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的話讓小南不由得一愣,一直以來這姓名和身世都是他的一塊心病,雖然從記事起就見慣了打罵,也有些習慣了沒有名字的生活,但內心中還是隱隱有些祈盼,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像是扁舟尋岸,落葉尋根,對自己的身世有種探求的渴望。
「你……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怎麼會認識我?」小南瞪起了眼楮,覺得對方似乎在騙他。
乞丐笑了笑︰「現在我還不敢肯定那時候見的就是你,不過,幾年前我見過的那孩子,身上有兩處紅色胎記,心口是一處,左腳心是一處。因為形狀極為特殊,所以不光是我,想必很多人至今都記憶猶新。」乞丐一邊說,一邊看著小南︰「當時他心口處的胎記是圓形,而左腳心的胎記則分成七個紅色小點,狀似北斗七星,當日有人還開了個玩笑,說那孩子弄不好是星宿下界。可誰知道,不到一年的光景,那孩子就被家中惡僕抱走,如鴻飛冥冥,至今仍舊下落不明。」
他這番話沒等說完,小南的神情已經變了,一時之間竟有些茫然之色。旁邊明德听了乞丐之言,不由得朝小南那被撕破了衣服的胸口瞄了一眼,果不其然,那里有一個錢幣大小的紅色胎記,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宛如一輪有生命的小太陽一般!再看小南的左腳,雖然看不到他的腳心,可那緊摳著地面的腳趾、宛如僵化的左腿和面上神色的變化分明告訴了他們︰毫無疑問,他的左腳心正有北斗七星狀的紅色胎記!
「不過呢……」乞丐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雖說這胎記看起來特殊,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是否事有巧合也未可知,所以話不能說死了,現在我也不能說你百分之百就是我見過的那孩子。若是方便的話,你就在這青州城里等上一等,到時候自然會有人來驗證。」
小南此時低著頭,面上神色變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乞丐這番話到底听沒听得入耳。只是旁邊明德則听了個清楚,眼見小南半天沒有說話,明德忍不住大聲道︰「好,我們就在這里等!」話一出口,又似忽然想起了什麼,道︰「不過……你若是敢騙我們……」
「哈哈!」乞丐笑了。「不敢,不敢!」言談間竟似對明德頗為忌憚。乞丐說罷,沖著明德點頭示意︰「跟我來吧。」
小南似乎還在沉思,迷迷糊糊地一路跟著中年乞丐前行。走了幾條街,來到一處巷子里,乞丐緊走幾步來到一處門戶跟前。咚咚咚!巴掌扣在暗青色的青石門環上,打得啪啪作響。
「誰啊?」里面傳來一把清脆的女聲,听來有些熟悉。
那乞丐官差此刻雖然仍舊穿得破破爛爛,臉上烏漆麻黑的,手上腳上甚至還有泥卷,可此番站在這門口,身子拔得倍兒直,目光倨傲,神色間竟凜然有威,哪里還像個乞丐?只听他沖著門里說道︰「這里可是州衙田判官的家麼?」
門吱呀一開,里面出來一個小丫頭,小南和明德定楮一看,竟然是昨日給自己饅頭的那個翠兒!此刻翠兒頭探出了大門,也看到了小南和明德,本以為他們是再來討些吃食的,可看看面前那高大的乞丐,又有些狐疑。
「是……」翠兒應了,問道︰「敢問,您是哪一位?」
乞丐沒有回答,卻大刺刺地說了句︰「叫田乾出來說話。」翠兒愣了一下,倒也沒有說什麼,關了門走回院子去了。此時听了兩人對答,小南就是再蠢,也知道眼前這人絕對不是乞丐了,只看他對著青州衙門的判官大人如此說話,很明顯不把這位判官大人放在眼內。
不大一會兒,院子里傳來腳步聲響,吱嘎一聲,大門兩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出來。此人相貌平平,只渾身上下有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正是青州衙門的判官——田乾。此刻他頭上帶著判官帽,身上穿著從七品青色官服,足蹬烏靴,看起來是正要出門去衙門辦公。
出了大門,田乾掃了一眼,不由得一呆。先前翠兒回屋里說道外面那人口氣甚大,琢磨著是不是官府中人,可現下田乾看了看,門口一大二小三個叫花子,哪里有什麼官差?田乾猶豫了一下,眼神定在中年乞丐身上︰「敢問,足下是……」
「你就是田乾?」聲音不怒自威,又透著一股冷意。
田乾心下一驚,面上卻絲毫不顯,不卑不亢地應道︰「在下正是田乾,不知這位……」
中年乞丐沒等他說完,用手自懷中一抹,模出一件物事遞到田乾眼前︰「這個……認識吧?」此次展現的腰牌似玉非玉,潔白光亮,竟不是方才那一塊了!
「啊!」田乾面色忽然一變,撩了撩袍子,看情形竟然是要下跪!看得小南目瞪口呆!反倒是明德,瞥了一眼田乾手中的物事,面上不露絲毫震驚之色,反倒像是覺得十分自然一般,甚至還露出了些許倨傲之色!
「免了!」中年乞丐一伸手將田乾攔下了。「進去說話。」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