避孕套,而今天,李暮年終于又見到了這個朋友,所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今天不同的是兩人這次不是在市扎避孕套,而是在看守所的探親室里凍得直感冒。

「事情就是這樣,管子,信不信由你。」李暮年拿著電話看著隔離窗前一個穿著牛仔服、燙著黃卷、嘴里叼著煙的年輕人嘆著氣說道。

「我知道你受的刺激比較大,那妞兒害你不淺,讓你都有了臆想癥,老實說,我是真不相信你能做出那種事。你容我先緩一緩……話說這兒他媽也忒冷了。」管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然後把听筒放下用左手揉起來太陽系。

管子原本也是學的古建築,但後來沒派上什麼用處,因為他爸的關系才又讓他讀了心理學,和李暮年是上下鋪的好哥們。他父親的給他起這個名字的意思是想讓他將來容易做官,到了大學之後,這個名字管子開始對這個名字深惡痛絕起來,因為寢室的一幫伙計們常常親切地稱呼他為——「擼一管」,在班里面他的名字也常常讓女生們羞澀地難以啟齒,因此導致了他雖然形象屬于文藝青年,可名字把他毫不留情地拖入了2B青年的隊伍……所以至今仍未找到伴侶,每想到這里,管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只好在深夜來臨之時打開電腦熟練地點擊e盤狠狠地擼上一管,泄這個世界對自己的不公……

好在李暮年給他起了個「管子」的外號,大家也覺得這樣叫比較順,還可以避免各種尷尬,管子從此對李暮年感恩戴德……兩人成了親密友人,其實李暮年給他起這個外號純粹是因為班長不知道怎麼排的花名冊,把李暮年排在了管子的前面,那個河南老師在點名的時候就出現了這種情況——「某某某!某某!李暮年!擼一管!」每當這個時候,全班哄然大笑,李暮年都會一愣,不知道自己是該擼還是不該擼……

自己父母都不在了,四爺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好在今天管子來看自己,李暮年心里還是很感動。

管子拿起了听筒苦笑道︰「我听說你被判了二十多年有期徒刑,你準備怎麼辦,等你出來的時候,好家伙……我他娘的估計都有孫子了。」李暮年心中也難受之極眼楮又濕潤起來︰「我也沒辦法,我家里也沒人幫我,那刑警小高說,我要在這兒表現好一點,爭取早點出獄重新做人……」

管子呸了一聲︰「屁的重新做人,你惹得可是縣領導,你在這里很不安全,萬一哪一天那縣領導覺得面子上又掛不住了,好一點就是無期,差一點你就得挨槍子兒。」李暮年急道︰「那可怎麼辦!」

管子瞟了瞟附近的看守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李暮年和管子很熟,登時「看」出來管子說的是︰「越獄怎麼樣?」李暮年嚇得一個激靈︰「那……那怎麼……」管子連忙打了個手勢接著不出聲兒地說道︰「我以前有些道上的哥們打群架少不了進局子,有個哥們就失了手背叛了無期,他家里也窮,有一次出去勞改的時候趁就亂跑了。」

李暮年焦急地說︰「我這肯定沒機會啊,這兒看守所嚴的很,附近都有武警駐扎在這里。你別亂我了……我心里都夠難受的了。」

管子嘆了口氣說︰「那好吧,我就胡謅的,不過……」管子的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起來︰「老實說我能交到你這樣一個朋友很挺開心的,現在你不在學校,我都覺著上學沒意思了……做哥們的,今後只能多來看看你,給你帶點東西了……」

李暮年見管子這幅德行忍不住落起了淚︰「對……對不起,管子。你今後能多來看看我就足夠了,等我將來出獄了……」李暮年想起那遙遙無期的出獄心里難受地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再也說不出話來。

旁邊一個警察看了看手表冷淡地說道︰「唉,時間差不多了。」管子蔑視地看了那警察一眼擦了擦眼角對李暮年說︰「你放心,我會多來看你的,將來我帶著我媳婦一起來看你,我帶著我兒子也就是你佷子……我孫子也就是你孫子……一塊兒來看你。說不準兒看守所的還被我給感動了,提前放了你。」

李暮年破涕笑道︰「得了吧,你就會瞎說。你回去吧……我在這兒也挺好,監獄里面的雖說都是犯人,但還不是很難接觸,大家沒事兒聊聊天也挺能熬時間的。」

管子點了點頭說︰「那我走了,再過半個月我還來看你。你在這里別太消極,我在外面會想辦法幫你的忙。」李暮年感激地點了點頭。

十多分鐘後,李暮年再次回到了3o62監獄里面,朱老九笑道︰「你家人來看你了?」李暮年搖了搖頭但還是很開心︰「我一個朋友。」毛寸兒嘿嘿一笑︰「那肯定是個夠義氣的哥們,我說呂猴子……你在這兒也有兩年了,我怎麼都沒見有人來看過你。」

呂猴子枕著雙臂尷尬一笑︰「順其自然……說不定那告老子小妞兒還懷上了老子的骨肉,過兩年帶著兒子來看我了……」

當天夜里,李暮年和朱老九他們都已經睡了起來,那個蓬頭垢面的老頭忽然從角落里站了起來慢慢地挪動著腳步走到了李暮年的跟前,他眯著眼楮露出幾分驚異之色朝李暮年衣兜里路出的一塊黃布看去……

看守所的夜里,看守人員都已經熟睡,王所長挺著肚子拿著一串鑰匙走進了監獄的走廊,夜色之下他那肥厚的嘴角路出一絲奸笑,然後打開了一扇監獄的房門……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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