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正說著話,忽地後面傳來一陣讀書聲,林南听了詫異。沈修見了笑道︰「還不知道吧?呵呵,後面這些都是些窮苦人家的子弟,也有府中下人的孩子。我本是你父親請來專門教你的,可你入宮做了伴讀,許久才回來一次,為師走也不是,不走又有些憋悶,于是向老太太請命,便找了這些孩子來教。一來可以免得虛耗光陰,二來也可以為這些讀不起書的人做些事情……」
林南听了站起身來一揖︰「恩師還是這般樂于助人的性子……」
「呵呵,助人就是助己。」沈修說著話,一邊看著火頭︰「好了,火候到了,拿杯子來吧!」林南聞言忙伸手從一方小桌子上拿過兩個杯子來。沈修提了銅壺,倒了兩杯茶,師徒二人一人一杯,一邊品茶一邊繼續閑聊。
沈修看著林南,問道︰「這些天在宮中都讀了哪些書啊?宮里的大學士教授得如何?」
林南聞言放下了茶杯,答道︰「讀了《論語》《孟子》,還讀了《治學三篇》《機全要》等等……嘿嘿,至于那幾位學士嘛……有的講述得倒還明白,有的在弟子看來,分明就是照章誦讀而已,講學未免有些死板,比恩師差多了……比如那個于連大學士,書講得差強人意,偏是對位分尊卑、上下之禮苛求得很,每日里總要念叨好幾遍,除了太子之外,那些皇子沒有一個不煩他的……」
「呵呵!」沈修看著面前滔滔不絕的弟子,心里有些感慨。幾年以前剛見面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孩子,卻從來不肯多話。到了現在人長大了些,師徒二人感情也日漸深厚,多日不見,話匣子一開就有些收不住了。「你呀,現在也學會在人背後說短長了……」沈修提起銅壺給林南添了茶水,溫言說道︰「不論教授得如何,畢竟是為人之師,你是學子,總要對其尊重一些。至于講得好不好,對不對,則有所側重地領會便是了,犯不著也和其他人一道指指點點……」
「嗯……」林南低了頭,有些不以為然。
沈修笑了笑,說道︰「你的天資是好地,讀書也知道用功,但為師更看重你的是,你並不像其他孩子一樣人雲亦雲,以往在教授你的時候,經常會就一段話或一字半句問,即便有些見解和問似有悖于時理,但細細想來也自有些因由。這便是你難能可貴之處,即便現下你是在宮中就學,不便于問,但這一優點仍舊不能丟棄。若有疑難之處,便先記下來,回來之後再與為師商討就是。」
「是,弟子多謝恩師教誨。」
沈修含笑問道︰「嗯。這麼多時日了。上次布置給你地課業都做得差不多了吧?」
「是。弟子這次回來。將所作文章都帶回來了。有些不解之題也都記下了。」林南一邊說著一邊從身旁地包里取出了一摞書紙來。沈修放了下茶杯。伸手接了過去。一頁一頁地翻看。一邊看一邊微微點著頭。
正在這時候。遠處忽地傳來一聲大喊︰「哥哥。你在這兒麼?」林南一听。正是林地聲音。林南微一蹙眉。轉臉向沈修笑了笑︰「弟性子莽撞。恩師……」沈修笑了笑︰「放心好了。他也是我地弟子。性子什麼樣我也是清楚地。」說著沖林南擺了擺手︰「你且先去。多日不見。你們兄弟也一定有些話說。待我看過了這些東西。晚上再和你說話。」
林南忙站起身來一揖。隨後轉身朝月亮門走去。未及轉過門去。一個人影已經旋風一般到了跟前︰「哈哈。果然在這兒!哥哥。你可想死我了!」林滿臉地喜色。張開雙臂奔著林南就過來了。林南面色一冷。說道︰「大呼小叫地干什麼?不知道這里是先生地地方麼?」
林愣了一下。垂了手臂訕訕地說道︰「嘿嘿。哥哥可別冤枉人。我對先生可是禮敬得很。只是今日听得哥哥回來了。一時高興……就……」
林南聞言白了林一眼。兩人一先一後轉過牆角。林南這才仔細地打量起林來。多日不見。林也長得粗壯了些。面皮變得粗糙且黑了許多。想是這些日子不用讀書。整日在院子里跑地緣故。
林南拍了拍林的肩膀,問道︰「大伯去了北疆打仗,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麼?你那怪病還沒起色麼?若是不用讀書了,也總不成整日都在府中閑耍吧?」
林歪著頭瞄了林南一眼,說道︰「倒也不算閑耍,大伯雖然走了,但留了幾個家將在府里,哥哥你進宮之後,我就每日里和這幾個人學些拳腳。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唉!」林嘆了口氣,俯身拾起一塊石頭,朝不遠處的牆壁上扔了過去。「哥哥,要是依著弟弟看,和他們學那些東西,遠不如和大伯在一塊學。弟弟以為,讀書麼,得和沈先生和楊先生那樣的飽學之士學;練武麼,那自然也得和有名氣地人,像大伯這樣的人練。那幾個家將……」
林南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怎麼,你看不起那幾個家將?」
