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不高興,有時候夜里,總會偷偷一個人哭,還有好多次,她看到媽媽坐在花房里,看著那些花,看著看著就掉眼淚了。
寧和不知道為什麼佳音會這樣,但在她小小的心里,卻已經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不再讓媽媽難過。
「媽媽,我不哭了。」寧和看佳音難過,慌地忍了眼淚,又笨拙的給佳音擦淚,佳音心中一陣暖,慌忙把她抱了起來︰「好了,媽媽不哭,寧和也不哭,我們去看姥爺在做什麼好不好?」
寧和點點頭,小手勾住了佳音的脖子,小臉也貼上去,在佳音的懷里輕輕磨蹭。
佳音感覺到女兒的親昵,不由得微微笑了笑,在她背上輕輕撫了撫︰「寧和,媽媽以前和你說的話,你都忘記了嗎?惚」
寧和搖頭︰「媽媽,我沒忘記。」
佳音抱著她一邊走,一邊溫聲的勸說︰「小朋友如果欺負你,你就去告訴老師,以後不要哭鼻子,他們不懂事,我們就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再說了,他們取笑你少了一根小手指,這並不是什麼大事,你看你隔壁的爺爺,他坐在輪椅上動都不能動,你卻可以走路,跑跑跳跳,對不對?」
寧和垂了長長的眼睫︰「媽媽,他們說我和他們不一樣,是個怪胎!溫」
佳音心里難受,卻還是笑著勸說女兒︰「你哪里怪了?你看媽媽,媽媽的腿走路還有問題呢,媽媽是怪胎嗎?」
寧和立刻搖頭︰「媽媽才不是!」
「那你自然也不是,不過是一根小小的手指頭,我們寧和長的漂亮,又聰明懂事,比那些只會欺負人的孩子好多了,對不對?」
佳音點點她的小鼻子,逗她開心。
「媽媽,你說的話,我都記著的,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他們,不高興和他們一起玩,媽媽,他們還說我是沒有爸爸的小野種,什麼是野種?」
寧和澄澈的大眼望著她,不諳世事的孩子,干淨的像是無暇的水晶,幾乎讓佳音無處可遁。
她怔在那里,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寧和看著她,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佛是有些失望一般垂下頭去︰「媽媽,對不起。」
佳音深吸一口氣,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些︰「你當然有爸爸,沒有爸爸,怎麼會有寧和呢?」
「可是,爸爸在哪里呢?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
寧和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兩歲的小女孩,她也知道了殷東城不是她的爸爸,從去幼稚園的時候,她不再叫殷東城爸爸,而開始乖乖的叫叔叔了。
「爸爸……」
佳音實在不願意說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理由,但這一輩子,她決計不會再回頭了,和他也是永生不會相見,那麼,永生不見,和死生不見,又有什麼區別?
「你出生時,你爸爸見過你,還抱過你呢,後來,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很遠的地方,就不得不離開了……」
想歸想,可話到了嘴邊,佳音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你爸爸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這樣的話。
她忍不住苦笑,哪怕是到了如今,她的心里,卻還是放不下。
「媽媽說的和沒有說一樣。」寧和不由得嘟了嘟嘴,佳音剛欲再說什麼,杜煜城卻已經站在門邊招呼她了。
進了門,佳音卻發現杜煜城的神色有些不對,面上表情也是陰晴不定的。
她有些吃驚,趕緊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杜煜城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把面前的報紙推給她看。
佳音伸手拿過來,一看之下,整個人幾乎魂飛魄散一般怔仲愣在了那里。
碩大的黑色中文字體,清楚無比的寫著一行大字︰邵氏董事長邵晉恆,在邵氏旗下新建行政大樓落成典禮上忽然暈厥,經醫生初步診斷,是突發性心肌梗塞,已經持續昏迷整整一周……
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佳音抖的幾乎看不清楚︰兩年前因酗酒過度,曾胃出血入院,出院之後,卻依舊酗酒不止,如今邵氏董事長身體垂危,邵氏前景堪憂……
佳音不知自己是怎樣把手中的報紙放下來的,她坐在那里,仿佛整個人的靈魂都被抽走了,動也不能動。
杜煜城臉上的神色亦是不好看,這三年來,邵晉恆從未曾放棄過尋找佳音,直到今年三月,他到底還是擔心女兒和外孫女將來的處境,又看邵晉恆著實心誠,就與他見了一面,囑咐了他不許再過度飲酒,好好保養身體,但卻仍是未讓他和佳音見面。
如今他忽然發生這樣的事,到底該不該讓佳音去見他?
