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竹園門口。里面一陣朗朗的讀書聲便傳得入耳。「豫甘州脆,大熱天兒的听得人精神為之一振。自從林南入宮伴讀之後,沈修的時間便大半空閑了下來。過了大半年之後,在昌寧府習慣了教書生活的沈修便按捺不住,正好府中有些適齡的童子,于是便在竹園中闢了一塊地方,開起了學堂了。
開始不過一二學童,過了一段時間便多了起來,後來竟有外面慕名而來的官宦子弟來求入學,倒也讓靖北伯府的老太太吃了一驚。不過對于這個特殊的西席先生的作為。趙氏並沒有過多地干預,因為當日二兒子林武赴漢南上任之前便著重叮囑過,雖然沒有明說,但趙氏心思通透,知道該做什麼便夠了。于是乎,幾年的時間下來,靖北伯府中的竹園,便隱隱然成了林家在京城里的族學一般,不但府中子弟都不用外出求學,京城中一些官家子弟和外族的人也慕名而來,而這位先生還與別個不同,不但來者不拒,最後還把府中一些下人家的子弟也都籠絡起來,讀書識字不管那些官家子弟如何想,反正到了現在,在靖北伯府的下人中間,這個西席先生已經成了大善人、活菩薩,,
林南站在婆娑的樹影里,視線透過透過敞開的窗戶投射到房間里。三列四排的長桌後面,坐滿了稚女敕的童子和青蔥的少年,不管身著綺羅還是穿著樸素,都是一臉的認真,張大了嘴巴在誦讀面前的課本。
在這些學子的正前方,一張寬大的案幾之後,一個青衫文士正手執書卷,一邊隨著誦讀之音不住地點頭,一邊緩慢地來回踱著步子正是蒙師沈修。五年以來,沈修雖然住在靖北伯府,但平日里除了上街購書之外,幾乎從不出二門。至于吃穿用度也是除了府中必要的供應之外,別無更多的索取,極為節儉。
看著學堂里蒙師的背影,林南不由得再一次想起當初在昌寧府初見時的情景。若把眼前的房舍換成草堂。此時的情形竟和聳時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身邊沒有了父親,,
書聲止歇,繼而一片嘈雜之聲喧起一原來是下學的時間了。看著眾學子歡呼雀躍的樣子,林南啞然失幾何時,自己也是這般模樣。林南邁步從樹蔭下走出,朝學堂里行去。身邊穿過幾個半大的孩子,見到林南愣了一下,便自顧自地離去,洗然不知來者何人。
沈修放下手中書卷。撢了掉身匕的浮塵,伸手拿過椅背上搭著的汗巾擦拭了幾下額角,長出了一口氣舒緩了下神,這才轉過身來端起了茶碗,一邊喝著一邊看著屋里和院子里的孩子們微笑。剛喝了沒兩口。沈修神情微動,湊到唇邊的茶碗忽地凝住,隨後,嘴角蕩漾的笑容便越地大了起來,,
「蒙師在上,不才學生給蒙師問安。」
林南來到學堂門外,躬身施禮。沈修沒有言語,放下了茶碗,過來伸手將林南扶起來,上下打量了半晌才說道︰「回來了?呵呵,快有半年不見了吧?又長大了不少,呵呵,看來宮里的生活也不是沒有好處。如今再看到你,身上似乎少了些野性,卻多了些妾氣了」
「恩師謬贊了。」
沈修擺擺手︰「什麼謬贊不謬贊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虛托之詞。來。進來說話!順便來嘗一嘗這壺剛泡好的菩提茶吧!」說著,師徒二人一先一後進了屋子,林南隨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沈修轉身端起茶壺,拿起一副新具倒了茶,遞給林南。
林南輕啜了一口,頓時口齒留香,舒服得想展了身子,盡情舒緩一番。沈修見了笑道︰「果然是在皇宮里呆得尖了,連舌頭都知味了。
怎麼樣?好茶吧?呵呵!」林南一口飲盡,笑道︰「委實好茶!必是恩師珍品!」沈修聞言哈哈大笑︰「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說穿了。羊毛出在羊身上這茶名叫菩提茶,還是去年冬天你父親托人從昌寧府那邊捎過來的,世間珍品。不可多得,如今也剩下不多了。我也是許久才舍得泡上這麼一壺,豈知卻正好讓你趕上了,可見有福之人不用忙啊!哈哈!」說著,沈修又拿起茶壺來,給林南倒了一杯。
「說起來,已經幾年不見令尊大人了,,昔日從昌寧府與林大人相識,算一算,也有十今年頭了。呵呵,這些年沈某閱人無數,可還是和令尊投脾氣一些,可恨時間太少,不能盡興一聊。」
林南聞言忙道︰「好教恩師知道,家父今日來信,道問恩師安好。」
「哦?」沈修問道︰「可還說
「別的倒沒什麼,只是說身體康僂。叫府上不用擔心。」
