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馬嘶風 第四章︰老子也是革命黨

作者 ︰ 春鋤

周圍的幾個乞丐都圍了過來,靜靜的听他解釋,「這《天國討胡檄》上說的清楚,長毛子起兵就是為了跟朝庭過不去的,你們看看……」說著他展開黃紙,輕聲念了起來,「‘中國有中國之形像,今滿洲悉令削,拖一長尾于後,是使中國之人變為禽犬也。中國有中國之衣冠,今滿洲另置頂戴,胡衣猴冠,壞先代之服冕,’再看這句‘今幸天道好還,中國有復興之理,人心思治,胡虜有必滅之徵。三七之運告終,而九五之真人已出。’他們自稱九五已出,那便是要當皇帝,爭天下的,你們想想,憑長毛子那幾千號人怎麼和朝廷爭天下?且不說身後有向榮幾萬官軍追著,就是北上京師又是幾千里地,哪是這般容易的事情?我看他們當真想要成事,就必然要拿下江南膏腴之地,以江南的民資民財,憑長江天險之勢,斷朝庭漕糧,方可北上而爭天下,所以我才說長毛子必定會沿江東進,倘若打下江寧(今南京),那時才能算成功了一半,現在……」說著又搖了搖頭,「看不清……看不清……」

口中塞了塊破布的李波坐在一邊越听越是吃驚,這些乞丐看起來衣著破爛不堪,談論的東西卻又「史」味十足,張口閉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長毛子不就是太平天國嗎?讀書那會兒說太平天國禁止剃,因此才被人稱為長毛子,再說他媽的江寧,要不是李波以前有個女朋友老家在南京,他肯定不知道江寧就是南京,眼前這些叫花子又懂什麼了?居然還能說出幾句半通不通的狗屁「席文」?再說這「席文」又是什麼東西?

只听那精瘦漢子又說道︰「這次咱們去安慶聯系長毛子,一是看看他們實力如何,現在拉山頭的到處都是,傳聞也不一定靠的住,還是得親眼看看,二是要長毛子對咱們的態度如何,若是能聯手舉義,那總不是件壞事,畢竟現在朝庭的注意力都被長毛子吸引了去,咱們正可利用這個機會,擴大自己的實力。」

「牛大哥,你說長毛子跟咱們是一路人嗎?」一個年輕的乞丐滿臉憂色的問道,「現在到處都在鬧饑荒,長毛子要是拿下安慶後分兵入皖,那他們力量很快就能翻個個兒,倘若他們是敵非友,那看著他們拿下安慶不是抽咱自己嘴巴麼?」

眾丐聞听,頓時交頭接耳起來,那領頭的精瘦漢子皺著眉頭沉默了一會才道︰「不坐視他們拿下安慶又能如何?我們現在肯定無力南下爭奪皖南的。」說著又看了圍坐四周的眾丐,無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人家長毛子能拋家舍業的離開老家從廣西打到湖北,咱們捻子就不行,老是舍不得家里那點破爛東西,要是咱們能有長毛子一半的膽識,北上直隸不成,橫掃河南、山東那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眾丐一時都沉默下來,只有被綁在一旁的李波混身不停的打顫,听完這些乞丐一番對話,他越來越迷惑了,什麼捻軍,什麼長毛子,什麼朝庭,什麼官軍……這……這到底是什麼時代?猛然間他又想起了那數千具暴于荒野的腐尸,灰布衣服……灰布衣服……這難道真的是大戰之後的遺尸?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到底生活在什麼時代?李波呆呆的看著坐著閑聊的眾丐,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他突然想起「莊子夢蝶」的故事,到底是莊子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莊子?

「呯!」的一聲輕響,李波猛的跳起來用頭狠狠的撞向路邊一塊青石,頓時便長聲慘呼,腦門上傳來的巨痛清楚的告訴他,這一切肯定不是真的,但卻未必是假的。

「咦,咱們的活羊想不開了要自盡咧!」眾丐都被李波的舉動嚇了一跳,見他腦門上瞬間便腫起一角來,忍不住哄笑起來。

李波呆呆的看著眼前捧月復大笑的眾丐,心中反而平靜下來,這幾個小時里生的一切如同電影般在他的腦海中回放起來,從「好再來」出來之後,自己一路開車回公司,路上遇到大雨,自己好像還在雨中唱了一會兒小曲,然後呢?然後起風了……再然後呢?再然後自己好像就出現在了這個奇怪的地方……突然李波眼前一亮,精神大振的仔細端詳起眼前的十幾個乞丐,看了好一會兒,又眉開眼笑起來,若不是口中塞了塊破布,只怕當場就是大笑出來。

