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再見金色面具男
石城最近很熱鬧,街上巡邏和王宮內外衛兵增加了不止一倍,只為了那突然出現的外族三人。
一方涼棚正正搭在‘陽日宮’正門口,藏青色的布料搭成的涼棚很顯眼,在加上坐在涼棚內的人,一個嬌柔美麗的女子,一個模樣冷硬恐怖的男人,再加上一個不起眼的大叔。很普通的三人,卻在這三天內驚動了眾多皇家內衛和虎師。
三天內,烏爾目大將軍騎下虎師來了一批又一批,那耀眼的涼棚卻是搭在那里紋絲不動。
‘陽日宮’門前這三天來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又失敗了。」
石城大街,一個人煙稀少的涼棚內一聲震響,桌上涼茶應聲落地。
中尉頭戴高帽看‘陽日宮’前那一身黑衣的男人干脆利落的把一個虎師摔出三尺外,氣得雙拳握緊︰「這已經是第五批了,再這樣下去我虎師顏面何存。」
雖然不想承認自己堂堂虎師軍竟然拿三個外族人沒辦法,可事實擺在眼前,一次次下來虎師狼狽不堪,那人卻跟無事人似的,氣都沒大力喘過。
「怪物,這根本就是個怪物。」
想他涿鹿以武為豪,這人卻……
帽檐下的眼緊盯那高大身影,只見那人手持劍柄長身而立,烈日下,一身的漆黑如同倒影,劍柄上墨色布帶隨風輕晃,下顎微抬間竟讓人遍體生寒,
那冷硬的模樣讓中尉一陣顫抖,頓覺寒意由腳底傳來,襲遍全身,從這里看過去︰「那個人的存在就好像……」那模樣根本就像是……
「傀儡。」
慵懶的聲音由身側傳來,道出了他心中的話。
保養極好的手輕放在桌上,一下下的敲動,明明是雙男人的手,卻是那般好看。
「本來就是個不該有的存在。」
炎炎夏日,過烈的陽光照得人心生浮躁,這人的聲音卻是慵懶中透著磁性,炎夏中讓人更加炙熱了,卻又有種飛蛾撲火的感覺。
「什麼?」四周聲音太雜,中尉听的不是很清楚。
「呵呵,沒什麼。」
中尉不解轉頭看去,烈日下的涼棚在那人面上打下一道陰影,依稀可辨俊朗輪廓,一雙深邃凌厲的眼透過人群看去,那里,高大的男人動了動,眉眼不變的踏過地上虎師朝涼棚內走去,懷抱長劍雙臂交握斜靠在高聳的木棍旁。
「他的劍竟然沒出過捎!」
這個發現讓中尉更加焦躁了。
「這都已經三天了,再這樣鬧下去我涿鹿顏面何存,打又打不過,單單讓三個外族人欺上了門,傳出去還道我涿鹿無能人……」中尉言辭閃爍的看身側人,小心詢問︰「這事還是進宮告訴我王……」身側過于安靜的氛圍讓中尉接下來的話淹沒進肚中,看身側沉默的人,那人不知哪里來的紙筆,正在寫什麼,中尉就覺得口干舌燥的,話到嘴邊又硬生生被壓下。
「莎莎!」幾聲響,紙張對折,修長的手指向遠處涼棚中那一抹淡青色的身影︰「看見那個人沒。」
中尉順著男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涼棚中女子坐在板凳上,眉目含笑看著地上大片虎師,偶爾拿過一旁水袋輕抿幾口水,姿態愜意的讓人咬牙。
「那個女人?」
「給她。」
一聲輕笑溢出,卻似是飽含著什麼特殊的含義,中尉回頭就來得及見那人轉身離去的背影,烈日下,絳紫的衣袍輕晃,微卷的發被照得淺淡,桌上對折的紙被衣擺帶得飄起,中尉趕緊伸手抓住。
「莫要忘記。」
明明慵懶的聲音卻讓中尉身形一怔,匆匆站直身形單手放于胸前彎身恭迎應道︰「是的,將軍。」
又一批虎師狼狽撤離後,扶風嫌惡掃一眼地上髒污血腥,拉了拉略顯褶皺的衣裳朝涼棚內走去。
整整三天,像這樣的來了一批又一批,涿鹿的士兵可說是恨得咬牙卻又別無他法。
「沈公子這武功當真是出神入化了。」
鄧海這幾天算是見識到何為‘高手’了。
想自己第一次來涿鹿借兵時,想著有求于人,那姿態放的要多低就有多低,四處低聲下氣求人,這次卻是高調的讓人難以忽視,那感覺還真是天壤之別。
「不過。柳姑娘,我們這樣會不會把人給得罪光了?」
畢竟還是還借兵的,這把人給得罪了還怎麼借?
