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選擇。上
顧想的密室就建造在京都郊區,是顧想除了關外另一大密室,這麼多年來顧想在各處都有建立秘密基地,用以途中周轉和各處商議處,後里面的事物被柳一言私下慢慢轉移了,剩下的被封半城一口氣全部剿滅。只是顧想本就狡詐,當時在京都建立了兩處,明面上眾所周知的一處,私下也保留了個‘救命符’。只是這些年來一直順風順水,這郊區一處也就漸漸被顧想給忘記了,卻不想最後還派上了用場。
這密室一直建立在此,長期沒有打理平日那些上山砍柴的農夫有未多加留意,誰能想到這外觀殘破的廟宇底下還另有乾坤呢。顧想做的那些畢竟不光彩,一個不小心都可能掉了腦袋,所以他事實都小心,建這密室也是謹慎周到,里面的那些彎彎繞繞和機關多了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也正因此在封半城和柳一言全力圍剿中他還能安穩無事的呆在其中閑喝茶。
「什麼日子呢。」
顧想模索著自己斑白胡須問著。
「初七了,老爺。」
身後老僕聞聲趕緊應道。
「初七了啊。」顧想底喃著說道,末了雙眼大瞪跳起︰「什麼,都初七呢?」原本平靜的臉再難維持,焦躁走動。
「柳一言那邊可有動靜?」
「沒有。」
「確定呢?」
「嗯。」老僕慎重點了點頭,面上神色也不太好︰「這些天我們的探子每天都打探好幾趟,可奇怪的是皇宮內一點動靜也沒有,都城內的百姓也還是如常的在準備新帝登基慶典,前來祝賀的使節也陸續進宮中。」
「怎麼可能!」
顧想難以置信的驚呼出聲,一腳踢落面前竹籃,眼中閃過驚慌,也顧不上什麼冷靜了,抬腳繞屋子走動,封閉的石室不大的腳步聲充斥其中顯得格外沉重,凌亂。驀地抬頭看上石壁上鐵鏈緊鎖的人,目中猙獰一片。
「不可能的,柳扶風可還在我手中了,他柳一言不可能放著不管。」
才短短幾天,對不見天日的石壁來說卻如同隔世,靜謐之中小小一點聲音都可震耳欲聾,腦中嗡嗡響,睜開雙眼時,昏黃燭光下一切都變得朦朧,那暴跳的人更如同小丑一般,讓人忍不住拉開干裂的嘴角笑了開來。
「看來相爺這一步棋是走錯了。」
干裂嘶啞的聲音听著如同沙粒上摩擦而過般,听著異常刺耳,特別是落在顧想耳中時。
猙獰的面上蕭殺一閃而過,甩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聲響在石室中久久回蕩。
「扶風,就你現在這模樣來說,這一結果沒什麼值得開心的。」
咽了咽干裂的唇,吐出口中血,殷紅的血讓干裂泛白的唇染了顏色,昏暗之中艷麗的讓人移不開眼,特別是在那唇拉扯開來時,無神的眸光稍稍朝身側偏了偏,石壁上控制的鐵鏈似是有了感應般,昏黃燭光中透著絲銀白。
「相爺這些注定用不上了。」
「那道未必。」啪一聲響,伸出的手拽過困住扶風手臂的鐵鏈,過大的拉扯迫使鐵鏈四周傷口裂開,血順著溢出,鮮紅的映紅了顧想幽深的雙眼︰「咋們這局棋還沒下完了,還有時間,我反正都這樣了,還怕什麼,倒是你……」陰霾在眼中一閃而過,手中力道隨之抽緊,陰狠的聲音一字字道來,如蛇般陰毒纏繞︰「明日一到,他柳一言當真不來,你就等著……」低沉的話消失在唇畔那一抹陰冷笑意中,嘩啦一聲,手中鐵鏈松落,轉身走出石室。
「都給我守好了,若有個什麼差錯要了你們的命。」
「是!」
耳听一聲沉悶聲響,腳步漸漸遠去,沉重石壁轟隆一聲落下,阻隔了一切,四周空氣頓時變得稀薄,壓抑中讓人難以喘息,感覺著手上血液滑落,滴在冰冷肌膚上潤燙一片,血腥混合著那股子濃郁腐朽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然後推擠而來,壓在胸口。
石室中始終都是那一盞燭台,分不清日夜,剛剛顧想眼中那抹錯愕卻是看的清楚。
三年前冷宮中那一抹仿若重現,只是那一次她滿腔恨意,這一次只想笑。
一次重生本就是個意外,上天憐她,讓她完成了前世所願,而這一次,她完成了所有,該是無所求無所應了,攤開雙手,空空如也,一如她此時的處境,是不是就意味著該去呢?
