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想起來了嗎？」我們站在秦薇家的樓下。
「嗯。」柏森的聲音有些悶悶的，這些回憶似乎不怎麼愉快。
「你為什麼會想去見她？難道你還在恨她?還是對她舊情難忘？」我不自覺地帶起了質問的口氣。
「恨？愛？最恨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愛，那更是不可能，我連恨都不願意了，又怎會去愛呢？」他輕笑。
「我只是想去問清楚一些事情。」
我坐在圓桌旁默默縫制著手里的布偶，自從我不願再踏出家後，這成了我每天唯一做的事。
一個陌生的女孩輕輕推開了我的房門，瑩跟我提過，是森的表妹。
她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靜靜看著我。
我繼續著手里的針線活，這兩個又大又黑的紐扣是我特地挑選來當做布偶的眼楮，就好似他的雙眼，烏黑璀璨，令人一見沉淪。
「你真的縫了很多布偶，可你以前不是只有心血來潮時才會縫嗎？」那女孩環顧了房間四周，淡笑開口。
我驚了一下，詫異抬頭，意外地與她雙眼對視，但突然轉念一想，或許是森告訴過她這些。
「那個人是誰？是誰指使你讓柏森愛上你，然後毀了他？」她依舊口氣淡然，手指在桌上輕輕劃弄。
我的手指被針頭猛地刺了一下，「你，你怎麼會知道這……」
「柏森也知道哦，還記得你那天跟柏森提分手的時候硬找的那個爛理由嗎？」她突然呵呵大笑。
我感到天昏地暗。
「蘇柏森，坦白告訴你，我不愛你了，就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連我都保護不了，還是個男人嗎？」
「薇，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我知道你最愛說這種話來嚇我了。」
「你煩不煩啊，我說的是真的。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還被取消了保送資格，真是爛透了。」
「薇，你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等等，別走啊。」
「別這樣拉拉扯扯，天啊，還掉眼淚，真是看不下去。告訴你，我就是一時新鮮想和你這種優等生交往試試，沒想到還真夠無趣的。這就是場游戲，現在了！」
「你信不信我會死給你看。」
「哈哈，你在威脅我嗎？跟我分手就痛苦到想死？蘇柏森你真讓我瞧不起。」
回憶如潮般涌入腦海，我害怕地看著那個微笑的女生。
「其實那天你轉身離開後柏森一直偷偷跟著你，他就是個大傻瓜，以為你是有什麼苦衷才不得不提分手，所以想跟著你暗中保護，結果沒想到卻撞見你和那男生約會，真夠諷刺的。然後啊，他就親眼看到你在別人面前笑容滿面地邀功說「成功完成任務，讓蘇柏森那家伙徹底完蛋。」，還有那些嘲弄的話，他也一句不落的全听到了。」她的手指繼續在桌上劃弄，臉上卻依舊笑眯眯。
「只可惜那天那人帶著帽子和墨鏡，看不清楚臉啊。之後你們牽手過馬路的時候，這個蠢蛋還跟丟了，只能眼巴巴地隔著一條馬路看著他吻你，呵呵，那個他曾以為只屬于他的柔軟。最後，這個膽小鬼寧願一覺不醒，忘記一切。」
「說吧，那個人是誰？他為什麼要讓你這麼做？」她的神情終于變正色。
起初我感到無比驚異，但听完這些後我反而坦然了，原來森他都知道……
「有天，我在一個巷子角落里被幾個流氓纏著，說實話當時我很害怕，就在我幾乎感到絕望時一個男生突然挺身「英雄救美」，也就是那一刻我被他吸引了。
把那群流氓打倒在地後，他抓著其中一個人的衣領說︰「老子叫蘇柏森，記清楚，要報仇就到一中來找我。」很奇怪，明明很陽光的一張臉卻流露出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陰森，當時完全迷上他的我卻將這點給忽視了，其實後來回想他真的是個可怕的家伙。那天後我又在酒吧里踫到他，他真的是個怪異的家伙，總是有意無意去挑釁別人，然後還無所畏懼地留下名號。我實在是看不下去，跑到他面前勸他別再這麼干了，那些人真的不好惹。結果他卻哈哈大笑，突然抓著我肩膀，在我耳畔說你也別故作強悍了，明明就是個膽小的家伙。那一刻我傻住了，心里卻欣喜若狂，因為在他面前，我可以不用偽裝。我想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是他，只有他看得出在我瘋狂、恣意歡笑的外表下包裹的是一顆多麼孤獨脆弱的心。
當我告訴瑩我愛上了他後，瑩拉著我一起去他學校偷看，可在那兒我看到的卻是另一個長相完全不同的男生，瑩問我是這個人嗎？我回答不了，只好岔開話題。
當晚我就氣沖沖地找到他質問這件事，他卻輕飄飄地回答說蘇柏森是他這輩子最痛恨的人，所以要抹黑他，用他的名號去得罪人。他笑得那麼邪魅，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壞小孩。
突然他停住看著我，興奮地說想到了一個超級棒的主意，絕對能讓蘇柏森一厥不起。他說那個純情的家伙從沒嘗過愛情的滋味，他要我讓森愛我愛到不可自拔，然後再狠狠甩了他。
听了這番話，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但他說如果我這麼做的話他就和我交往。當時我認定了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更何況我從來就不是個好女孩，于是我照做了。接下來發生什麼，不用我說了吧。」
「既然目的已經得逞，你為什麼要把自己關在房里不出門？我並不認為你的愧疚感有那麼深。」女孩冷冷地插了一句。
「這就是報應，我傷害了森，而他則傷害我。森昏迷不醒沒多久，我就發現他劈腿，和別的女生糾纏不清。跑去大吵大鬧，得到的只是他一個狠狠的耳光，還嘲諷地說我不過是他的一個工具而已。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多麼天真，原來他是這麼的可怕。這世界上我最信任最愛的人卻欺騙背叛我，我接受不了。森那時也是這種感覺吧，我突然體會到為何他會說出想死這樣的話，只可惜懂得太晚了。」
「他究竟是誰？」
「羅浩旻。」我摩挲著手中的布偶，從里面的棉絮中掏出張照片，一個陽光大男孩笑得那般攝人心魄。
女生接過照片看了眼，臉上閃過震驚的表情，她默默起身打算離開。
就在她轉身的片刻，我終于忍不住喊了聲︰「森，是你吧。」
女生的身體頓時僵住。
「你還是改不掉一緊張就愛在桌上亂劃的壞毛病啊。」我輕嘆一聲，「你……恨我嗎？」
「都過去了。最近我看透了很多事，這場夢應該快做完了吧。」
「是嗎？那真好。」
「薇，很多我們曾以為重要的東西現在回頭想想也不過爾爾，真的失去也只能學著遺忘。」她微笑回頭。
「忘記，有時也是種幸福」
「嗯啊。」我也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