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看著神情有些恍惚的陌上,默默的看著破敗的門外漆黑的夜。
這一夜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信心有些措手不及,看著陌上的樣子,信心忽然有些擔憂起來,明明之前還是那麼明朗的一個男子,還在充滿了希望談論著自由的人,神采奕奕的樣子卻在忽然之間變了模樣。
只能道是世事弄人啊。
信心嘆口氣,站了起來,雙眼凝視著外面漆黑的夜。
片刻後,羅剎也站了起身,似乎是在等待著某個人的到來,同時讓她疑慮的是陌上和信心明明都沒有內力,卻比她更早察覺來人的氣息,讓她震驚不已,但是她很快便把驚訝收了起來,恭恭敬敬的低著頭,等待著那個人的到來。
「咿呀……」破敗不堪的木門忽然搖晃了起來,在沒有風的夜里,有些詭異。
一道白色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她們的面前,那身影雖然是從雨中而來,可是卻沒有被雨水濺到,足以見他的內功之強。
他先看了一樣雙眼迷離的陌上,然後是信心,最後淡淡的說了一句︰「先出去,守著。」
羅剎點點頭,轉身離去。
信心看著夜鷹的神情,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眷戀,可是卻又彷如是隔著千山萬水的迷霧重重一般,令人看不清道不明。
「早該知道你們會走到一起。」夜鷹說的話,似乎是對著信心,又似乎是對著陌上說的。
看樣子,陌上與夜鷹也是熟識了。
信心心中有了這樣一個認知,但是眼角的余光卻又發覺了陌上雖然動作沒有變,雖然還是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看著門外,可是手指卻不自覺的有些顫抖起來。
慢慢的走到了陌上的身邊,信心緊緊的握住陌上冰涼的手,微微把陌上護在身後,看著夜鷹的眼光變得有些戒備。
「夜鷹。」信心看著來人,語氣平靜如水,似乎是在打招呼,又似乎是在陳述一個人的名字而已。
「這麼久不見,還是老樣子啊。」夜鷹的話有些蒼涼,透過信心的身後看著低頭不語的陌上。
「我們只是想找一塊淨土,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而已,這樣也不行嗎?」陌上的聲音像穿越了光年,變得有些模糊起來,在這個不安靜的夜里聲音有些零落。
信心護著陌上,兩個人的手緊握著,像是握住救命草一般,此刻的他們都是彼此支撐下去的支柱,他們給予彼此力量和光芒,可是自己到頭來卻都是那麼的單薄。
「在你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你覺得你的想法還有可能實現嗎?」夜鷹的話變得冷冰冰起來,讓人听了骨子里面都能感受到一股透著寒冷的氣息。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陌上並不是有心的,請你放過他吧。」信心從不曾看到過這樣的陌上,更不曾看到過這樣的夜鷹,在鷹盟與他相處的時候大家不問彼此感情**,只是暢聊心中所想,感覺他並不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冷酷無情,可是對于夜鷹的為人,她幾乎都是從別人的嘴里听見的評論,她開始不明白究竟夜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了。
「信心,你太天真了,不止是他,你我也會帶走,我本不知道陌上竟然就藏身在鐘離夜宮,可是既然知道了你們都與鐘離亦邪有關系,我就更不可能讓你們輕易的離開了。」夜鷹慢慢的逼近了信心和陌上倆人,像是踏著一路的風雨而來。
信心嚇得後退,看著滿臉寒氣的夜鷹,心中害怕起來,她從未見過有人竟然能夠把怒火用寒冷的氣勢散發出來,而且是那麼的駭人,讓人忍不住腳底生寒,夜鷹的眼神似乎就要穿越了自己的身體,將陌上燃燒殆盡一般。
一步步後退,信心和陌上終于無路可退,兩個人依偎在一起,靠著破舊不堪的牆壁,而夜鷹寒冷的氣息就在鼻尖。
「乖乖跟我回去,我不會為難你們,別讓我動怒。」夜鷹的聲音似乎是從腳底而來,可是卻又似乎是從四面八方直撲倆人的鼻尖。
「我跟你回去,放信心走,這件事情與她無關。」陌上忽然站直了身體,掙月兌了信心緊握的手,像一個強硬的鐵人一般,站在信心的身前。
夜鷹就這麼面對面的看著陌上,倆人身高差不多,只是陌上略微瘦弱一些,而夜鷹更加健壯結實。
看著近在咫尺的陌上,夜鷹似乎有一瞬間就要心軟,放這兩個倔強的人離開,從此遠離了那個曾經是夢魘曾經讓他揪心的過往,然後繼續以前的日子,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就好。
「不,要走一起走,我絕不會放任你一人。」信心看著那個明明就在害怕的人,可是卻為了自己變得那麼的勇敢,在她的眼里真正的勇敢並不是不畏懼,而是明明就畏懼,卻還是迎頭面對。
與陌上並肩,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已經有了某種默契在心里滋生發芽了。
夜鷹的心里忽然就動容了,為了倆人之間的友誼。
明明就都在害怕,明明一個還在微微發抖,而另一個心跳如雷,可是卻還是那麼不怕死的肩並肩一起面對,這樣的兩個人,雖然不是愛情,卻比愛情更加讓人震撼,那是一種已經超越了友情,卻又與愛情無關的情感。
「你們還真是令人感動。」夜鷹忽然輕笑,笑得有些淒涼。
「因為我們是朋友,曾經我們也是朋友,我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我們會走到這一步田地,若時光可以倒轉,我一定會離你遠遠的,沒有曾經的友誼,也就不會有今日的痛心。」信心看著夜鷹,看著他忽然就笑得那麼的薄涼,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明明就是夜鷹在強迫,明明夜鷹就像是一個強者站在他們的面前,可是為何此刻他就像一個落寞的人呢?
