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破城。下
微風蕩起馬上人縴白衣擺,折疊間破碎的地方若隱若現,柳一言輕呼一口氣,溫潤眸子抬起,看不遠處銀槍上和衣裳同色碎片,視線一轉,落在穆遠身上,眼底漸漸轉為暗沉。
穆遠的臉上隱晦一片,一雙眼確實犀利,就好像剛剛的交手,微一側身就可感覺那犀利的眸光,閃過不去,像是要把人從內到位看透般,那感覺就像是被蛇盯上,怎麼也閃躲不去。
就跟上次交手一樣。
穆遠給人的氣場並不強烈,關其氣息,論其武功,自己怎麼也不可能輸,只是……
「嗆——」
伸出的槍被硬生生擋過,手臂擦傷,柳一言終于忍不住懊惱的底咒一聲。
太難纏了。
這感覺就像是自己再跟自己打,還是個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人’,甚至好幾次自己都沒料到的動作對方卻知道了。
微側了頭朝對面穆遠看去一眼,底喘口氣,在這樣下去不會跟上次一樣吧?
握著長槍的手一緊,柳一言暗暗皺眉,望著穆遠的眼陰霾一片,驀地一踢坐下馬而上。
上次只不過是個意外,他就不信了……
「公子這是怎麼呢?」
見柳一言執著攻擊,李師傅不解皺眉︰「沒見他這麼賣力打斗過。」
看柳一言的攻擊被穆遠再次擋下,並且轉身由側方攻擊,何將軍另有想法︰「再這樣下去公子會不會輸啊。」剛和穆遠交過手的他對此在了解不過︰「說肚內蟲一點不夸張,剛想的攻擊還沒擊出穆遠便已經化解,更勝者有些時候自己還沒弄清,那邊穆將軍就已經知道了。」
「沒這麼神吧?」李師傅難以置信的驚呼,直覺何將軍夸大其詞了。
「因為穆遠可以從你眼中讀出想法以及攻擊方向。」扶風看遠處戰局沉聲說道︰「比你自己更快一步。」
「……」
何將軍與李師傅同時沉默,看穆遠的眼就跟看怪物一樣,臉色難看。
「再這樣下去公子武功再高也……」
「既然如此就把眼楮蒙上吧。」
突然而來的一句話驚醒夢中人,三人同時轉身朝開口的人看去,卻見沈臨風面色不動,幽藍的眼中更不見一點波瀾,不知道的還以為剛才听過了。
「真有你的。」何將軍興奮的一巴掌朝沈臨風身上拍去︰「我怎麼沒有想到。」
「……」沈臨風看著突然拍過來的手眉一擰,不著痕跡閃過,一側興奮的何將軍沒放在心上,揚手就扯上一塊布料朝柳一言扔去︰「公子,接著,蒙上眼楮。」
正對持的兩人同時一愣,柳一言本能伸手接過,快速系上。夏天的衣裳本就薄,加上何將軍又特意挑了身上最薄的絲質布料,遮住雙眼的同時依稀可辨對方身影。
透過一層物再看對面人,穆遠銀白身影朦朧,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神色,卻是不見退縮。
柳一言勾唇而笑,輕動手中長槍,翻轉于半空,揚手接住︰「穆將軍,真正的比試這才開始了。」
穆遠手握長槍策馬沉穩應戰。
單單是一小塊布,很快讓眾人看出差異,本來處于劣勢的柳一言漸漸取得主導權,出手更是越漸凌厲,幾十個回合下來原本游刃有余的穆遠漸漸不支,到最後一步步後退。兩刻鐘後,穆遠體坐在馬上,身上多處傷痕,輕淺不一,手中長槍插地,支撐半個身子,微喘著氣,臉上溢出薄汗,低頭時額前碎發遮了大半個眼楮,鮮血順著手臂朝長槍而去,一滴滴落在地上,匯集成圈。
「喝——喝——」
何將軍手舉長槍大聲叫喝,身後將士更是一一效仿,一時間勝利的喝聲喧囂長空。
李師傅看穆遠狼狽,更是大聲叫道︰「穆將軍,既然輸了就開城門吧。」
此言一出,叫囂聲更大了。
「開城門——開城門——」
「……」穆遠始終低垂的頭終于抬起,緩緩一掃四周叫囂的人,以及面前勝券在握的柳一言,驀地冷冷一笑︰「有本事就自己攻破吧。」話落瞬間,原本握著長槍的手突然一樣,扎地數公分的長槍唰的而起,隨手一揚,帶起塵土成弧撒過,朝四周而去。明明只是一粒粒塵土,卻跟刀子般刺來,堅硬無比,所及之處哀聲四起。