記得那次她問沈臨風,人為什麼會自殺。
沈臨風說,無所求。
那是沈臨風第一次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還記得那時的他一臉的若有所思,眸中閃過一絲暗潮。
那模樣就似親身經歷。
那麼死過一次的她呢?
是否意味著再次離去,在完成前世所願後了無遺憾的離去?
「轟隆!」
突然而來的震響讓他猛地抬頭看去,石壁在自己面前緩緩升起,男人黝黑的身影在朦朧石灰中漸漸顯現。如刀鋒雕刻般的面,冷硬姿容,高高束起的發垂落,一身黑衣從頭包裹到腳,孑然而立,那模樣宛如地獄修羅現實,手握長劍,腳踩橫尸。
「沈臨風?」
正想著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驚訝,欣喜,分不清哪一種比較多,然後第一反應就笑了︰「你是來殺我還是救我的?」
至少她以為男人這個時候不應該出現在此。
石壁門打開的瞬間,那股子濃郁血腥撲鼻,沈臨風看著壁上懸掛之人微微眯了眼,幽藍的光一閃而過,卻在她笑時多了幾分沉重,握劍的手一緊,一轉,劍橫握,在下一刻月兌離手臂直接朝著壁上人而去,鋒芒劍鋒透著蕭殺和寒氣,帶著勁風唰的而過。
「鐺!」
劍入石壁,臂上鐵鏈應聲而落,男人高大的身影隨之而至。
最後一個鐵鏈剝落時,扶風還有些恍惚,那感覺很不真實,至少前一刻的她還以為這石壁就是剩下的余生了,血肉之軀長期和這石壁相貼,麻木的四肢有種相融的感覺,重新感受地面時腳落地有些漂浮。
伸手拂過面前阻擋物,沈臨風一邊朝外走一邊說道︰「趁著沒人發現石壁尚未關起趕緊走。」
扶風就這麼蹲在原地看著那高大的身影離去,直至最後一抹黝黑消失在石壁外,四周沉寂一片,下一刻那人又原地折回來到身旁擰著一雙劍眉︰「怎麼不走?」男人來去當真如影,落腳無聲。
扶風沖折回的男人笑笑,嘴角的傷口被帶動,疼的嘶叫一聲︰「腿有點麻,」
何止是麻,傷口連著血又多日未落地,整個冰的似鐵,除了疼就沒其他感覺了,而且在習慣懸掛後突然落地,腳下使力,都可清楚感覺到傷口裂開的痕跡了。
「……先忍忍吧,等出去上藥。」唇上突然一熱,抬頭就見一張放大的臉,干燥拇指擦過唇,拭去血,明明略帶情澀的動作,男人做起來卻是在自然不過,面上更無表情,緊接著一件衣裳兜頭落下,還留有余溫,鼻息間盡是男人身上那股子干草的氣息,直至衣物滑落,理好,手被拉著站起,清楚的感覺到細細的繭摩擦而過,一時間視線所及就僅剩下男人寬厚的背,所以突然一個轉身讓人有些難以適應。
沈臨風面帶猶豫的看她,眉宇間有些沉重,最後似是下了決定般沉聲開口︰「我手中雖有劍卻不能動他,發過誓。」
一個誓言便注定了一生,這誓言是他在‘那個人’面前發的,他無法違背,不單單是因為那人緊迫冰冷的視線,更是因為他……
那一刻,合著那些精心挑選的人站在‘那個人’面前,他渺小如無物,‘那個人’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看過來過。
扶風思索良久才明白面前人是在說什麼。
那日她負氣說︰我也沒有想明白,你既然也沒有想明白,那就繼續想吧,想明白了再找我。
此時此刻再看男人一臉的認真以及眉眼間那份沉重和復雜,突然就覺得一直堅持的事情不那麼重要了,誰都有過去,為何一定要逼著回憶了,或許那段過去並不愉快,想多了只會徒傷悲。
靜默間,石室中突然傳來腳步聲。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都倒在地上,石壁怎麼開呢?」一聲驚呼,腳步聲漸近,來人在看清石室一切後大驚失色,匆忙轉身就跑︰「來人啊,有人闖……唔……」
‘噌’一聲響,在那人轉身時響起,鐵鏈如蛇般纏繞脖頸,阻斷了那人接下來的話,痛苦伸手抓住脖子上鐵鏈,驚恐轉頭,就見鐵鏈另一端握在那一身黑衣的男人手中,昏暗石室中,一聲黑衣的男人面無表情。眸光幽藍,宛如地獄修羅現世。
沈臨風手中微微一用力,來人跌倒進血泊中,脖頸上鐵鏈隨著劍刃縮回,蜂擁而至的人聲也隨之而來。
