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一股焦躁不安的氣氛在程木的牢房之內充溢著,包皮和呂猴子看著眼前無精打采的李暮年也只得無可奈何地嘆著氣,毛寸兒和朱老九的話程木儼然是听不進去了,仿佛兩人在對著一個死人聊天一樣。
楊黑白卻依然蹲在角落里面靜靜地思考著什麼,他時不時地看一眼李暮年搖了搖頭自語道︰「這小子……就這麼閉目等死麼?」
晚上那一頓飯程木一口都沒有吃,朱老九他們幾個剛吃了幾口也沒了心情,眼下快到了王友賢來的時間,若是李暮年這個不諳世事的愣小子真的去跟他賭,恐怕這輩子都得蹲在牢里面了……
包皮結結巴巴地小聲問道毛寸兒︰「這、這下。怎、怎麼辦?要、要是這小子,真、真的去、去……」毛寸兒沒耐心地打斷他的話︰「那還有什麼辦法,你沒看這小子眼下兩個耳朵透氣兒麼?你給他說什麼他都听不進去。」
朱老九狠了狠心忽然低聲道︰「要不咱們就來硬的!直接把這小子給打暈過去,到時候那變態獄長來了也沒注意,畢竟這小子已經昏了,肯定不能跟他賭了。」呂猴子一听登時喜道︰「這辦法不錯!」包皮和毛寸兒想了想眼下也只能這樣,雖然對不住程木。
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四個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沒決定出一個動手的人,原因也簡單,要是真采取朱老九的辦法,最好就是一擊必中,一中即暈。要是輕了的話李暮年暈不過去肯定發現眾人的企圖,勢必要做一些抗拒,萬一被巡獄的看見就完蛋。要是重了的話……打出個什麼毛病,那還不如蹲在號子里面一輩子。
包皮的特技是放火,他沒打過人不知道輕重,直接就被眾人掉了。呂猴子擅長的是偷東西,他膽兒小,不敢打,用他的話說︰「我TM要是敢動手的話,我干嘛還費盡力的去偷東西?直接跟朱老九一樣抄個家伙打劫多他媽快!」朱老九倒是有膽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毛寸兒幾人按住他罵道︰「你個下手不知輕重的東西!你TM都忘了自己為什麼進來了?你要下手,又TM多一個植物人。」
毛寸兒嘆了口氣說︰「還是我來吧,你們幾個幫我一下,萬一我出手輕了,你們就馬上拉住他,捂住嘴,別給獄警發現。」眾人紛紛表示同意,于是毛寸兒抄起一根斷掉的床腿躡手躡腳地朝著李暮年身後走去……楊黑白輕笑了一下倚著牆壁哼起了小曲兒。
正當毛寸兒屏著呼吸哆哆嗦嗦地捏著手中的床腿在程木後腦瓜上揚起來的時候,李暮年忽然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你們不要管我了……我有辦法贏那個王友賢。」毛寸兒呆了一下︰「什麼辦法?」李暮年仰起頭打了個呵欠︰「你們等著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牢房外終于傳出噠噠噠皮鞋踩著地面的腳步聲,每一聲響起,呂猴子幾個人都緊張地咬著牙,李暮年的表情卻變得很平淡,他忽然站了起來朝著楊黑白走了過去,楊黑白似乎知道他什麼想法一眼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有什麼要求說吧。」
李暮年用顫抖著聲音對他道︰「王友賢一定會出老千,你能幫我麼?」楊黑白嘆了口氣道︰「我怎麼幫你?」李暮年吸了一口氣嘴唇蠕動了幾下,楊黑白微微一愣︰「這個倒是簡單,好。」