扶風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現淺顯的笑,卻是但笑不語,鄧海看著那笑卻覺得高深莫測。
「知道你為何連涿鹿王都沒見到就失敗麼?」
「啊?」
「讓開,讓開!」
一陣喧嘩,伴隨著急促腳步聲,一隊虎師朝這邊走來,打斷了鄧海的疑問。
扶風掃一眼地上未干的血朝來人看去,竟發現是熟人。
「咦,這不是那位中尉麼,怎的今日有雅興陪小女子賞日?」剛走一批這又來了。
這次怕是不那麼簡單吧。
幾日下來中尉顯然已經習慣,面上渾然不動,只冷冷掃她一眼,警惕的眼透過她看向他身後環抱長劍的男人,看一圈後視線重新收回落在扶風身上︰「你究竟要如何才肯離開?」
「小女子以為三日前就給了答案,莫不是中尉太過健忘?」
「……」
中尉威嚴的臉出現一絲裂痕︰「這個是不可能的,姑娘還是另換一個吧,只要你肯離開,凡是好商量。」
此言一出,扶風面色不變,身後鄧海卻是驚訝瞪大眼。
涿鹿高傲的虎師竟然在跟他們談條件,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扶風眉眼一彎而笑︰「那就沒什麼可談的了。」
中尉臉上裂痕更深了,似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最終深吸一口說道︰「那這樣吧,姑娘先移駕,在客棧等候,此事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這大熱的天你等在這里也不是辦法。」
「沒事。」恰靜柔美的面上笑意更深了︰「我不急。」
總會有比她急的人。
說著轉身繼續朝涼棚走去。
「喂,你!」那中尉終于忍不住了,幾步上前就朝扶風抓去,卻在即將要踫上的時候感覺一陣寒,緊接著一把長劍快速砍過。
森冷的刀鋒在這炎夏中留下一道寒流,中尉腳未動,上身在感覺到寒意時時朝後仰去,再回神看自己完好的手時頓覺渾身冰涼。
抬頭看,男人劍已收捎,漠然看他。
空洞的眼無一物,卻讓人膽寒,這個感覺就好像是讓鬼魅盯著一般。中尉雙手緩緩握起,看著沈臨風的眼陰冷一片,末了一拂袖轉身︰「走。」
大批虎師如來時一般浩浩蕩蕩離去。
「怎麼這次不打呢?」鄧海看著浩浩蕩蕩離去的虎師,疑惑皺眉。
待到人群散去,扶風收了笑,面上神色復雜,舉手攤開,白皙的手中是一方折疊的紙,正是剛剛那中尉沖過來時塞到她手中的。
打開折疊的紙張,看著上面渺渺幾字,秀眸緩緩皺起。
「柳姑娘,我們的食物差不多吃完了,你還想吃些什麼,屬下回頭去找來,恩,這不知還要待多久,這次屬下多弄點來。」
縴白的手一握,攤開的紙張重新折疊起,扶風轉身朝涼棚外走去︰「既然吃完了那就走吧。」
「啊?」
見扶風竟朝涼棚相反的方向走,鄧海一時沒反應過來︰「姑娘,你這是去哪里?」
「我們的馬車停在哪里?」
「呃?恩,就在拐角處。」
「那好,今晚我們去睡客棧。」話落抿唇一笑,雙手伸過頭頂,動了動有些酸痛的脖子︰「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啊?」
鄧海看著扶風越漸遠處的身影,越來越疑惑了。
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還同那位中尉大人說不走了,怎麼眨眼的功夫就改睡客棧?
