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銀翼帶著陌上,疾風帶著信心,在別莊里面快速的移動。
而來自鐘離亦邪寢室的方向,此刻傳來了打斗聲。
老頑童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引得鐘離亦邪與他大打出手,兩個人由室內打到室外去,就在信心疑惑不解的時候,疾風出現在床邊,扣住她的腰就快速離開了。
暗衛們見是一只猴子挾持了自家的主母皆是愣了一下,只這一下,疾風早已經借助著別莊內茂密的樹木飄蕩著離開了很遠,就連鐘離亦邪都無法追上,更何況是那些暗衛的腳程,自然也是追蹤不得。
由于老頑童的暗中幫助,別莊的守衛不比鐘離夜宮來得森嚴,加上有熟悉環境的銀翼相助,信心和陌上很快便出了別莊而去。
暗黑的小巷子里面,一輛馬車寂靜的停靠在那里,一個身穿黑色衣服頭戴簑笠的人手持馬韁正等待著。
看見信心等人出現,立刻跳下馬車,打開車簾。
黑暗中,那人與銀翼互看了一眼,然後跳上馬車準備離去。
「帶著我妹妹的手絹,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這也是她的心願。」銀翼低聲囑咐了一句,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里。
「我會的。」想到那個命薄的小女孩,信心的聲音有些壓抑。
黑夜中,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快速的也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黑夜,無邊無際。
本就是黑夜,加上厚重的車簾,信心和陌上倆人只能在黑暗里面互相握著手,彼此鼓勵著。
「別害怕,我會在你身邊的。」陌上的聲音壓抑著,一听就知道他心里也是極為緊張的。
「嗯,這一路,就我們兩個人了,我們要彼此互相扶持了。」信心由于體內內功的關系,即使是在這樣黑的環境里面依然看到了陌上臉上緊張的神態了,只是他故作鎮定,想要安慰自己而已。
「嗯,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都需要藍天白雲的擁抱,我們屬于自由的。」陌上的眼楮染上了光芒的色彩,只要提到自由,他的臉上就充滿了希望。
「我一直以來都沒有問你為什麼,不過我今天還是想問一句,你為什麼要離開鐘離亦邪,我知道你心里是緊張他的,當他中毒的時候,你明明那麼盡心盡力的幫助他,可是卻又想要離開他的羽翼。」信心始終不明白,如果不喜歡鐘離亦邪,大可以不必那麼盡心盡力的幫助鐘離亦邪。
「那你明明已經有一個很好的借口離開了他的桎梏,你又為什麼回到他的身邊了呢?夜鷹對你是不同的,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夜鷹之間的事情,但是你這樣性格的人,對他來說是一種誘惑,本質上,他跟我們一樣,在他的身邊,你可以得到比亦邪身邊更好的自由,也更容易離開,這一點你比我清楚,不是嗎?」陌上反問。
信心看著黑暗中陌上的眼楮,他眼里的情感流放,信心都看在眼里。
為什麼?這個問題信心自己也想知道,可是不同的答案總是在腦海里面互相爭執,即使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愛是互相尊敬互相包容,而不是一味的付出並且霸道的桎梏,這樣的愛,令人害怕。
自由此時就在極力的誘惑著她,加上陌上的陪伴,有朋友在身邊,有共同的追求和夢想,有自由的翅膀和看這個世界的機會,所以,信心堅定的踏出了那一步,固執的離開了。
即使她知道鐘離亦邪一定會再次追來,但是她會用行動告訴他,愛不是佔有,而是放手。
「小時候我見到亦邪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他將來一定是一個有所作為的人,他的性格注定了我這個比他年幼的師兄受不到他的尊重,所以自小我雖然是他名義上的師兄,可是他卻從來也不叫我,更不許我喊他師弟。」陌上在黑暗中掙扎的神情,信心看在眼里,看著他慢慢的回想起往事,然後慢慢的訴說出來。
陌上的聲音是極好听的,就像是他的人一樣那麼的溫潤和熙。
「我一直以為他雖然日日與我一起在師父門下學習,可是卻不曾將我放在眼里,可是有一次我采藥時不小心掉進了獵人挖的洞里,卻是亦邪救我出來,並且背著我回家笨拙的為我上藥,當時我就發誓以後不管他對我如何的冷漠我都要熱情的當他是我的兄長,那時候師父遠游在外,冬天雪地的,我本以為我只能等著第二天獵人發現我,才能夠獲得解救。」
「我沒有想到半夜的時候,我居然听見了亦邪喊我的聲音,他叫我的名字還是那麼的不屑一顧,還是那麼的冷漠,可是當時對于我來說卻是世上最好听最溫暖的聲音了,那時是我們都才十來歲,他背著我走了兩個時辰,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我最終還是風寒入體,病倒了。」
陌上慢慢的回想起往事,臉上有著溫暖和幸福的樣子,那是屬于他的童年往事。