「啊——」
原本興奮叫囂的聲音破裂。
柳一言在塵土襲來的瞬間揚起衣袖遮擋,他動作快,所以未傷及分毫,待察覺危機已去後就听一聲沉重聲響,暗叫一聲不好抬頭望去,原處哪里還有什麼穆遠。
「啊,跑了!」
何將軍一聲驚呼眾人齊齊看去,就見著厚重城門在眼前唰的一聲關上,只留下一聲沉悶聲響。
「該死,就讓樣給跑了。」李師傅底咒一聲。
前面人擋了整個視線,所以扶風沒看清具體,早那塵沙飛來時面前就一陣黑,一人一馬擋在身前,那高大的身影正好擋去所有。
「人進了城,這下該如何是好?」何將軍皺眉。
柳一言目色也不太好,人就是他在眼皮子底下跑的,根本措手不及。
何將軍側過問一旁扶風︰「柳姑娘,接下來該如何?」
沈臨風離開後,面前一切盡收眼底,扶風抬手擋了太陽看城樓上人,依舊看不清那人表情,卻見穆遠朝那人走了去,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兩人站在一起居高臨下的畫面總能讓人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所以在數雙視線看過來時一揚手冷聲到︰「攻城。」
一語方落,大批將士朝著兩邊散開,重車,木棍朝著城門而去。
城樓之上,穆遠見下方密密麻麻人,揚手拿過一旁副將手中旗,居高唰的而過,城樓上原本手持長槍的將士倒退一步,弓箭手快速上前。
穆遠手中旗幟唰的直指城下亂軍所在方向︰「放!」
弓箭手迅速朝旗幟所致方向射去,末了後退,重新換上一批,穆遠手中旗幟指哪兒射哪兒,弓箭手一批換過一批,頓時剪如雨下。
穆遠手指的放下巧妙,很快的下面攻城的步伐亂了開來,不等上前一步箭就到來,死傷慘重。
「都軍居高臨下,對我軍很不利。」柳一言皺眉。
扶風面目清冷,抬手間策馬上前一步,柔荑抬起︰「盾牌,八人一組,分開前進。」
百來人手持盾牌而去,八人一組,手中盾牌莫過頭頂,成菱形前進,盾牌如同一個保護傘,整個罩下,箭如雨打礁石,毫無攻擊性,一批批的人越來越多,眼見就要到城門下了。
「這個辦法好。」何將軍和身後眾人拍手叫好。
扶風始終靜默不語,一雙眼緊盯戰局不動分毫,抬眼看穆遠手中旗幟刷過。
原本餃接緊實的城牆如同早已設置好的機關,機關一踫,城牆上圍突變,凹下,凸出,延伸,如同一個個溝渠,溝渠一端延伸城牆外,另一端側堆滿了大石,一聲令響,大石沿著溝渠滾落,朝著底下漸近城門的人而去,原有的弓箭換成火箭。
大石由上而下砸來,握著盾牌的手承受不住過大的沖擊,盾牌傾斜,大石迎面擊來,火箭順著縫隙而入,數百人全無招架之力。
眼看著自己人不是被大石砸死就是被火燒死,地上死傷慘重,而都軍的石雨連同火箭卻是沒停下的意思,眾人慌了。
在這樣下去莫說是攻城了,還沒模上城門邊就都死了。
相比眾人的慌亂,扶風和柳一言到沉穩的多。
「莫急,總有辦法破他這碎石陣的。」柳一言溫潤說到,話落轉頭看上面前那抹縴細身影,從後看去,分明縴細的背影,卻給人異常堅毅的感覺,如同青松一般讓人信任,炎夏的陽光打在她細膩的側臉上,本來輕柔的輪廊如刀削般立體,眸中凌厲,櫻唇緊抿。
松一口的同時,內心分外復雜。
這樣的扶風很是陌生,陌生到讓日人你覺得越漸遠去,心下一震,緊握韁繩的手,朝著近在咫尺的柔荑而去,那手卻一揚而起,清冷的聲音傳來。
「架階梯。」
手持階梯的人在前方盾牌的掩飾下躲過大石火箭朝城牆而去,死了,後面迅速來人撿起階梯繼續,一次餃接下來終于到了城牆,一個個階梯餃接而起,搭向城牆,士兵快速攀爬而上。
大石火箭對得遠處人,卻抵不住四周越來越多的階梯,推下後有重新換人架起,就好像怎麼也殺不死的僵尸,都軍想破口大罵,可礙于封半城在場,不敢放肆,只得咬牙奮戰。
「停!」
穆遠手中旗幟猛的收回,弓箭手和運石溝渠撤回,朝身後退步,緊接而來的時沉重滾動聲,數人高的木頭架子出現在眾人眼前,一次排開四五個。這木頭架子身得怪異,是個架勢機關,前端棍長數米,綁有粗繩索,機關另一端側有個控制木棍的把守,遠遠看去很是怪異。
