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笑,再抬頭,嫣然一笑,眸中無暇,起身輕咳一聲說道︰「那麼扶風也告辭了,離宮太久不好。」
「等等。」顧想看扶風要離去,似是想起了什麼,笑道︰「進來吧。」
低沉的聲音方落,兩人走了進來,一個老邁一個年輕,正是昨日去宮中的丫頭和嬤嬤,身上穿的還是那身宮裝。
「沒個下人在宮中總是不便,小荷和王嬤嬤尚算機靈,做事穩重。」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一點頭,兩人恭敬福身行禮。
「以後有什麼事盡管使喚,若是做的不好,打罵便是,你們兩個,以後好生伺候著柳美人。」
「是!」
「扶風,別忘了,有什麼事告訴顧伯伯,你在這京都也沒了親人,也就顧伯伯我了。」臨走時,顧想殷切叮囑。
「是。」淡色的唇上浮現一笑,輕輕點頭。
直至扶風一行人的身影離去後,顧想臉上的笑才慢慢收起,深陷的眼微眯,一片凌厲,身後,一老僕隨著內堂走出。
「老爺,你說她這病是不是裝的。」
老僕正是那日隨著顧想一起去關外的僕人,此時一雙眼正隨著自家老爺一同看向屋外,就見那抹縴細的身影突然一顫,險些跌倒,緊跟在後的男人快速身後扶住,女子抬起蒼白的臉似是說了些什麼,然後一行人繼續行走。
顧想搖搖頭︰「不會,她本來就是個病癆子,靠著藥養著。」這麼說著時,老僕想起上次見扶風時,一身的藥味,想想那蒼白的臉,嬴弱的身子,搖搖頭︰「果然還是應該讓青藍小姐來。」
「不。」顧想卻好似搖頭︰「比起青藍,扶風更有利,青藍的性子太烈,又難以靜下心來,容易惹事,扶風安靜,又心懷仇恨,這樣的人更利于為我們的計劃。」
「只是見她遲遲不行動才想試探看看,這下看來不用擔心了。」
「是老奴愚笨了。」
「那叫沈臨風的查的怎麼樣了?」
老僕皺眉︰「除了查出他兩年前被青藍小姐所救外,一無所獲。」
「什麼身份什麼來路都不知道?」
「這人一生就好像是兩年前才開始,前面都是空白。」
「什麼?」顧想大驚,方正的臉上一片沉郁,良久後一拍圓桌︰「再給我去查,只要有這麼一個人就一定能查到,我們的事可不能壞在這麼一個人身上。」對于沈臨風的武功,顧想心有余悸。
「老爺。」老僕面露難色,遲疑說道︰「怕是真沒這個人,听說……‘沈臨風’這個名字還是青藍小姐給起的。」
「什麼!」
此時,相比于兩人的驚駭,軟轎中的扶風嘴角浮現淡淡的笑,錦帕拂過蒼白的臉面,抹下一層白色物來,錦帕掃過,原本蒼白的臉面雖然依舊白皙,卻透著淡淡的紅潤,相比普通人白了些,卻是正常的膚色。
自從她開始鍛煉後,身體早不比以前了。
某轉一轉,透過微微晃動的轎簾看緊跟在兩側的小荷和王嬤嬤,眸一轉,嘴角微揚,笑意含冰。
看來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舉動讓他慌了。
好麼,胃口也釣足了,也該是時候了。
事後回朝露殿。
扶風︰「膽子到不小,德妃娘娘的手都敢抓,你就不怕被砍頭。」
沈臨風面無表情︰「我只負責保護你。」其他一概不管。
扶風︰「……德妃娘娘的手滑不滑?」
沈臨風面無表情︰「……」
扶風︰「听說德妃娘娘每日用香油淨手,香不香?」
沈臨風眸光幽深︰「……屋外那兩個人還在等你吩咐。」
扶風︰「那就讓她們等著吧,哎,听說……哎,你別走啊,我這還沒說完了,正事,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分割線——
這一年的中秋正好是秋末,德妃娘娘在後宮舉辦盛宴,發了請帖給各宮的娘娘,美其名曰家宴,既是家宴,皇上定是要來的。
皇上和德妃娘娘的關系說好听點是相敬如賓,說難听點,是失寵,可德妃位高權重,兩年來後位一直空缺,德妃娘娘位于後宮之首,加之父親是宰相,外祖是大將軍,都是在大都踱一踱腳震上兩震的人,宮中上下都知道,皇後的位置遲早都是她德妃娘娘的,所以宮中各宮娘娘爭相巴結。
中秋當日德妃殿中。
富麗堂皇的寢殿中薄紗飄動,珠簾鐺鐺脆響,手持托盤的宮女來回穿梭。
「娘娘,這個珠花可好?」
「娘娘,這個墜子配娘娘今日個衣裳剛好。」
「娘娘……」
銅鏡前的女子一襲粉色瓖金邊薄紗裙,外罩絲質褂子,沖天髻,顯得更加華貴了,細細的胭脂撲白皙面上,透著絲紅潤,看著鏡中妝點精致的人影,顧漫霜滿意的伸手輕踫發髻︰「扶風,你覺得如何?」
一雙美眸透過銅鏡看身後數尺外的扶風,在看見扶風身後的人時,一雙眼明顯變了色,卻是壓下怒火。