擦!一聲鑰匙打開牢門的聲音響了起來,王友賢挺著肚子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在床邊坐著一臉木然的程木開門見山地說︰「小子,我如約來了,你要跟我賭多少天?」
李暮年想了一下問道︰「最低多少天?」王友賢哈哈一笑︰「最少一把一個星期。」呂猴子不安地說︰「要不算了吧,小李子。」李暮年對呂猴子的話視若罔聞,他抿了抿發抖的嘴唇對王友賢說︰「好,不過我沒玩過什麼牌,不知道跟你用什麼玩法賭。」
王友賢嘴角一斜從口袋里面模出一副撲克交給李暮年,接著說出了讓眾人震驚的一句話︰「我知道你沒怎麼玩過,要是按我的玩法,你肯定覺得不公平。老子不佔你便宜……你可以規定一個玩法,咱們按照你的規則玩。你覺得怎麼樣?」
李暮年臉頰的肌肉抖動了一下︰「行。」王友賢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笑道︰「我給你5分鐘時間想出一個玩法。你要是沒想出來,那咱們就只好按我的玩法賭了。」
李暮年點了點頭將那一幅撲克牌認認真真地檢查起來,A、2、3……J、Q、K、雙鬼,黑紅梅方,一共是54張撲克,看上去與普通的撲克沒有什麼區別,李暮年慢慢閉上了眼楮,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朱老九等人知道他在想玩法,眾人憋著一口氣不敢打擾他,既然王友賢出人意料地給了他一次自己制定玩法的機會,那就一定要把握好這個機會,游戲的玩法千變萬化,只要程木能想出一個必勝的玩法,說不定真的可以贏了他!
一定要相想出一個必勝的規則!一定要!最起碼也要想出一個不會讓變態獄長出老千的規則!朱老九四人額頭山浮出了顆顆細汗,手指關節都握的發白。與朱老九四人相比,王友賢臉上卻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仿佛已經是勝券在握。
5分鐘很快過去了,李暮年睜開了眼楮將那幅撲克放在了兩人之間,他的眼中依然混沌無光,聲音有些沙啞地對王友賢說道︰「玩法我想出來了。」王友賢奸笑道︰「你說一下我們就開始吧……」
李暮年的規則很簡單,54張撲克牌,剔除雙鬼,輸家坐莊,莊家洗牌之後每人模一張牌,兩人看過自己的牌之後蓋住,然後開始比大小,按數字K最大A最小,花色大小是黑紅梅方,最大的是黑桃K最小的是方塊A,其中有三次叫牌機會。
比如李暮年模到了一張紅桃Q,王友賢模到一張黑桃9,李暮年是莊家的話,考慮自己的牌比較大會說加一倍,王友賢這時候可以選擇跟,也可以選擇放棄或者開牌比點數。如果王友賢選擇放棄,那他就可以坐莊洗牌進行下一把,李暮年贏7天時間;如果他選擇開牌比點,那麼李暮年確實比他的大,這樣李暮年就贏取14天時間;如果王友賢選擇跟,這時候李暮年可以選擇繼續加倍,或者是放棄、開牌,最多可以加倍叫三次,三次之後如果兩人都沒有選擇放棄,那就直接開牌。
玩法有些像炸金花,但是簡單了很多,因為一個人只能模一張牌。
王友賢嘆了口氣笑道︰「我還以為你想出什麼玩法……好吧,就這樣,不過既然我給了你一次制定規則的機會,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暮年咬了咬牙問道︰「什麼條件?」王友賢盯著他的雙眼舌忝了舌忝嘴唇露出一絲興奮之色︰「一倍7天太少了!要一個月!而且沒有倍數限制,比如我一次叫牌的話最高可以叫十倍。」
「你說什麼!」「放屁!一個月?那豈不是玩一把翻幾倍的話就要輸幾年!」「狗日的你是不是人!?」朱老九幾人忍不住朝王友賢破口大罵起來。