「亦邪自那以後對我的態度並沒有改變,可是我卻已經知道了他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我自知身體不好,習武只是為了能夠健體而已,所以將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醫藥典籍上面,每年師父總有出門幾個月,回來的時候都會給我帶來不同的醫書讓我學習,亦邪隨著年齡的增長,武功越來越高強,而我的醫術也越來越精湛,不久之後,我們都下山而去,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行醫幾年,我惹上了一些麻煩,就當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亦邪再一次出現解救了我,可是我已經自由慣了,再次見到亦邪,他已經變得更加的冷漠冰冷,而且霸道囂張,他不允許我有自己的自由,強制我的行動,這讓我感到窒息,這與我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是我不能讓那個人發現我在鐘離夜宮,我怕加深他們之間的矛盾和沖突,所以我一直都在極力的忍耐,等到風頭過去,我便尋機離開。」陌上說著往事,他以為信心看不見,臉上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難以言語的相思之情。
那是陌上的另一個秘密。
信心看出來陌上的心底一定還有另一個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她也聰明的不去問為什麼,有些事情,既然陌上想要逃避,那麼她便無需再去提起,有些事情注定了只能自己去想,去做決定。
他們再次陷入了安靜的狀態。
車輪滾滾向前,在安靜的夜里面發出整齊規律的聲音來。
「咻……」一支箭破空而來,穩穩的射中了馬車的車輪,頓時間車輪分裂開來,整個馬車箱往下一沉。
「吁!」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強行的勒住了受驚的馬兒,停止了前行。
陌上和信心順著馬車箱傾斜的角度往下滑,沖出了馬車箱的外面。
無人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站了十幾個黑衣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個面具,露出半張臉來,信心認得那是鷹盟的標志。
抬頭看見迎頭的人身形竟然是個女子,陌上心下驚訝一番,隨即轉身扶起信心。
信心第一眼便認出那人就是十三姨太了,只是她感到非常震驚,後院女子是不得參與鷹盟事務的,為何十三姨太此時卻出現在這里?
這個疑惑一直在信心的腦海里面,不得其解。
「不知鷹盟有何貴干?」一道清脆的聲音,那是紫蘇。
信心驚訝的看著已經拿掉簑笠的駕車人,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會是紫蘇,只見她此時面目肅殺,仗劍站在最前面,看著十三姨太等人。
「呵呵……沒有想到我的第一個任務竟然會再次遇見你。」十三姨太淺笑,好像不知道會遇見信心似的。
信心本以為鷹盟是沖著自己而來的,但是見十三姨太的神色,卻又不像。
迷惑的看著十三姨太,又看看神色自若的陌上,信心猜想著,陌上與鷹盟之間的關系。
「十三……」
「我現在的身份的鷹盟分堂主,代號羅剎。」信心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
「羅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信心不解的問道。
「我的任務是帶他走,不過現在似乎你也月兌離不了了。」羅剎的聲音妖媚,手下的動作也是極快的,雙手有如化骨綿掌一般,朝著倆人抓來。
紫蘇仗劍掠身,劍尖直挑羅剎而去。
羅剎並不把紫蘇放在眼里,冷笑一聲繼續向著信心和陌上抓去。
「小心!」信心清楚的看到羅剎釋放出來的氣壓,驚聲提醒紫蘇,可惜話音剛落,紫蘇就被羅剎的氣壓彈開,翻落在地。
羅剎畢竟心里是對信心有所憐惜的,所以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只是一左一右抓著信心與陌上的手腕,一個翻身掠去。
紫蘇落地之後便看見那羅剎已經挾持了倆人,立刻翻身追去,可是卻被黑衣人攔了下來。
「羅剎,不要傷害她。」信心擔憂的看著紫蘇招招都是堪堪避過,儼然是不敵鷹盟眾人,卻又不肯死心。
「我若要傷她,此刻她早已動彈不得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羅剎淡漠的看了一眼紫蘇,拉著倆人掠身而去,消失在夜空中。
不知是不是迎了此刻信心和陌上倆人的情境,突然間月涼星希起來。
從厚厚的雲層里面露出了淡淡的月光,天空忽然沉悶了起來,似乎是要下一場大雨似的,夏日的悶熱在此刻體現了出來。
很快,大雨像是迫不及待一樣,伴隨著最後一顆星星的隱去和一道閃電降落了夏日的第一朕雷陣雨,雨水很快便濕透了三人的衣服。
此時她們已經來到了蘇城的郊外,看著突然而至的陣雨和雷鳴閃電,羅剎似乎是換了一口氣一般,看了一眼再無半點月光星跡的天空,就近找了一家破廟避雨。
破廟里面,羅剎升起了一堆火。
陌上從見到羅剎起的第一刻便不再言語,雖然表面上看不出陌上的異樣,可是信心卻細心的感覺到陌上似乎是有些害怕,只是在極力的忍耐而已。
「羅剎,為何……」看著火光中羅剎美麗的面孔,信心打開話題。
「有些事情,看開了便也就放下了,你離開鷹盟的這一個多月里面,發生了很多的事情,這些事情足以改變我的想法,既然得不到,那麼最後我選擇了放下。」羅剎嘆口氣,似乎是有些沉重。
信心沒有想到離開了鷹盟還會有機會見到十三姨太,也就是眼前的羅剎。
只是再次見到,十三姨太已經變身成為了羅剎,從一個痴情等待丈夫回心轉意的深閨怨婦變成了一個手握權勢的衷心下屬,這一身份的轉變讓信心有些措手不及。
而更加讓信心措手不及的是鷹盟和陌上之間的聯系。
雖然沒有人說出來,可是明擺著的是沖著陌上而來的羅剎,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來?陌上早已經在鐘離夜宮藏身了那麼久,為何剛剛離開了鐘離亦邪的庇護就有鷹盟的人出現?