倒是沈臨風不見疑惑,重新把長劍背在身後,跟在扶風身後離去。
「那這涼棚怎麼辦?」
「哪兒吧,自會有人處理。」
‘四通客棧’就是鄧海口中那種關門為外來者準備的客棧,從客棧的外圍和規模大小來看,這石城來往的外族人並不多。
‘四通客棧’其實比想象中要好,說不上奢華卻也算不上多麼簡陋,至少什麼都有。要了三間房,一人一間,店小二領著三人進房間時天已經黑了,鄧海澡都不洗倒床便睡,顯然是這些天沒睡好。
「這里就是姑娘的房間了,天熱,房中都點了燻香,容易睡眠,婦人就睡在姑娘對面的房間,我家老爺則睡下樓下,姑娘夜里有事叫一聲便是了。」
燭台一照,漆黑的屋中頓時有了光亮,那婦人彎了彎身轉身專門離去,不多時听見對面房門開關的聲音。
開關門的風帶動屋中燭火晃動,屋中景物隨著燭火忽明忽暗,屋中擺設簡單,正中間一方圓桌,桌上燻香繚繞,幾步走進隨手把包裹往桌上一扔,拖鞋躺榻上,睜眼看屋頂。
石城的屋頂不想大都那種木頭做成的房梁,交錯的紋路,高低不平。石城屋舍外圍反正里面也是,乳白的一片,平平的,石頭做的,給人一種密閉的感覺,呆在其中如密室,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四周空氣的流動都不那麼通暢了。
「喂,睡著了沒?」
「都一個時辰了,瞧他們那麼累,別說睡著,我怕是睡死了吧,你沒見剛剛那個中年男人,躺在床上就著了。」
夜色如寂,繁星密布,壓低的聲音起起伏伏,在這夜色中到跟老鼠般,咯吱咯吱的。
「若是吵醒了人可就難辦了,他們可是三個人。」
「沒事,我在房中點了迷香,我涿鹿特有的迷香,味道香甜,點著就跟那燻香差不多。」
「嘿,還是你精明,待會進屋了你拿包裹我抓人,外族的東西在這兒可是寶貝,在說那姑娘長的水靈,瞧那小臉蛋,那小腰,皮膚白女敕的跟豆腐似的,在這涿鹿可見不著。」
「老爺,看的可真仔細啊,我丑話可說前頭了,你了別有什麼心思,這可以要賣錢的,壞了就不好賣了,哼。」
「咳咳,哪兒能啊,這不是提前驗驗貨麼。」
「最好沒有。」
「哈,別說了,快些,待會人醒了可就麻煩了。」
兩道偷偷模模的人影模索的撬開緊閉的房門,偷眼朝屋內看去,香爐中迷香繚繞,隨身攜帶的包裹就放在一旁,榻上人熟睡。
兩人對望一眼,門悄無聲息的被推開,小心探過身子,回轉身輕輕把門關上,轉身模索著朝桌旁走去。
「啊!」
突然一聲踫撞警惕的人驚慌叫出聲,身側另一人抬頭看過去,不滿說道︰「小聲……點。」
最後那字幾乎是從喉間滑落的,驚恐的看著前方三尺內……繁星下,那人一身洗黑,單單露出一雙眼,閃爍著幽藍的光,如同鬼魅一般。
「啊——」
兩聲尖叫,屋中燭光啪一聲亮起,屋中一切盡顯,榻上,那本來酣睡的人不知何時坐起,正眉目含笑看過。
「兩位,我夜里好像並沒叫你們來。」
那兩人正是這‘四通客棧’的老板和老板娘。
兩人經過剛才那一嚇,雙腿都開始打顫了,那婦人尷尬一笑,轉頭面帶僵硬說道︰「喲,瞧我,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竟然听錯了。」
「是麼?」扶風面上笑意更深了,夜路之下,衣冠整齊,哪里像是剛睡醒的人,那在看高大的男人,簡直是比鬼還恐怖,單單是一眼就讓人手腳發軟。
大半夜的,這男人不再自己房中呆著跑這里在做麼?