扶風看著擁進大批人,暗叫一聲不好,密室本就相通,又狹窄,剛剛那人一聲吼叫引來守在密室外的人,一時間腳步和嘶吼聲震耳欲聾,空氣也變得稀薄,加之石室外甬道寬度有限,行動上就變得局促了。來人一進來首先注意的就是突然冒出的沈臨風,所以進來二話不說就打,卻不想沈臨風輕輕一踫就折了手中兵器,殺人速度更是快如神速,一次次下來見人眉眼不動就知是高手,一味攻擊的人開始慢慢後退,然後仗著人數多一揮手進行圍攻。幾人默契十足,配合的天衣無縫,先是堵死死穴,再來圍攻,一時間把人圍困其中,正得意準備一口氣攻陷時卻突然感覺一陣氣流襲來,緊接著被圍困其中的人騰空而起,手中劍隨著身形劃過一道圈,內力隨著劍光而出,十數人被震得朝四周散開,狼狽跌倒在地。
再見那穩穩落地的人,一看似領頭的人擰眉對比了下敵我形勢,猛的一揮手說道︰「一起上。」
「抓緊了。」
低沉的聲音自上響起,扶風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整個身子騰空,本能抱住面前人,再回神視線逆轉,沈臨風腳踩兩壁而行,劍如銀絲而過,來回于兩壁之間,一時間只見黑色衣擺和銀光旋轉而過,底下哀聲一片。
「看緊了,這邊,不對,那邊,快!」
「啊,又過來了,」……「
不消半刻,原本吵雜密室靜默一片,狹窄甬道中那股子血腥如濃稠般越來越稠,領頭人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橫尸,猛的的抬頭,高大的身影由壁上飛身而下,長劍直指,少了人群阻擋,那懸置半空之人清楚映入眼中,漠然蕭殺,長劍溢血,泫然而起的黑衣如羽翼。領軍腿一軟手中武器落地,再也顧不上其他,尖叫一聲轉身倉惶逃離。」鬼?妖?——噗——「
咽氣的最後一刻,雙眼大瞪,驚恐而視。
他不清楚這人是什麼,卻絕對可以肯定不是人。
這人就如同一個鬼影,一個妖魅,一個殺人的……機器。
太可怕了。」……「
一聲細碎聲響傳來,沈臨風目光一凜,伸腳挑起地上領頭掉落武器踢出,鋒利光芒直飛而去,緊接著一聲尖叫,一人身影順著石壁話落而下,抬起的手還僵持在半空,緊接著一聲轟隆震響,甬道上空石壁垂落,單單把那人阻隔在外,道路被堵死。
顯然受傷的人是乘著混亂逃跑,結果被沈臨風發現,臨死前掙扎著按了石壁機關,更怪的是一聲很悶聲響後緊接著傳來數聲同樣的聲響,只是隔了一睹厚牆,聲音薄弱了些。
石門落下時壁中一陣沉默,良久後沈臨風轉頭說道︰」……這事唯一的出口。「
扶風無力抬頭︰」……這屋子里面機關多,找找看可不可以開開。「」這扇門的機關只能從外開啟。「
扶風挪動稍稍恢復知覺的腳朝石壁走來,繞一圈伸手拍了拍,轉頭看了看沈臨風高大身形︰」這厚度……難不倒你吧?「」顧想似是早有準備,早在一月前就動工在石門外另加了四快金剛石,每塊兩尺厚。「」要不要這麼變態啊。「
扶風忍無可忍驚呼出聲。
沈臨風行事小心,行事前會先觀察敵情和地形,所以對于他說的話扶風完全不懷疑,只是沒想到顧想老賊做事更小心,如此之舉根本就是準備把人困死其中,如此一來料是你有在渾厚的內力也無用。
以沈臨風的武功,若出了這石壁,帶著渾身是傷的她都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離去,只是此時此刻就有點無用武之地了。
密室除了關押扶風那個石室還有多處通道,一條條的分不清方向,扶風隨手撿起一粒石子朝其中一個通道扔去,只听 轆聲響回蕩,然後也不知踫到了什麼,轟隆一聲響,前路黝黑的看不清模樣,沈臨風循著聲音過去,來回時看了看扶風那只扔石子的手,還受著傷,溢著血,神色古怪說道︰」你砸中了機關,前面出現一個石室。「」……「扶風美目圓瞪。
還真有這麼巧的事。
轉頭朝自己呆了多日的石室看去一眼,再看向沈臨風剛剛去的地方,扶風猛的站起挑了一個甬道走去︰」顧想心眼多,凡是總得留一手,保不準就找到另一條出口了,就跟著密室一,啊!「
一聲嘶叫,猛然立起的身子彎下,眼前一黑就要倒去,黑影晃過,有力的手穩穩接住搖晃的身形,扶風抓住沈臨風手臂勉強支撐身形,冷汗卻是不受控制的流。」怎麼呢?「
