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寧抬出皇上這頂大帽子來,不管他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端和郡王張度都軟了下來。何況杜寧先前的一番話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張度感覺自己就像月兌光了衣服站在雪地里一般,他不知道自己這個郡王府里,還有什麼是人家不知道的!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堅持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張度探手從懷里模出那塊玉佩,遞到杜寧跟前。杜寧一見那玉佩,眼楮頓時就眯了起來!雙手捧過那塊玉佩,杜寧的心中也不禁掀起一陣波瀾,幸虧自己來了,幸虧來得及時!
「王爺,不用看了,這個人……卑職還得帶走。」杜寧只看了一眼,便把玉佩收了起來,再看向端和郡王張度的眼神,便頗值得玩味了。
張度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雖是心有不甘,但讓他花天酒地可以,讓他孤注一擲對抗杜寧,他可沒這個膽子!若是換一個人來,怕是寧可將玉佩捏碎了也不會交給杜寧,可張度不行……既然不能反抗,那便只有乖乖地承受了。張度嘆了口氣,吩咐人將沈修帶了過來……
前日張度將沈修打得不輕,但看到了玉佩便停了手,由于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沈修便仍舊被關進了柴房里。此刻被帶了出來,沈修自忖必死無疑,哪料想出來之後見端和郡王張度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倒是旁邊站著的那位,帶著一絲壓人的氣勢。
沈修一被帶進前廳,杜寧便是一皺眉,此刻沈修連路都幾乎走不了,後臀和雙股都是結痂的血痕,可以想見前日有過什麼樣的經歷。杜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端和郡王張度,抿了抿嘴角,卻沒有說話。
「王爺……杜寧,這便告辭了……」杜寧微微一躬身,朝著端和郡王張度禮畢,隨後從郡王府下人的手里接過沈修,竟是一矮身直接背起了他,徑直出了府門去了。
前廳的兩個長隨愣愣地看著王爺,有些傻。張度呆呆地望著杜寧離去的背影,雙眼空洞無神,兩個長隨或許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可張度的心里和明鏡似的,自己……這次怕是完了……
昌寧城,長生堂。
門簾子猛地一掀,帶進來一股涼氣。今日巧了,又是安供奉當值,此時他正拿著一副脈絡圖在拈須端詳,忽然被來人打斷,心思便有些不爽快。但抬眼微微打量了下來人,心頭不由得一凜,連忙從櫃後面站了起來︰「這位壯士……不知有何所需?」
來人正是杜寧,從端和郡王府出來,杜寧立刻當街攔了一輛馬車,帶著沈修直奔長生堂而來。杜寧看了安供奉兩眼,也不嗦,一轉身出了長生堂,不大一會兒再掀簾子進來,背上已經多了一個沈修。
安供奉行醫多年,人老成精,杜寧此時雖然沒有穿官服,但隨隨便便一站,渾身自然流露出一股官家氣度,何況此時杜寧心急如焚,面上便不自覺地帶了些陰狠之色,安供奉哪還能不小心著?及至杜寧背進來沈修,意思已經不言自明,安供奉連忙搭把手把病人接了下來,扶到後面小室中仔細檢看。
過了一會兒,安供奉檢查完畢,自己也長出了一口氣。沈修受的只是皮外傷,雖然暫時受創較重,但沒有傷及筋骨,只要用些創藥,用心將養些時日便會痊愈。這樣的傷口杜寧本來也可以判斷出來,但關心則亂,眼前這人實在有些不同,杜寧可不敢自己妄下決斷,所以才到了昌寧城最富盛名的長生堂來。
待安供奉將沈修的創口洗淨,敷藥,包扎完畢,杜寧這才又將沈修背上馬車,一路緩慢前行,最後又來到了林府。
林府門前的小廝早就見過了杜寧的威風,見他到來忙不迭地回去報信兒,不多時林武便迎了出來。林武見杜寧去而復返,不明所以,正要說話,卻見杜寧搶過話頭兒說道︰「敬軒,幸不辱命!若非我去得及時,你交代給我的事情恐怕就要辜負著了……」
「嗯?」林武一愣,拿眼看看杜寧,剛要問,忽見杜寧神色似乎有些不對,林武知機地收住了口,但卻不敢再言語,生怕說錯了什麼。杜寧見林武知機,不由得朝他贊許地一笑,隨後回身將沈修背了下來。
「啊呀!」林武連忙迎了上來。「沈齋主?怎麼……怎麼竟至如此……來人!」不待林武吩咐,早有左右從杜寧手里接過了沈修背在背上,眾人一路穿房過戶,最後來到了偏院里。此時沈修已經緩過勁兒來了,先前在馬車里听杜寧和林武兩人對話,沈修直以為是林武知道他被端和郡王抓了,是以讓杜寧前去相救,因此掙扎著起身朝兩人相謝。
林武自然是不肯受禮,杜寧更是連稱不敢,連身子都偏到了一邊,看在林武眼中,心下不免起了些猜測。三人只略微說了幾句,林武寬慰沈修在此安心養傷,並便派了兩個小丫鬟在此侍候,隨後便扯著杜寧離開了屋子,待出了偏院,林武便再也按捺不住,對杜寧笑道︰「杜大人,你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啊?可否為下官解惑?」
杜寧看看林武,面上一陣苦笑︰「別問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別,別生氣啊!敬軒,哥哥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杜寧拉著林武到了前廳,待左右沒人了這才松了口氣。「敬軒,你也別多問,我只能告訴你,問多了……不見得有好處,明白了吧?」林武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杜寧又道︰「其實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個差不離兒,總之就一句話,人,就放在你這兒了。若是出了事兒,我可惟你是問。」
「你別苦著臉,這是死命令,你看著辦。待他傷好之後,想教書,就繼續讓他教書,想吃喝玩樂,就讓他吃喝玩樂。可有一點,你可不能讓他離了你這一畝三分地兒,明白了吧?」
「明……明白了。」林武一邊點著頭一邊想,這沈修是什麼人哪?這哪是一個教書先生啊,分明是一位爺啊,還是特大號的爺!
杜寧見林武苦著一張臉,不由得出言安慰他︰「其實呢,也不是什麼難事兒,你先前不也和這位交好麼?就和平常一樣就行了,據我所知,這位好像也折騰不出什麼來,最大的可能還是去教書,以你的能力,這點事兒還能難住了不成?」
林武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于是心下稍安,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那位王爺那邊……」
杜寧一擺手︰「別提他了,我明日便啟程回京,不出半個月,張度就得挪窩了。放他在這著實有些礙眼,而且他也確實玩得大了點兒……」說著,杜寧看著林武詭異地一笑︰「我說,你那位寶貝公子,藏得有些時候了吧?以前我可是見過他的,以他的性子,這幾天下來,怕是憋壞了吧?嘿嘿,這小子……不知道之前到底是怎樣一番經歷,看起來,日後倒頗適合到我那兒去做事……」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