想不通這一點,信心很快卻又想通了鐘離亦邪再怎麼霸道,從來都是只針對她一個人,對于屬下和老頑童都是大度容忍,只要不超過他的底線從來不會強行要求別人做任何的事情,以陌上所說的過往,也不構成鐘離亦邪強制要桎梏陌上的理由。
那麼,為什麼鐘離亦邪會這樣對待陌上呢?
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陌上惹上了很麻煩的事情。
如果不是被她踫上了羅剎,她也許不會想到陌上的麻煩會是鷹盟,可是今夜卻是被她踫上了,鐘離亦邪的張狂並不把鷹盟放在眼里,可是卻選擇了那樣極端的手段去保護陌上,這讓信心很不理解,而且照陌上所說的,鐘離亦邪並不知道那個他惹出的麻煩究竟是誰。
這一切的迷團讓信心更加心煩意亂起來。
「你在煩惱?」羅剎看著忽然抓了一把頭發的信心,淡淡的說。
「是。」信心也不避諱。
「我以為你是一個很淡然的人,沒有想到你也會有想不通的事情。」羅剎雖說的是驚訝的話,可是表情卻還是淡淡然的樣子,也不看信心,只是專心的挑著火堆,讓火勢更加強烈的燃燒而已。
「我是常人,自然是會有煩心的事情。」信心挑眉,似乎是扯進了這麼多的事情以後,她才變得不再那麼淡定從容了。
「你這麼說也對,每個人都是血肉做的,沒有誰是真正的冷血無情,既然人有情,自然就會為了凡塵俗世而變得煩心起來。」羅剎點點頭表示贊同。
「我想知道是誰要抓陌上的,他只是一個閑雲野鶴般的大夫而已,沒有理由會成為別人眼里的阻礙。」信心看著仍然是悶不吭聲的陌上,忽然問了出來。
「你覺得能夠命令我做事情的人,有誰?」羅剎反問。
「為什麼?」信心知道,是夜鷹,可是她想不通究竟是為了什麼樣的事情?夜鷹是一個極其自負的人,他要對付一個人有的是更多的辦法,可是卻絕不可能會動用那麼大的力量卻只是抓陌上回鷹盟而已。
陌上做的事情,要麼是惹得夜鷹很生氣,氣到陌上即使是死也不能解了他的心頭之氣,要麼陌上做的事情很特別,但是不足以讓陌上死。可是不死也有很多的理由,信心想不出來,陌上做的這件事情,究竟是怎樣的一件事情。
「那就要問他。」羅剎抬頭看了看陌上。
可惜,陌上似乎並沒有在听這兩個人的說話,儼然是把所有的思緒都放在小姐的內心世界里面了,一副神游太虛的樣子,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事情。
信心看著陌上,知道陌上是一個極為有原則的人,他若想說,早就在馬車上的時候說了,可是他若不想說,即使是死亡也不會讓他開口的。
「能夠從鷹盟離開的人,自然是不容小覷的,我很好奇你究竟在里面遇見了什麼事情。」羅剎忽然看著信心的眼楮,充滿了探究的光芒。
「你想知道什麼?」信心看著羅剎。
「楊新青現在雖然命救了回來,可是武功盡失,他告訴我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做的,我一直不信,因為我知道你根本不會武功。」羅剎看著信心,她不明白,一個明明毫無內功底子的人,究竟是如何將楊新青的全身經絡以蔓延的方式震斷的。
「啊?他武功盡失?現在怎麼樣?」想去自己無心打傷的人,雖然與他是敵對的關系,可是她卻還是不希望有人因為小姐而受到傷害。
「你放心,他是以一身研制毒藥成名的,並不是靠著一身的武功,所以他雖然武功盡失,但是並不影響他在鷹盟的地位,你自不必替他擔心。」羅剎知道信心內疚,看著那麼善良的一個人,她心底總是不自覺的就會生出一股保護的**,可是身份使她們不能成為真正的朋友。
說起毒藥,信心忽然想起了這羅剎在嫁給夜鷹之前,是江湖上有名的「毒娘子」,而楊新青又是用毒高手,這兩人之間會有什麼特別的關系嗎?
這念頭只在信心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不過她並不是一個喜歡挖人心思的人,是以很快便忘記了。
「那就好,如果你再看見他,麻煩你幫我跟他道個歉,害他失去一身武藝。」信心誠心的說著。
「嗯。」羅剎答應著,忽然又失去了眼中炙熱的光芒,似乎對于信心內功的事情不再那麼感興趣了。
夜,依舊持續,陌上忽然抬頭看了一眼破廟外面,楠楠的道了一句︰「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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