「別是瘋了吧?」一個黑瘦的漢子莫名其妙的看著李波,「八成是被嚇的,也是,人之將死……這個……總是要怕的!」

領頭的精瘦漢子盯著李波看了一會兒,起身踱到他身邊,順手將李波嘴巴里的破布抽了出來,大聲喝道︰「別他媽的裝瘋賣傻,有什麼要交待的趕緊說了吧,大爺心情好,說不定還能幫你帶個信!」

李波斜了眼正捧著一瓦罐水回來的小丐,又眯著眼楮看了看眼前的精瘦漢子,馬上擠出一張笑臉道︰「大哥,咱們原來是自家人,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

眾人聞言一驚,立刻都圍了過來,那領頭的精瘦漢子也是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喝道︰「死在眼前了還想胡說八道逃得性命麼?自家人?誰他媽的跟你是自家人?」說完大喝一聲,「小子們來呀!開刀宰羊!」

「開刀宰羊!」眾丐一齊應聲,隨即便有兩個人上來將李波扶起,解開繩系重新綁到一顆大樹上,其他人紛紛取出短刀在路邊的青石上「嚓嚓」的磨起來,那個年輕的小丐拿著短刀走到李波的面前,一刀便將他的衣衫切開,露出胸月復間大塊的皮肉來。

雖然是在盛夏,李波也仿佛感覺到了陣陣的寒氣,小丐手中的短刀雖不算鋒利,但割破他的肚皮卻是足夠了,恐懼之下也顧不上自己的兩寸平頭,隱約間想起「太平軍」三個字,立刻大聲尖叫起來︰「我就是太平軍,我就是太平軍……你們殺了我,還想和太平軍聯絡嗎?媽的……」

「你是太平軍?」眾丐更加吃驚,那小丐正要將罐中清水沷到李波的胸前擦洗,听到這句話也是一怔,畢竟他們身負與長毛子聯系的重任,哪有不問清紅皂白先殺了人家弟兄的?

領頭的精瘦漢子鐵青著臉,圍著李波轉了幾圈,一言不的盯著滿頭大汗的李波,李波眼看著小丐將短刀拿開,總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知道眾丐並不相信自己的話,現在不過是有些遲疑罷了,如果自己不能在幾句話之間得到他們的信任,只怕等會死的更加慘了。

「你們都是捻軍弟兄吧?」到底是不是自己穿越了時空,李波此刻已經無心考慮了,他只知道必須順著這些該死的乞丐心思去說,只有說動了他們,自己才有可能活下去,至于他媽的是不是時空穿梭,那還是等自己活下來以後再說吧,「我就是你們說的長毛子啊,我是……我是……我是長毛子派來聯絡捻軍的,那箱……」說著李波朝丟在一旁的那箱七神香皂呶了呶嘴,「那香瓜也是送給……送給你們頭領的,」李波笑臉一轉,朝那精瘦漢子恭敬道,「這位大哥便是捻軍的頭領大哥了嗎?當真是英姿不凡啊……」

「住口!我們大哥也是你叫的嗎!」一個年輕的乞丐大喝一聲道,「你說你是長毛子,有什麼憑證?」

那精瘦漢子也點了點頭道︰「我听說太平軍為了和清兵區別,嚴禁剃,人人都是蓄的,怎麼你的頭即不像剃又不像蓄,初見你時我便心存了疑惑,再說太平軍此刻應該在武昌,你怎麼跑到水吼嶺來了?」精瘦漢子見他自稱是太平軍的人,言辭中也客氣了一些,不再直呼「長毛子」了。

「這個……」李波腦中飛快的轉了起來,畢竟是做久了業務的,稍一停頓,馬上便信口胡說道,「好叫這位大哥知道,我們天王久聞捻軍弟兄在……在大江南北干出的一番事業,心向神往,這次咱們從金田舉義旗以來,一路上破關拔寨,很快便打到了湖北,咱們天王說了,滅了滿清胡狗大事決不能天下英雄各行其是,應該大伙一起干,團結就是力量,所以才派我先行入皖,想與捻軍弟兄聯絡上,共謀反清大計。」說著李波伸著脖子咽了口唾沫,「至于我的頭麼?這個……這個……我們太平軍是要求蓄不假,但是呢,我為了表示和舊社會徹底決裂,所以把原來的頭全部剃光,這一茬兒是新長出來的,這才是蓄,剃滿清的舊,蓄天朝的新!」

「哦!這般說倒也有些道理,」眾乞丐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起來,唯有那領頭的精瘦漢子仍然直勾勾的盯著李波一言不,李波心中著急,但又不好表露出來,再說剛才听他們交談時似乎對太平天國的事情並不了解,自己雖然了解的也不多,但騙騙他們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于是又加重了語氣補充道︰「各捻軍的弟兄,我們太平軍反清復明,是非常希望和你們聯手的!」a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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