「那奇怪的木頭架子又是什麼東西?」
自從穆遠讓人上了那東西,李師傅盯著觀察很久就是看不明白那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何將軍贊同點頭︰「長的有些奇怪。」
「真想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待會不就明白了,你說是吧柳姑娘?」李師傅扭頭朝扶風看去,卻驚訝的發生扶風面色不太好,看著那木架的眼有些暗沉,正想問個明白,遠處就傳來了尖叫聲,也算是知道那奇怪的木頭架子是干什麼的呢。
幾個手持鐵鉤的士兵站到木架前,木頭前端的繩索抽回,在士兵腰間繞一圈打結,而另一端的把守側巧妙的控制著木棍收縮,輕輕一動便把綁上繩索的士兵送出,木棍由站在另一端的人控制把守,直把人送到正攀爬梯子的人身後,手中鐵鉤一劃,帶起一塊血肉,人跌落在地,搖動把守,木棍旋轉,換人攻擊,依次循環……
「……這也太變態了吧!」
何將軍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一切。
早听聞穆將軍守城有道,及難攻破,這麼些年藍炎的人幾次攻打,卻都不得其門而入,以前所站地不同,現在再看,不得不佩服。
當真是面面俱到啊。
「那為何和城就如此輕易攻破了?」
他穆大將軍還當了逃兵。
這點莫說是何將軍了,就是李師傅和柳一言也弄不明白。
若一開始可以解釋說穆遠知道不敵而逃,眼前這一切又該怎麼解釋?
柳一言︰「扶風,你上次從穆遠那里就回青藍,和他打過交道,怎麼看?」
扶風背對的身影不動,只良久後傳來一句波瀾不驚的兩字︰「不知。」
何將軍驚呼︰「連姑娘都不知?」
「何將軍太抬舉扶風了。」前方一聲輕笑溢出︰「他穆遠是人肚中的蟲,卻不見得我就是他肚中的蟲。」
「再者說,像他們這地位的人,都有些別人弄不明白的事。」
「恩。」何將軍大表贊同︰「就好像封半城。」
扶風抿唇不語,微眯的眼卻是淡淡一掃那城牆上兩人。
看來這幾年來穆遠這關外也不是白待的,手腕越來越成熟了。
不遠處的尖叫聲越老越大了,城外一圈死傷的人躺了一地,那懸空的人如蒼蠅,見一個抓一個,狠厲而精準。
「看來這城確實難攻啊。」
「那也未必。」
淡色的唇微彎而起,烈日下,眸光清亮一片。
戰場上,她從不認輸。
「麻煩李師傅找些武功高的人過來。」
秀眸直直望向城牆上那一皇一白兩道身影,縴白的手微微一揚,烈日下,那白皙的手竟如同透明一般,冷冷道︰「布陣。」
我鳳素顏在此最後一次以‘我’的名義說道,我勢必讓你們心服口服,我會親手向你們證明,‘我’的存在從來都不是……
唰的一聲隊形散開,依舊是手持盾牌,依舊是八人成形,只是這一次盾牌繞四周一圈緊閉挨在一起,如同龜殼,待到行至中間,緊挨的盾牌從頂端的最終露出一道口,一人手持長弓飛身而起,對準城牆上懸空的人射去。
騰飛的箭專門對準懸空的人,已經城牆上的人,依次下去越來越多,城牆上的都軍漸漸亂了方寸。
箭如雨下,一時間也顧不上木架了,都軍紛紛持劍抵擋,城下的箭卻越來越快,不知是誰一生踫撞,木架轟然倒塌,朝著城下墜落而去,木頭四散,余下四架無人顧及,木棍前端被亂箭射死的人懸空高掛。
木架倒塌的瞬間,沉重的聲音震得下方人一怔,末了一聲大叫︰「這就是都城的下場!」哄聲四起,歡悅笑鬧中長槍莫過頭頂。
「喝——喝——」
笑鬧聲中,扶風卻始終冷著臉看著,直到感覺一道炙熱的視線襲來,秀眸一瞪抬起朝城樓望去,烈日下依舊看不清那人面上模樣,卻知道那人正看著這里。
「喝——喝——」
四周歡呼聲彌漫,游走的人很快擋了視線,再要細看,那人已轉身離去,頭也不回,明黃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