杜煜城雖然心里有所松動,但只要一想到當年他對佳音做的事,就咽不下這口氣來,總是不甘心就這樣將佳音和寧和托付給他。
「召……恆,醫生……心……媽媽,媽媽這人是誰啊?」寧和的聲音忽然響起,將兩人之間的平靜的堪堪打破。
佳音緩過神來,強忍住心間的惶恐去看女兒,卻見女兒指著那一行大字望著他︰「媽媽,這人怎麼了啊,要看醫生,是不是生病啦?」
佳音听得寧和的這些稚語,不知被觸動了哪里,忽地眼眶一酸,卻已經淌下了淚來。
寧和卻並未看到佳音哭,她被報上大幅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媽媽!這人我認識,他是我三叔公!」
留在記憶中的那個印象,雖然逐漸的模糊了,但在看到清晰的照片的時候,卻是忽然就讓寧和想了起來!
她甚至還記得,小時候她十分的怕他,看他一眼都嚇的不得了……
時隔幾年未見,寧和也早已不再記著那個人,可今日突然看到他的照片,寧和才驚異的發現,她竟然還清晰的記著她三叔公的模樣!
杜煜城听到寧和稚氣的言語,想到她長到五歲,卻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親生父親是誰,當年就是見過,卻口口聲聲叫的三叔公……
小孩子總是依賴父母,這也是為什麼寧和當年見到殷東城就傻傻的叫爸爸,在她的潛意識中,必然是十分想要爸爸的吧。
算了,算了……月心苦了一輩子,難道讓佳音這一輩子也這樣渾渾噩噩的過?
他不止一次和女兒提過,給她找一個可靠的男人再結婚,可佳音卻總是說,她現在不想考慮這樣的事情。
照今日的情形看來,佳音的心中怕是還忘不了邵晉恆。
而邵晉恆這麼多年的痴心尋找杜煜城並不是不動容,只是過不去心中那道坎,也為女兒當年的遭受難過,總是不肯讓他知道佳音的行蹤。
可是現在,他仿佛覺得自己做的錯了。
「他生病了嗎?不然為什麼要看醫生?媽媽……我還記得我三叔公呢,只是……」
寧和歪著小腦袋又細細的看邵晉恆的照片,嘟著小嘴兒想了好久,才拉著佳音說道︰「只是我三叔公怎麼這麼瘦了啊!」
佳音不敢讓女兒看到自己的眼淚,也不願讓父親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她早就說過,此生再也不見邵晉恆,那麼這會兒掉眼淚又算什麼事?
「是麼?我怎麼看不出來……」
她佯裝和女兒一起看照片,低了頭躲開了杜煜城的視線。
杜煜城低低嘆了一聲,沉吟片刻,又咳嗽了一陣,佳音慌忙起來給他倒茶︰「爸爸你這些天按時吃藥了嗎?」
事情塵埃落定之後,爸爸帶著她和女兒來了溫哥華,身體就每況愈下,佳音知道他心里難過,大概是總想著母親的緣故,一直不見身體有起色,她心里一直十分的擔憂。
自小就沒有父愛,和杜煜城雖然是親父女,卻也不過相認才兩三年,佳音還未曾好好享受過被人呵護疼愛的滋味兒,哪里願意就此失去?
「我沒事兒,你不用擔心。」杜煜城喝了茶,心里卻在輕輕的說,大約是月心在埋怨我了,埋怨我怎麼這麼長時間了,還不去看她。
可是,總要等到女兒的終身大事解決,他才能安安心心的離開啊。
「我已經讓人去買回國的機票了。」杜煜城看向女兒,見她眼圈微紅,神思恍惚的樣子,心里更是定下了這個主意︰「你回去,看看他吧,也讓寧和,和她爸爸見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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