搖了搖頭,待到那股子眩暈感過去,扶風抬頭擠出一抹蒼白的笑︰」這次……好像真的不能走了……「
剛剛沈臨風對敵時她就一直靠牆而站,借助牆壁來支撐大半身形,疼痛夾雜著一陣陣的眩暈襲來,勉強不讓自己倒下,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一陣陣寒意襲來,那種失血過多後的很冷。
沈臨風扶著扶風靠向一旁牆壁,走過去翻找地上死尸,最終在其中一個死尸身上找出寫干淨白布,輕松一口氣折回再掏出身上傷藥,動作熟練的開始包扎︰」想暫時止血,等出去以後在清理,傷口若是不清楚很容易感……「話語悠的頓住,手中動作也隨之停下,幽藍的眼閃了閃,末了一抓白布和傷藥匆匆塞到扶風手中轉過身去︰」剩下你自己來。「
扶風見沈臨風突然變臉,先是不解,末了拿著手中物低頭朝自己身上看了看,末了恍然大悟。
自己身上原本那身青白衣裳早因這些天的手上而變了殘破,輕輕一動就拉扯開來,露出大塊肌膚來,扶風粘著血,卻還是可辨其下肌膚如玉,扶風拿著白布的手一抖,那放在上面的傷藥險些滑落,笑出了聲,末了眼中精光一閃,仗著剛剛那股子不適稍稍緩解,幾步悄聲來到沈臨風身後,如水的聲音悠悠傳來,吐氣如蘭︰」沈臨風,你剛剛看見什麼呢?「說著一只手就搭上男人寬厚的肩膀。」啪!「一聲響,扶風頓覺手上一痛,本來咫尺的男人身形一晃,退至三尺外,卻在下一刻又折了回來,伸手一拉原本披在扶風身上後因為上藥掛在他手臂上的外衫嚴嚴實實包裹在扶風身上,還認真的整理好。」受傷不易受寒,不然會發熱。「
扶風盯著面前男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仔細看著,看能不能看出些什麼來,卻發現那張臉除了冷硬還是冷硬,只是在視線相對時匆匆閃開。」你還沒回答我問題了。「」……「沈臨風的手頓了頓,末了繼續動作熟練的給其披上衣裳,修長黑色外衫穿在扶風身上剛好從頭包到尾,沈臨風打量一圈後利落收回,轉身撿起地上自己長劍擦干淨收起,幽藍眸光掃視一圈確定無事後看了看扶風,似是在思量寫什麼,末了幾步走來彎子︰」石室封死後空氣有限,我們得快些找到出口。「
看著面前寬厚的背,扶風收起那抹戲謔,心下多了寫沉重。
正如沈臨風所說,石室是封閉的,即使再大,里面空氣並經有限,再加上那股子濁氣,吸多了對人體不好,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找到出口,以自己現在的情況來看,執意行走並沒好處,還會拖累面前人,所以扶風沒準備跟他客氣,只是……」啊,你等等。「
沈臨風剛站起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拍,停下腳下動作等待。」撿的石子待會或許有用。「扶風小心翼翼從沈臨風背後下來,拖著一身傷撿了一把石子放進兜中,掂了掂差不多後折回拍了拍面前人高大的身子讓其蹲下又怕了上去,途中因為帶動傷口而疼的嘶叫。
感覺著背後人穩了身形後沈臨風站起,然後肩膀上傳來兩聲響。」再撿把刀待會或許有用。「
沈臨風神情漠然的慢慢蹲下剛剛站起的身子,感覺的那人再次小心翼翼爬下,顫悠悠在死尸中撿起一把最長的長槍,然後折回,直到穩當後才慢慢站起,腳下剛走兩步,背上兩聲響,那人略帶嘶啞的聲音傳來。」喂。「
沈臨風停下腳步,卻沒急著蹲下來︰」你先想想要撿什麼,一次都撿齊了在下去。「」不是。「扶風吸了吸鼻子蹙起柳眉朝四周嗅了嗅嫌惡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臭味?「」……有。「」哪里來的?「用大力嗅了嗅。」你身上?「」……「恍然想起自己多日未換洗的衣裳,扶風抿了抿唇干笑一聲︰」那什麼,走吧。「
沈臨風卻不動了︰」確定沒什麼呢?「」咦,你話怎麼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