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堯一個性很孤僻,不只孤僻,而且機車嘴賤難相處,他朋友不多,討厭他的人倒一堆。
照柏亞茉的說法,他要是窮困潦倒,會幫他的人沒有,吐口水的絕對不會少。
當然,這種機率很低,因為他很會賺錢,不算他投資股票房地產之類的,單版稅就夠他吃喝一輩子了。
他這輩子最讓人驚嚇的一件事,不是他寫小說──雖然這也很神奇,因為柏堯一個性很懶,他的願望就是當熊貓,什麼都不用做就有人喂養保護,多美好!
至于寫書只是他無聊下的產物,然後被柏亞茉看到拿去出版,結果大賣,然後他就莫名其妙地成為暢銷作家,柏亞茉則悲劇地成為他的責任編輯,因為出版社老板認為姊弟比較好溝通,好個屁,柏堯一從來就不是好溝通的人。
如果人生能再重來一次,柏亞茉絕對不會再干這種蠢事,當柏堯一的編輯簡直讓她的壽命縮短三十年!
以上──是柏亞茉小姐的血淚史,但這不是重點,言歸正傳,柏堯一這輩子最讓人驚嚇的事是什麼呢?
答案來了,是養貓。
而且,還是一只他在路上撿回來的小貓。
當柏家人知道向來沒血沒淚嘴賤惹人厭的柏堯一竟然撿回一只小貓,而且還帶回家養時,他們想,末世就要來臨了吧,該屯積食物了嗎?
可整整一個月過去,世界還是很美好,股價沒慘跌,柏堯一撿回家的小貓還活著,而且被養得很好。
那只小貓約三個月大,灰色的虎斑紋,肚皮是白色的,頭很圓,眼珠是深深的葡萄紫,長得非常可愛,養了一個月後,瘦弱的身體胖了一點點,而且很黏柏堯一。
結果柏亞茉到柏堯一家,居然看到貓砂、貓飼料、毛線球……一堆養貓的東西,而且那只貓還睡在柏堯一床上。
柏亞茉覺得這不是世界末日,而是她弟弟被鬼附身了──柏堯一不只孤僻,他還有潔癖呀!
養貓就不可思議了,竟然還讓貓睡他的床?這怎麼可能呀!而且她有沒有看錯?她弟弟竟然抱起貓咪,還伸出手指撓貓咪的下巴?
灰色斑紋小貓舒服得半眯眼,咪嗚咪嗚地叫,而柏堯一的嘴角竟然勾起,貌似心情很好。
哦……他連對歷任女友都沒有這麼溫柔過。
柏亞茉想,弟弟那些可憐女友在他心里竟然比不上一只貓,真悲劇!不過,最悲劇的是她,因為她上門要稿被拒絕,理由是他家小貓身體虛,他沒心情寫稿。
那只小貓──對,以柏堯一的懶惰個性怎麼可能幫貓想名字?所以灰色虎斑貓的名字就叫小貓──柏堯一養了三年,幾乎到哪都帶著牠,買好吃好玩的給牠,疼得跟什麼似的,讓人跌破眼鏡,不敢相信柏堯一竟然會有成為貓奴的一天。
不過這一切在半年前消失了,起因在于柏亞茉嫌弟弟住得太遠,她每次找人還得從巴黎遠遠地飛到紐約,所以死磨活磨,硬是要柏堯一搬到巴黎,連房子都幫他找好了,家具什麼都買好,只要他人搬過來就好。
柏亞茉盧了好幾個月,盧到柏堯一終于受不了,最後同意搬家,反正住哪都沒差,他只要柏亞茉還他安靜,不然那女人再盧下去,他一定會不顧親情掐死她。
他搬家,小貓當然跟他一起,貓咪的出國程序麻煩,這些當然交給柏亞茉處理,最後辦好後,柏小貓先飛到巴黎,柏堯一晚三天出發,當然,柏亞茉會先到機場接小貓。
誰知道柏小貓那班飛機竟然失事了,這事讓柏堯一臉黑很久,只差沒抓狂了,而柏亞茉也愧疚不已,這就是喪期的由來。
雖然柏堯一仍搬到巴黎,不過柏亞茉沒種親自上門,只敢打電話。
柏堯一當然知道飛機失事不能怪柏亞茉,不過要不是那女人沒事找事,小貓怎會上飛機,又怎會出事?所以一開始他對柏亞茉完全沒好臉色,直到兩個月過去,他才肯接柏亞茉電話,至于交稿,沒門!
讓那女人煎熬半年,他總算滿意,畢竟是自己姊姊,不可能氣一輩子,其實「X」第六集他早開稿,已經寫三分之一了。
至于再養貓,柏堯一完全不想,在他心里沒有一只貓能比得上小貓,而且,他本來就不是會養寵物的人,那只灰色虎斑貓是個意外。
而眼前的金發女孩,也算是個意外──他竟然會讓她進門?喝著咖啡,柏堯一為自己不正常的舉動感到意外。
而且,他看著手上的咖啡,是焦糖瑪奇朵,剛好是他愛喝的。他不愛咖啡的苦味,所以不常喝咖啡,連他家人都不知道焦糖瑪奇朵是他喜歡的口味,因為通常只有小女生才會喝這種女乃味重和偏甜的咖啡,而柏堯一在眾人印象里向來刻薄又機車,而且還有點大男人,怎麼可能會踫焦糖瑪奇朵這種可愛的咖啡,黑咖啡才符合他的黑心腸!
柏堯一看著咖啡,再看著女孩,這會是巧合嗎?