信心想不通,她也不願再去想,關于夜鷹和陌上的事情,她只想成為過去,不希望這件事情再有任何的牽扯了。
「你為何心痛?」夜鷹不明白,看著信心倔強而堅定的眼神,他似乎從里面看到了對自己的一絲憐憫。
「因為曾經我們那麼開心的把酒言歡,可是一轉身就變成了今日的這般局面,如果今日你強行帶走了我們,那麼以後我們就再也不是朋友了,我為我們曾經的友誼而感到心痛。」信心看著夜鷹的眼楮,慢慢的說著,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落在夜鷹的心尖上。
「你這樣走了,鐘離亦邪怎麼辦?」夜鷹忽然有些想不通,為什麼這個女人明明就心里有鐘離亦邪,可是卻又願意跟著另一個男人遠走天涯,盡管是與愛情無關,但是這本身就是對愛情的不公和背叛,可是這個女人卻走得那麼理所當然。
「沒有我,這個世界照樣在轉,包括任何人,這個世界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我們只是剛好想要過我們自己想過的日子而已,為什麼就這麼難?」信心問道,她不明白,一個人要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怎麼就那麼難呢。
「過你想過的日子,你們兩個還真是像,你們就像是彼此的影子,那麼的相像啊!」夜鷹忽然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慢慢的向著破廟的門口走去。
夜鷹的背影似乎有些蒼涼,像個經歷了風霜雨雪的老人一般。
陌上靜靜的看著夜鷹的離去,眼里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很快卻又消失在夜里。
信心看著忽然離去的夜鷹,拉著陌上往前走了幾步,那是一種直覺的本能。
「我今日放你們走,但是記住,不要再有機會讓我遇見你們,否則,我不會再如今天這樣心慈手軟,到時候即使是帶著你們的尸體,我也不會眨眼的把你們葬在我鷹盟的土地里面。」夜鷹的話從雨中而來。
來時,夜鷹衣衫不染一絲風塵和雨水,可是離去的時候,雨水卻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像是在嘲笑一個失敗的人一樣。
信心和陌上肩並肩,手牽手,看著夜鷹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視野里面,然後看著彼此,安靜的凝望著對方,像是有一輩子的時間那麼久。
「我雖然不再是十三姨太,但是我卻還是想私心的說一句,夜鷹他從來沒有手軟過,不管對方是誰,可是今夜卻如此的不尋常,說明你們在他的心中份量太重,重過于他自己的心,我知道有朝一日你們一定還會再見面,希望你們念叨這一次他的心軟,不要讓他再那麼痛苦了。」羅剎不知何時出現,看著兩個凝望對視的人,清淡的落下了一句話。
信心和陌上忽然覺得有些累了,空氣似乎開始冰冷了起來。
不管是為了誰,為了什麼,這一走,這一路,可能很難。
他們沉浸在自己的思維里面,不知道羅剎是何時離開,雨又是何時停下,等到陽光打在他們身上的時候,他們才忽然驚覺,一夜,已經過去了。
這一夜,他們兩個就這麼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在寒冷的夜里,彼此取暖。
他們一夜都沒有合上眼楮,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究竟在想什麼,或許他們只是在發呆,或許是在思考人生的路應該怎麼走,可是他們沒有問過彼此半句,他們不說,可是卻比說任何的話更加的多。
「小姐,公子!」陽光中,一個身穿寬大黑衣的少女忽然跑到破廟的門口,語氣中有著驚奇和雀躍。
「我沒有把你們丟下,太好了,你們還好好的。」紫蘇看著那兩個還在相擁的人,忽然熱淚盈眶,一下子沖到他們的身邊,雙手把那兩個脆弱的人攬在懷里,滾燙的熱烈終于滴落。
「紫蘇,你來了。」信心的聲音有些嘶啞,可是卻很溫暖。
「我來了,我就在你的身邊。」紫蘇哭著說道,聲音有些哽咽。
「真好,有陽光。」陌上從信心的肩上抬起頭,看著明媚的陽光,笑著說道,他的語氣輕松,就像是以往一樣,溫潤如玉。
「是啊,有陽光的日子適合上路,我們是不是該啟程了。」信心忽然也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的瞬間是極美的,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蓮花,因為有了陽光的滋養,不再那麼蒼白。
「嗯,我們出發吧。」紫蘇看著已經笑開的兩個人,輕快的說道。
