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讓我借用你的身體。」柏森和我並肩坐在他學校附近的那個露天籃球場的石階上,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場內激烈的賽況。
「沒事。其實你和秦薇談話的時候我都像個旁觀者一樣全看到了,你……你和羅浩旻究竟有什麼過節?為什麼他會那麼恨你?」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很溫暖,可我心里卻覺得冷得瑟瑟發抖。我沒告訴柏森,他附在我身上時,我還看到了他之前的一些記憶,那段一開始很甜蜜的愛情以及最後被背叛後的絕望感,因為幸福過所以不幸顯得更令人窒息。
「我只知道他跟我一樣是學校里出了名的模範生,見過幾次面罷了。是啊,他為什麼那麼恨我呢?或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理由。」他的目光依舊關注著場內,未曾移開。
「柏森,偷偷告訴你個秘密。」
「嗯?」
「吶,就是那個人,我上次說肯定是中心人物的那個男生,其實我以前經常坐在這里看他打球,他總是那麼得快樂,好像太陽一般照耀所有人。每次我心情不好,只要看到他那活力四射的模樣,我也會變得很開心。呵呵,這應該就是暗戀的感覺吧?」我注視著場內那個一如既往搶眼奪目的男生,那個我一直將他的笑容視為我灰暗人生中唯一光明的人。
「真的?!」柏森很訝異,「你暗戀他?」
本來一直安靜躺在我懷里的也好奇地抬頭望著我。
「嗯,不過事情不能只看表象,是吧?我想你那時說的話真的很有道理。」我拍了拍褲子,站起身。
「你都知道了?」
「嗯,還有你別再用手指在台階上亂劃了,再劃下去石頭都要穿了。」
這一場球打得我特別精疲力盡,我總覺得某處傳來股異樣的眼光,令我幾次莫名走神。
好不容易熬到終場的哨聲響起,所幸我們隊還是險勝。隊友們圍著我歡呼,我想我最愛的就是此時此刻的感覺,勝利之後被眾人包圍追捧,奉若神明。我拿起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旁邊一群女生歡呼雀躍。我對著她們微笑,幾個女生更是興奮到臉蛋通紅。我心里竊笑,她們都喜歡我的笑容,我自己曾對著鏡子看過,的確笑得燦爛明媚。
天色漸暗,人群散盡,我拎起包準備回家,突然有人喊了聲我的名字︰「羅浩旻!」
我回頭望去,一個長發矮小的女生站在不遠處。
「你就是羅浩旻?」
不用問,一定又是個要向我告白的女孩。哎,真可惜,她不是我的菜。
「有事嗎?」我微笑站在原地,耐心等著她的一番「愛的大告白」,之後我再十分紳士地婉拒。一切本應如此完美地進行,可事情卻偏離了我腦海里的這個「劇本」。
「別再笑了,我知道那是你的假面具。把別人害得那麼慘,還笑得出來?」她與我相隔咫尺,表情平靜卻語帶嘲諷。
「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懂。」我心底升起恐懼。
「非要我明說嗎?你指使秦薇傷害蘇柏森,令他受不了打擊昏迷不醒。你想否認嗎?」她雙眼直視比她高了一個頭的我,明明只是個弱女生,為什麼我還是心里不由自主地發顫?
「你是不是在說瘋話,我要回家了。」我匆忙轉身,紙果然包不住火,整件事如此完美,居然還會被人知曉。
「你天天帶著這樣的假面具累不累?放心吧,我也沒能力告發你。你把自己「包裝」的那麼完美,沒人會相信我的話。我來找你只是為了替蘇柏森要一個理由,你為什麼那麼恨他,恨到不惜作出這麼殘忍的事。」
「哈哈,蘇柏森那家伙罪有應得。」我轉過身,一臉不屑地提起這個令我恨之入骨的名字。
「誰讓他明明就是個單細胞的白痴家伙,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大家的喜歡,成為眾人的焦點,我卻要拼命花心思把自己打造到無懈可擊才能贏得他們的注意。念書也是,明明我比他努力那麼多,卻總是只能排在他的後面,我不甘心!」
「這家伙就是我的天敵,阻擋我散發「光芒」的人都應該受到懲罰!」我惡狠狠地說。
「你就為了你那莫名其妙的嫉妒心要把他逼到絕路?」女生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難道不應該嗎?!哼,我生來就是要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他的存在對我就是種威脅。」
「不過如果他就這麼死了,的確是怪可惜的。」
他猛地話鋒一轉,「你怎麼會知道我做的這些事?蘇柏森那家伙現在還昏迷著,就算醒著那個笨蛋也不會知道,難道是秦薇說的?我就知道那女人靠不住!」
「你放心,她不會成為你的把柄。秦薇已經打算出國了,她選擇離開這個傷心地遺忘一切包括你。」她眼楮里透出一絲輕蔑,讓人看著真不舒服。「我呢,也不會揭發你,我剛剛說過了,我既沒證據也沒能力讓別人選擇相信我而不信你這個超完美的好好學生。」
「哼,你知道就好。」我嘴角微微上揚,附送了一個冷笑給她。
「好了,掛回你那堅固不摧的假面具吧,你的真面目真令人惡心。」她嫌惡地瞅了我眼,眼神卻閃過悲傷「雖然你的笑容只是假象,但至少能讓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感到溫暖。」突然她腳邊竄出一只黑貓,對著我弓起背打了個大哈欠,那雙瞪大的瑩瑩綠眼令我錯覺它對我充滿敵意。
她抱起貓,從我身邊徑直走過。臨走時,她眼帶悲憫地看著我說︰「上天是公平的,這個假面具讓你連別人對你的真情也看不到,這或許就是對你最大的懲罰。」
真情?算了吧,世上還有幾個人記得這虛無縹緲的東西,你沒見大家都帶著面具掩飾著內心那不為人知的黑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