王友賢嘻嘻沒有搭理他們只是盯著李暮年笑道︰「你要是不接受,那就按我的玩法來。」李暮年的胸口呼吸急促起來,他看著一副胸有成竹的王友賢心里也在暗暗罵自己掉到了他的坑里,可是事已至此,李暮年強壓著心里那股不安,「只要看清他的洗牌方法!只要他的洗牌方法跟我想一樣!那我就贏定了!沒關系,一個月就一個月!這場賭我一定會贏!」李暮年死死咬著牙根心中安慰自己。
「好,一個月就一個月!」李暮年低吼道。
「爽快!哈哈哈哈哈,有你爹當年的風采,那我們開始吧……對了,事先提醒你一下,你能用的時間是——二十年,我能用的時間也是二十年。也就是說,你如果贏了二十年的話,我可以說你牢中表現良好,用我的人脈給你改成取保候審,你馬上就可以出獄,但是……如果是我贏了二十年,我就可以說你沖撞獄警,態度惡劣,叛你無期……」王友賢笑道。
朱老九幾人怒道︰「憑什麼小李子輸了二十年就要改判無期了!加上那二十幾年也不過才四十年刑期……」王友賢譏笑道︰「才四十多年?他出獄就六十來歲了,離死也不遠了,跟無期有什麼分別?我跟他賭,你們別TM插話。」
朱老九幾人焦慮地看著李暮年,他們的眼神都在勸李暮年不要繼續下去。李暮年卻深吸了一口氣對王友賢說道︰「好!二十年就二十年,我們開始吧。誰先坐莊?」
李暮年的玩法無疑是坐莊有優勢,因為模第一張牌、叫牌、洗牌的主導權在莊家手中,也是防止對方在洗牌時候出老千的一個絕好辦法,王友賢沒有馬上回答,他眯著眼楮緊緊盯著李暮年,似乎一把尖刀在李暮年的心中一點點地試探李暮年藏在心中的真正想法……李暮年被他盯的渾身冒汗忍不住催促道︰「要不你坐——」
「你坐莊吧。」王友賢忽然嘿嘿一笑將那52張牌交給了李暮年,李暮年心中確實大為懊惱,因為他的必勝之法必須要看王友賢的洗牌方法,如果王友賢坐莊的話,他馬上就可以將自己的必勝之法加以印證。可沒想到……李暮年咽了唾液點了點頭開始搓動手中那副牌,洗牌結束之後,王友賢抬了一下牌(為防止出老千,從中間任意一處分一下牌,將下面的壓在上面),他模了一張牌,王友賢跟著模了一張,兩人相互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牌,李暮年翻開了手中的那張牌——紅桃J!52張牌中這張牌算是第十大牌,已經不小了。
他看了一眼王友賢,王友賢卻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似乎對自己的牌也相當有自信。「要讓他洗牌就必須讓他輸一次,現在就用那個辦法很容易就能贏他,可是如果他輸了的話用的卻不是我想的那個洗牌方式,那就糟了!
李暮年顫抖著吐出兩個字︰「開牌。」
王友賢笑的更歡了︰「一倍也不加麼?你膽子比你爹可差遠啦……那開牌吧。」
兩人攤開自己的牌,王友賢的牌是——黑桃Q!
「一個月。嘖嘖,忒少啦……」王友賢有些不高興地在旁邊的牆上用指甲畫了一橫。
李暮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難道他一開始就看穿了我的方法!比我提前用了那個辦法?!撲克牌是他提供的!他有暗牌也有可能!李暮年洗牌的時候慌慌張張地看著52張牌,每一張牌都很正常,沒有出現不對勁的地方。
李暮年焦躁起來再次洗了一下牌,王友賢接著抬牌,兩人再各自模一張牌,李暮年壓著心頭那股強烈的不安,這次自己的牌是——梅花K!第三大的牌了!這次一定要贏了!李暮年心中松了一口氣他抬了一下頭——又踫上了王友賢正對著自己那雙笑眯眯的眼楮!
難道這次他的還比我的大?!為什麼他還在笑!李暮年心中忐忑不安猶如被人死死勒住一樣,他艱難地說道︰「開牌。」
又是沒有加倍直接開牌,王友賢眉間籠罩起了一層黑雲︰「切!你小子畏手畏腳的!開牌吧!」
王友賢的牌是——黑桃K!最大!