「那我們啟程吧,趁著陽光明媚,從明天開始做一個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有彼此做伴,此生足矣。」信心放開陌上,站了起來,透過陽光看著大地的一切生物。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陌上仔細的訴說著這一句話,品味著其中的意境,看著陽光下那個笑得燦爛無比的女人,心頭一暖。
紫蘇率先走了出去,把之前的那一輛馬車牽了進來,羅剎並沒有為難她,只是讓人絆住自己的腳步,博斗了一夜,天還未亮,羅剎再次出現,這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好照顧他們。」然後留下地址便離開了。
紫蘇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想多問。
只要她的信心小姐還是那麼從容淡定,只要那個陌上公子還是那麼溫潤如玉,那就夠了,至于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並不想知道,有時候知道,反而是一種負擔。
一輛簡單的馬車,一個平凡的少女,兩個只想平淡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的人,上路了。
向著前方的道路,走去。
熱鬧的大街,樸素的人們川流不息。
紫蘇不再是一身黑衣,而是普普通通的黃色素衣,頭上扎著兩個小鬢包,將剩下的頭發編成一條長長的麻花辮垂在右胸前,駕著馬車,慢慢的在大街上前行,一邊看著街邊的小攤一邊歡樂的往馬車簾後面說著什麼。
「這蘇城真是熱鬧,小姐你快看看。」
「小丫頭,趕緊趕馬車,先找地方住下,晚點兒再陪你出來逛,這馬車在路上行走總是不大方便,城里不比我們在郊外那麼寬闊,這到處都是行人。」車簾掀開,信心露出一張精致的小臉來。
自從體內多出了百年內功之後,信心就越發的精致起來,五官還是以前的五官,只是皮膚更加的細膩柔滑,而且沒有了以前的蒼白,反而像一株紅蓮一樣白里透紅,散發出來的氣質也越發的卓越多姿,姑射神人。
「知道啦,前面就有一家客棧,咱們去瞧瞧還有沒有客房。」紫蘇銀鈴般的聲音像只小鳥一般,想著很快就可以出來逛街,心中高興,臉上也笑開了花來,惹得路上的行人忍不住多看幾眼那花一般的少女。
「客觀,打尖還是吃飯啊?」那客棧的店小二遠遠的見有馬車往他們客棧而來便在那候著了。
「喲,小二眼尖兒啊,我這車還沒有停下你就知道我們是往你這兒來的啦。」紫蘇笑著說道,跳下馬車,把韁繩交給那小二,轉身扶著信心下馬車來。
「小姑娘這聲音真真是跟只百靈鳥似的清脆,我們青色客棧在這蘇城可是開了幾十年了,這前後五里地內沒有人敢再開客棧的,瞧姑娘這陣仗,鐵定的是尋客棧而來的。」小二利落的回答著。
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信心與陌上,店小二心中樂了,看來又是個來頭不小的主兒,單看那氣質和衣服的料子就知道不是管家公子小姐也必定是富人家的了。
「我們打尖,你讓人幫我把這馬車拉到馬廄去好生喂養,再尋兩個干淨亮堂的房間。」紫蘇從馬車上拿下行李,一邊吩咐著店小二。
「好咧,現在也快到午時了,公子小姐先喝杯茶休息一下,食過午飯再上樓休息吧,到了晚上咱們這花祭開始了剛好可以養足了精神去玩。」店小二一邊帶路一邊輕快的說著話。
「花祭?那是什麼節日?」紫蘇疑惑的問道。
「花祭是我們南方人的傳統節日,七夕前一天的時候啊未出嫁的公子小姐們可以帶著自己最喜愛的花朵上街去,要是找到喜歡的對象就把花獻給對方,好成一對佳人美話,到了七夕之日便可一同游湖了。」店小二把信心等人帶到了一桌靠邊的桌子。
此時客棧的大廳幾乎已經人滿了,只有這角落的一桌還空著,陌上幫紫蘇把行李放在一邊的椅子上,讓她坐下來。
這個舉動讓一些人側目,一看那紫蘇便是個丫鬟,陌上自然是個公子爺,可是此時公子幫丫鬟拿行李,讓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紫蘇。
紫蘇生得玉容花貌,加上這一路一來的經歷,讓她把以前的小心謹慎和不苟言笑的面容放了下來,成了一個愛笑的女孩子,加上身段亭亭玉立,惹得隔壁桌的一群大漢忍不住又偷看了幾眼。
「看什麼看,沒有看過美人胚子嗎?」紫蘇只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離開了鐘離夜宮的束縛之後,少女的心性展露無遺,加上有些功夫,個性更是比一般人家的女子開朗不少,見有人緊盯著不放,便開口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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