總有一天,她會要那個男人好看。
那臉上的殺意掩藏的再好也逃不過習武之人的眼,沈臨風頭也未抬,靜靜的站在扶風身後,黑色的身影如同一道影子。
扶風看著鏡中人笑著說道︰「德妃姐姐麗質天成,自是美的。」
德妃朱紅的唇微彎,笑著收回手︰「今天這場盛宴可是本宮為你準備,你可準備好了。」
扶風低頭垂眸︰「好了。」
德妃听見那兩字,回頭細細打量,末了一皺眉︰「你這是什麼打扮?」
扶風自是知道德妃指的是什麼,今天的她一身清白襦裙,青色撩邊,白色紋底,很簡單的衣裳,卻不是利落,方便,不同如宮中那些娘娘們的華群,精致雍容,一頭青絲發呆扎起,垂落,獨留額前劉海,扶風曾笑言,若是連劉海都扎起的話,就同沈臨風一樣的發型了。
「你這般要如何人把那賤人比下去?」
「扶風這麼穿自由扶風的道理。」
正在此時,宮中內侍匆匆來報。
「娘娘,各宮的娘娘們已經在後花園等候。」
「娘娘,皇上快到德妃殿了。」
听聞‘皇上’兩字,德妃臉上浮現欣喜,一提衣擺匆匆站起︰「去,迎接皇上。」
「……」扶風輕踫衣襟下的虎牙,眸光清冷。
「皇上駕到!」
後花園中,吳公公尖細的聲音猶如這延伸的青石路,一路蔓延開來,尖尖細細卻是刺耳。
德妃領著一群人匆匆下跪,妝點精致的臉上難掩喜色,卻在抬頭看去時笑意全失,明黃的衣擺擦身而過,德妃剛站起開口,那人身影已過,連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協同懷中嬌柔女子遠去。
德妃衣擺下的手緊握,裝扮精致的臉上出現裂痕,卻是咬牙強忍,跟在身後。
跪在身後始終低頭,直到腳步漸近方抬頭透過眾人朝青石路的另一邊望去,即使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一顆心還是忍不住跳動,流動的血液翻騰。
一聲明黃的男人挺拔俊朗,傲氣天成,俊而挺的輪廓,一雙眼透著萬般鋒芒,端身而坐時,抬眼一掃眾人,渾身散發著威懾,兩旁人紛紛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日家宴,無須多禮。」
低沉的聲音不重,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听見。
紛紛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
「坐。」
一聲坐,中嬪妃卻是站在原地未動,起一雙雙眼刷刷的看向封半城旁邊的位置,卻在看見德妃時迅速收了眼底渴望。
德妃高傲而站,眸光勢在必得。
在這後宮,論起為高,誰能與子相比?
那個位置是皇後,後位須待,人人欲動,面上卻裝作平靜無波,實則天人交戰。
只是料你掙得再厲害,的不過皇上一句話。
「冰玉,坐這里。」
男人端身而坐,眸中含厲,一開口一伸手,美人跌坐入懷,眾嬪妃大驚,那人卻紋絲不動。
站在一旁,距離極近的關系,扶風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身旁德妃咬牙切齒的聲音,心中冷笑,抬眸,目光如冰。
自古帝王最是無情,今之聖寵,明之棄之披覆,兩年前一個顧漫霜,今日一個冰玉。
那一抹嘲笑是對德妃的亦是對自己的。
兩年前,寢殿龍床上,那抵死纏綿的身影浮現腦中。
抬頭,看帝王懷中那一抹縴細身影。
宮中對這位貉族神女的傳言比比皆是,傳的最多的卻是那一句——貉族的神女有著一張鳳後的臉。
對于此事,宮中傳言眾多,她听的多了,卻只是一笑置之,今日倒是第一次見這位貉族神女。
那不是一張特別好看的臉,卻是精致,瓜子臉,眉眼如戴,齒若瓠犀,比起旁人來稍濃密的眉,落在那張臉上卻不會顯得男子氣,到時女子的嬌柔中多了分傲氣,體態輕盈。
看著安靜依偎在封半城懷中的女子,男人修長的手把玩女子垂落青絲,扶風突然有點恍惚,好像那個人是自己。
多年前,他也總喜歡這個抱著自己,喜歡逗弄她一頭青絲,她卻覺得這樣太過羞澀,所以總是拒絕。
她品性清冷,做不來這些。
正因如此,所以厭煩了麼?
男人絕情起來竟是這般。
想起大殿之中那冷絕決然的背影,冷宮中,他賜下的毒和休書,美眸深深一閉,再睜開時,卻正正迎上那人看過來的目光,帶著審視,冷若含冰。
「誰允許你這般打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