為什麼!不可能!不可能啊!52分之一的幾率,偏偏他就模到了黑桃K!?李暮年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張黑桃K心中淒涼地哀嚎起來。
哪知道王友賢的臉色也相當不好看,他黑著臉在牆上又畫了一橫︰「小子!你這樣一個月一個月的賭,有他娘的意思!一點賭博的感覺都沒有,操!」
李暮年心中更是煩躁,他慌亂地洗牌,檢查,沒有異常,王友賢抬牌,兩人模牌。這一次來到李暮年手中的牌讓他激動的手指都哆嗦起來——黑桃K!那紙牌上國王的臉似乎在沖他得意的笑……這是穩贏的一把!不管自己加不加倍,對方都要輸!讓王友賢坐莊洗牌的機會來了!
「十倍!」李暮年興奮的聲音都尖刺起來。呂猴子幾人因為不能規定看牌,听他下的這麼大不由得都吃力一驚。王友賢卻露出舒暢之極的表情,似乎這刺激的倍數讓他爽快到了極點,他的聲音激動地些變調︰「跟了!」
什麼!李暮年嚇了一跳!他現在手上的黑桃K是最大的牌!對方不可能有比他還大的牌!這樣他還跟?!李暮年咬牙道︰「再加十倍!」王友賢興奮地扭動著脖子發出極為難听的笑聲︰「跟了!就是這樣!小子要玩就玩大的!哈……爽啊!」
開牌,王友賢的是一張梅花7。贏了!而且是二十個月!一下就贏了二十個月!呂猴子他們從剛開始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紛紛高興地叫道︰「漂亮!」「二十個月!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王友賢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挫敗之色,他臉上還是帶著那股興奮異常的神彩,他帶著沙啞地笑扭動著頭,像一個中了癲癇的病人一樣。李暮年心中不由得被一股說不出的詭異籠罩起來,難道他是故意輸給我?看我玩的太小了故意輸給我?!一張梅花7都敢跟?
王友賢接過了那副牌開始洗牌,李暮年咬了咬牙,終于到了關鍵的時候,他眼都不眨一下地看著王友賢,那副撲克在王友賢手中熟練地起伏著,上下來回跳動的牌都被蓋著沒有一張是露出來的,也就是說——王友賢沒有檢查牌中有沒有蹊蹺。李暮年心中一喜自己的必勝之法要完成了!
原來他事先剔除的那兩張鬼牌還在自己手中,他賭的就是王友賢這種老賭手洗牌的時候習慣性的自信是洗牌不用仔細看牌的,但應該會感覺到牌堆里的牌數,這時候只要自己輸了之後,在洗牌的時候將那一張鬼牌放入牌堆,然後再把黑桃K藏在手下,模牌的時候做出來模牌的樣子,其實手中還是那一張黑桃K,在交牌的時候做出一個把黑桃K放在牌堆的樣子就可以了(其實還在自己手下)!這樣一來黑桃K就會一直在自己手中,一個老賭手多年的洗牌習慣是不可能輕易改變的!接下來自己只要連著贏十多把就可以出獄了!
李暮年有些激動起來,眼前這頭吃人的怪獸的終于要斷送在自己的手上!光明!他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終于看到了那一絲耀眼的光明!勝利的女神仿佛正張開了雙臂朝他走來……
正如李暮年所料,下一把他故意輸了一把,王友賢剛興奮地跟打了雞血一樣說十倍的時候,他就選擇了放棄,然後在洗牌的時候混入鬼牌抽出了必勝的黑桃K,接下來連著四把都是黑桃K連勝王友賢!眼下他已經贏了三年半的時間,只要再繼續下去……再繼續下去……
李暮年握著手中的黑桃13,他手心的激動的汗珠沾在那張黑桃K國王的臉上,一直微笑的國王仿佛忽然有了幾顆悲傷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