「我可沒看不起他們,」林說道︰「只是我總覺得他們好像沒什麼本事,每天就知道讓我端著那幾個
別地什麼都不教,沒意思得很!」
「呵呵!那你說什麼有意思?」不待林回答,林南伸手將林拉了過來,說道︰「弟,千萬別小看那幾個家將,他們可都是上過戰場的人,大伯既然能把他們留給你,說明他們都是大伯看得入眼地人。既然是這樣,又怎麼會沒本事?」
「可……那為什麼……」
「呵呵,你記不記得,當年在昌寧府西郊讀書的時候,我每天下午都要去一個地方?」
林一听眼楮睜大了︰「啊,怎麼不記得,到到現在都很好奇,那時候你都去哪了?我還偷偷地跟過你,結果被父親罵了一頓……」
「現在告訴你無妨了,那時候我就是去學你現在學的東西……」林南看著林笑︰「你不是說過哥哥地身手很靈便麼?嘿嘿,那幾年我可沒少受累,那時候你在玩的時候,哥哥可都在流汗哪……你說這幾個家將只讓你練幾個姿勢,那是他們在正正經經地教你基本功,若是他們為了應付大伯,還會這麼辛苦地教你麼?弟,你記住,不論讀書還是習武,天下都沒有輕松寫意地事兒……」
「唉……」
「嘆什麼氣,呵呵!」林南拍了拍林的後背,笑道︰「你地身子骨好,只要用心,肯定不會讓大伯失望的。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好,過不了多久就能學新東西了。」
「新東西?」林喃喃地重復了一句,忽地問道︰「哥哥,當初在昌寧府那會兒,你都學了什麼東西?」
「呵呵,這個啊……我可不告訴你。」林南笑呵呵答道,見林有些不高興,忙道︰「你若真想知道,就好好地跟著他們學,如果你有一天能打贏了他們,我就告訴你。不但告訴你,我還可能給你找個更厲害的師傅。」
「!你說真的?」
「嗯,真的!哥哥何時騙過你?」
「這可是你說地……」林眼中忽地燃起興奮的神色。
翌日,東院,正房。
老太太望著窗戶外頭出了一會兒神,轉頭問貼身丫鬟紅玉︰「他走了?」
紅玉答道︰「是,婢子看著堂少爺出了府門,這才回來的。」
「唉,這麼多天回來一次,才住了一晚就又走了……」老太太嘆了口氣,又道︰「該帶地都給他帶上了麼?這個孫兒是做了伴讀,可不過是一個空名兒罷了,雖然說吃的住的都在宮里頭,可手里頭總還得有幾個閑錢才好。再說了,從宮里頭帶回那些東西來,若是沒有回禮,那也說過去呀……」
紅玉回道︰「稟老太太,銀子堂少爺倒是拿了些,可先前老太太吩咐下的東西……堂少爺反倒沒拿,說是……說是……」
「啊?說什麼?」趙氏一听不禁皺了眉頭。
「說是不用老太太操心,他……他自有主張……」
「什麼?」趙氏愣了一下,又是氣又是樂︰「他才多大的年紀,就有了主張了?這給宮里回禮地事兒,他能主張好麼?萬一禮數不周讓人挑了毛病,豈不……」
紅玉猶豫了一下,說道︰「老太太,我覺著堂少爺既然這般說了,應該心里有數了。」
「哦?你怎麼知道?」趙氏覺得奇怪,轉頭看著紅玉。
紅玉笑了一下,說道︰「老太太可能還不覺得,只是婢子瞧著,堂少爺這次回來,似乎長大了不少。若是叫奴婢細說什麼,倒也說不上來,就是覺著堂少爺有些像……像大人了……」
趙氏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忽地笑道︰「大人……呵呵,這倒是不假,別說現在了,當日他第一次回來的時候,那才幾歲,當日那番言行,那才真是小大人地樣哪……罷了,這事兒暫且由著他去吧。」
兩人一番對答,便再不說話,屋子里一時陷入了沉寂。趙氏望著窗外,不時地皺著眉頭。隔了好一會兒,趙氏問道︰「昨日南兒帶回來的糕點,還剩下多少?」
「還剩下兩大盒子呢。」
「這糕點香濃糯軟,倒是好消化地。嗯……分出一盒子來包上吧。」趙氏吩咐道︰「另外,年前老三拿回來的南方土產也找些出來,若是不太多的話,把二爺拿回來地那些也添上去。」
紅玉應了一聲,猶豫著問道︰「老太太,這是……要送人?」
趙氏點了點頭︰「是,是要送出去。常言道‘禮尚往來’,即便是親戚之間,這禮也是不能少的。何況這麼多年了,也不能只收人家地禮,卻不給人家回呀……」紅玉靜靜地听著,一時不敢答話。停了一會兒,趙氏接著說道︰「東西收拾得干淨些,別讓那些手腳粗的人去弄,你親自去弄吧。包得仔細好看點兒,收拾好了,叫管家送到柳芳街去。」
「啊……」紅玉一听是柳芳街,登時愣了一下,接著回過神來︰「是,婢子明白了,婢子這就去收拾。」
沒太監呢,別慌,俺都不慌o(_o十二月份,每天兩章,每章六千,免得有人總說俺要太監(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章節更多,!)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