沒察覺柏堯一打量的眼神,女孩再從袋子里拿出波羅面包,雙手捧好遞到他面前,一雙藍眼楮討好地瞅著他。
又是一個巧合,柏堯一向來只吃波羅面包,他討厭任何里面有內餡的面包,而外酥內軟的波羅面包正好是他喜歡的口感。
兩個巧合,還算巧合嗎?
「你調查過我?」身為一個推理小說家,不能怪他多疑──不過他還是伸手接過波羅面包,剛睡醒,他確實有點餓。
調查?這兩個字讓女孩眨了下眼楮,思索一下子後,決定發問。「調查是什麼意思?」
嗯,面對女孩的回話柏堯一毫不意外,通常嫌疑犯總是會裝傻和否認。他拉了張椅子坐下,牙齒陷入面皮,邊啃著面包,邊打量女孩。
近距離下,女孩的模樣比窗前十公尺下更清晰,身材一樣乏善可陳,及肩的金發微微往內彎,薄薄的齊劉海下,就那雙碧藍的眼楮最為顯眼,小巧的鼻尖,豐潤的唇瓣──唔,是一張適合接吻的唇,這張臉不美,只算清秀──不是他的菜,他只對美艷火辣型的有興趣。
對,他就是那種只重視外表且吃重口味的膚淺男人。
柏堯一完全沒有吃人嘴軟的認知,一邊在心里機車,嘴巴也沒停下,手上的面包三兩口就被他吃完了。見他吃完了,那雙柔女敕小手又捧上第二個。
「這里還有。」不忘附上討好的眼神和笑容。
這眼神……柏堯一覺得很熟悉,而且女孩的聲音軟軟的,像剛煮好的麥牙糖,沒有男人會拒絕這樣的眼神和聲音,因為很滿足男人無聊的膚淺虛榮心。
好吧,這女孩應是他的愛慕者──這類的事他從小到大遇過不少,不過這個愛慕者年紀太小了,他對小妹妹沒興趣。
再次接過波羅面包,柏堯一拆開包裝,看在食物的份上,他決定誠實地告訴小女孩。「小妹妹,你不是我的菜。」
小妹妹眨了下眼,點頭。「我知道。」男人的菜是那種化濃妝,有對大女乃,細腰豐臀的女人,她對男人的喜好非常清楚。
哦?很有自知之明嘛!
柏堯一非常滿意,咬口面包,再誠實地告知一句。「所以我們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小女孩可愛地皺了下眉頭,看得出來很用力地在思考,然後眼楮直勾勾地望著柏堯一。「為什麼?」
柏堯一挑眉,眼楮往下,小女孩也跟著往下──看著她的平胸。
然後,兩人的眼珠一起往上挪,對上眼。
「懂了吧?」柏堯一拍拍她的頭,柔順的金發細細軟軟的,很好模。
小女孩微眯眼,沒有往後退,反而向前湊,蹭著他的大手,像貓咪似的。
這模樣讓柏堯一想到某只灰色虎斑貓,牠撒嬌的時候就像這樣,最愛用那顆圓滾滾的大頭蹭著他。
柏堯一迅速抽回手,小女孩眨著眼,疑惑地望著他,那眼神似乎在問他,怎麼不模了?
看著女孩的眼楮,柏堯一恍神一下,終于知道他為何會讓女孩進他家門了──因為她的眼楮。
冰冷的下雨天,他看到被丟棄在路上的小灰貓時,那只小灰貓就是用無邪又純粹的眼神看著他,然後等他回過神時,那只小灰貓已經在他家了。
那是他生平的第一個意外,而且無可取代,偏偏因為某個女人,讓那個意外消失了……
柏堯一的臉整個沉下來,心情又差了,他決定下個月不給稿了。
敏感地察覺到男人的情緒,因為他臉臭得太明顯,女孩眨了眨眼。「你在生氣呀?」
「你說呢?」柏堯一將面包吃完,將塑膠袋打個結丟進垃圾桶,再一口喝掉咖啡。「你該走了。」
他現在心情不好,沒空應付她。「繼續去對面站崗吧!」隨她要站多久都不關他的事,現在的他看到她的眼楮就不爽。
對,他柏堯一就是這麼情緒化又難搞的男人。
「可是還有一個波羅面包。」完全無視他的惡劣態度,女孩從紙袋拿出最後一個面包,眼巴巴地遞給他。
柏堯一瞪著面包,再看向女孩,女孩立即對他露出笑容,完全不受他的壞臉色和惡劣態度影響。
有點羞恥心的人,遇到這種情形會內疚或心虛一下,不過柏堯一不屬于這類,他只覺得這女孩不會看人臉色,蠢!
而他不介意當壞人,讓女孩知道這招對他沒有效,而且他現在心情很差,只想找人出氣。
他伸手準備打掉她手上的面包,手機鈴聲卻不識相地響起,剛好打斷柏堯一的動作。
女孩低頭,從口袋里拿出輕薄短小的粉紅色手機,從話筒里清楚地傳來女人驚怒的聲音。
女孩低低唔唔的。「好……我知道,嗯……不用,我馬上回去。」似乎也有點受不了那尖銳的聲音,她皺了皺眉,果斷地掛掉電話。
「我要回家了。」不舍地吐出這句,她看著柏堯一伸出的右手,以為他是要吃面包,雪白小手握住大掌,將面包塞到他手上。
「記得要吃完哦!」再附上一記笑容,然後走到門口,拿起門邊的紅色雨傘,回頭看向男人,藍眸彎彎的,「我明天再來,拜!」不忘再送上一記飛吻。
柏堯一頭一次發愣,呆呆地看著女孩離開,頭一次毒嘴來不及發作,那人就歡樂地離去了。
他生平頭一次有種自己竟然輸了的感覺。
這種感覺……真他媽的讓他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