「呵呵!」沈修笑了笑,說道︰「和往日一樣,報喜不報憂。只是相隔太遠,那里究竟是何情形。便只有令尊大人知曉了」
「有勞恩師掛懷,家父應該一切如常。」林南想了想,又道︰「我在字中多日,也並沒有听到漢南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傳來,應該不至有事才對。
「嗯,但願如此。」沈修叩了一口茶,笑道︰「我也是瞎擔心若論起詩文,令尊與我可能半斤八兩,但若論起做官來,我這個書生是拍馬也追不上令尊哪!我平日雖然偏激些,但這一點卻還是知道的。哈哈!縱然情形不堪,令尊也應該有應付之能,不用我們憂心!來。我們以茶代酒,遙敬令尊大人!」
「學生代家父謝過恩師!」林南也端起茶杯,與沈的輕輕踫了一下。
二人又閑聊了一陣,沈修這才說道︰「時光換薦,眼看著又是三年。公子可有什麼打算麼?」
「呵呵!」林南站起身來,拱手一揖道︰「學生這次來,便是和恩師說這個的。」當下,林南便把要回府溫書,準備參加這次鄉試的事情向沈修細說了一番。
沈修听後沉默了一陣,似乎略有感慨,溫言說道︰「世間書生,十年寒窗大都為的是金榜題名,一鳴驚人。說得透了,無非是為了做官。可對于官宦子弟,尤其是對公子這種世家子弟而言,若是不行科舉。入仕也不是什麼難事,或者會更容易些。公子如今前些時日在宮中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若是繼續伴帝身側,得到簡拔只是或早或晚的事而已。」沈修停了停,嘆了一口氣說道︰「公子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尚能決定參加科舉,堂堂正正步入仕途,沈某甚慰,令尊想也會大為贊賞的。只是,沈修再嘆一口氣,說道︰「早年沈某心性偏激。看事情多有書生之氣,雖然如今仍舊不想為官,但對一些事情卻看的開了些,不想公子因為令尊的一些想法和我的緣故,而作一些事倍功半之事,得不償失,只怕日後遺憾」
林南笑了笑欲待插言,卻被沈修制止住了,只听沈修繼續說道︰「既然決定要入仕為官,便要舍棄一些書生之氣,如何做得官不甚要緊。如何做個與民為善的好官,方是第一要緊之卓啊」
林南躬身施禮︰「學生謹記恩師教誨,必不敢或忘!只是」學生決定參加科舉,原因卻恐難詳說。受家父和恩師的教誨,有一絲書生之氣不假,但同時也是為了以後仕途順暢,為了長遠之計,才決定的」林南停了一停,繼續說道︰「何況,便是參加科舉,以學生駕鈍之質,也未必不能榜上題名吧?」
「呃,,呵呵!呵呵呵!」一番話說完,沈修先是一愣,接著拈須微笑,面上頗有自得之色。「既然如此,這些日子便要緊張些了,你有何疑難盡管來冉,咱們共同參詳,籌備鄉試吧!」
靖北伯府。正廳。
飯菜的香氣繚繞四散,大號的八仙桌上,四涼八熱十幾個盤子,外帶烏骨雞湯和桂花蓮子羹一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正在熱熱鬧鬧地吃飯。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緊挨著他的是周氏和四兒子林德,以下眾人各坐其位。林福和林壽正好坐在林南和林甄的對面,多日不見,互相之間都不免上下打量。林福身量明顯高了,略微有些偏胖。林壽則矮上一些,但身子骨健壯,臉上稜角分明。先前都見過了禮,因此席間便都沒有說話。只是林福面上還好,四目對視之時,對林南微微點頭笑笑便過去了。林壽卻有些勉強,即使掩飾得好,還是被林南捕捉到了眼簾內一閃即逝的詭異……
林南心下有些犯疑,按說大家都已經長大了,年少的荒唐事情也便淡了很多,可是這位三堂兄卻不知是何緣故,始終對自己有些疏遠,不那麼親近」唉!算了,左右自己也不會在這里太長時間,不理會便是了,
林南抬眼看了看伯娘周氏,心下暗嘆。周氏雖然著了妝,但眉頭微蹙,臉上有些沒有精神,只吃了小半碗便放了筷子。老太太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麼。一旁的夏氏卻站起身來,關懷地說道︰「姐姐,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我這就給您盛碗湯去?那湯午間就開始在爐上炖著。早就到時候了」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