此時兩人可沒時間想這些,慘白著臉直點頭︰「是是是,我們這就離開,這就離開。」說著兩人紅鑽神就跑。
「鐺——」
一聲震響,銀白的光從兩人中間快速刷過,劍鋒 當一聲直插木門上。
「啊——」
一聲尖叫,兩人雙腿一軟頓時跪地不起。
「走?」
扶風拍了拍有些褶皺的衣擺站起朝木桌走來,縴白的手輕撫過上面香爐︰「還是先解釋一下這香爐內的‘燻香’吧?」
明明帶笑的臉,眸光中卻透著寒。
「另外……」縴白的手輕輕挑起一縷青絲,柔媚而笑︰「不知小女子能賣多少銀子呢?」
「……」兩人面色具是一變,驚恐看著兩人以及桌上香爐。
沈臨風伸手拔了劍,朝後一拋,長劍入捎,居高臨下看兩人。
白日里兩人就覺得這男人恐懼,視線都不敢對上,現下在看,逆光中的男人面目冷硬,雙目幽藍……兩人心下咯 一聲,再也顧不上其他,彷徨爬起就朝外跑。
「救命啊,殺人了。」
「想跑!」冷笑一聲,扶風朝沈臨風看去一眼,兩人隨即跟了出去。
「殺人了,外族人殺人了。」
「 ——當!」
「救命啊,外族人殺人了!」
「 ——當!」
「這是怎麼回事?」
鄧海震驚看四周滿滿當當的人以及對面正敲鑼打鼓的兩個為店老板,那淒厲的求救聲在這夜色中簡直形同如鬼嚎。
人手一根手把,火光沖天,照亮這本來寂靜的夜市。
鄧海朝身後兩人靠了靠,掃一眼四周目露殺意的眾人,低聲罵道︰「這該死的奸商,故意叫的這麼大聲好讓街坊都過來。」
「涿鹿人十分排外,這下出了事當然向著自己人,拿外人開刀了,那店根本就是個黑點,這兩個奸商還不知道利用此舉殘害了多少旅客,就他涿鹿的做法,受害了也只能吃啞巴虧了。」
鄧海越想越氣,可看眼下情況也是為難了。
「這下借兵不成到先被涿鹿的百姓給亂刀砍死了。」
「這三個外族人好生過分,來我涿鹿不成竟然還想殺人,嗚嗚,想我夫婦也是本分生意人,手無縛雞之力的,如何斗得。」
哭哭啼啼的聲音伴隨著銅鑼聲,倒真成了六月的冤魂了。
「各位,為了我族安全可不能留這些外族人在此啊,今日要殺婦人及婦人家老爺,明日可就不知是誰家里了。」
「嗚嗚……嗚嗚……」
嗚嗚咽咽的聲音,倒是好生可憐像。
「趕離我族,還我族安全。」
一聲聲嘶喊貫穿夜空,火把高舉。
「沈臨風!」
一聲立刻,黑影唰的而過,在這黑夜中繞一圈再回,幽藍的眼不見眨動,‘啪’一聲,高舉的火把由中這段掉落在地,火熄滅。
「……」嘶喊乍然而止。
清冷的眸光一掃眾人冷冽開口︰「若再喊一聲,接下來我可就不敢保證斷的是什麼呢?」話雖這麼說,可那冷冽的視線卻如刀子一般掃過眾人露在外的脖頸。
「……」
四下更加安靜了,連呼吸都不可聞,一雙雙眼直掃沈臨風,頓覺那手中劍是地獄修羅勾魂的鐮刀,在看那一身的黑的長相,怎麼看這麼像,那原本哭啼的兩位老板慌忙捂嘴抱脖子,具是驚恐。
「啪啪!」
突然而來的巴掌聲在此時顯得格外突兀,伴隨著愉悅男聲︰「好功夫。」
扶風抬頭透過人群看過,只見一人緩步朝著這邊走來,依稀可見微卷的發,待到人群朝兩邊散去,來人身形頓顯,身形傾長高大的男人在一身絳紫華服的承托下頓顯尊貴無匹,面上那純金打制的面具更是讓人過目難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