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冷,喜兒整個人頓時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眼里的光彩再也不復見。
主子明知道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主子授意的,就連剛剛老爺吩咐她去請二小姐,也是夫人暗中吩咐為難二小姐的。但是、但是主子卻露出這種表情?主子的這種表情……
難道說……主子是打算要她喜兒死嗎?要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喜兒身上嗎?
這樣的認知,讓喜兒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害怕!死亡,那是活人最懼怕的一件事,即便是心如死灰的喜兒也例外!
「二小姐,二小姐,奴婢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家中還有年幼的弟妹,上了年紀的老父老母,家中就只有一口田,根本管不了飽暖。奴婢一家上下將近十口人,就指望奴婢這做奴婢的工錢過日子……」喜兒自知自己已經是被徐氏放棄的人,下場將會難逃一死,然而人類天生的求生本能,讓她將生的希望轉投向那個原本她恨不得置于死地的人——鳳青璇身上。
喜兒以為將自己和家中的處境全盤托出,就會得到鳳青璇的同情,哪怕是只有一丁點,也足夠了,至少她還是有生還的希望不是嗎?
然而喜兒不知是不是太過懼怕死亡,以至于思維錯亂,認不清現實的情況。她忘了她將生的希望寄托的那個人,只不過是鳳陽侯府一個不得寵的小姐,更是從一開始就想將她喜兒推向地獄的第一人。而押錯賭注,注定淒慘下場!
果然,鳳青璇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臉上無悲無憫。「不好意思,我想你是求錯人了。別說我沒有那個能力救你,就算有,我也不打算救!要知道,侮辱我罪不至死,但是其中還涉及我大娘,還有我爹,我的妹妹,甚至是整個鳳家的骨血,試問這樣,我還如何能饒了你?」
話音落,鳳青璇抬眸望向主位上端坐的那個男人,風輕雲淡的語氣問道︰「爹,你說是嗎?」
這是鳳青璇自進屋以來,第一次抬起頭正視那個身份是她爹的男人,更是第一次開口,喊出那一聲不帶感情的稱呼。
鳳青璇一動不動地看著鳳陽侯,她倒要看看她這聲‘爹’都喊出口了,那個男人是否還能維持從頭到尾一貫的旁觀者姿態?是否還能不聞不問也不看,只是兀自地喝著茶,把她的女兒當成是隱形的空氣?
對于這個男人所表現出的冷漠無情,鳳青璇不敢說她看了心里會痛,因為這個男人畢竟不是她真正的父親!但是,沒有痛,鳳青璇的心里卻有滿滿的鄙視和憎恨!她想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是藏著什麼樣的心腸,才會做到對自己的女兒視若無睹?不聞不問?真正的鳳青璇又是何等的悲哀和可憐,竟然有著這樣一個生父!
鳳青璇是同情這具身體的,同情真正的鳳青璇的,所以才會在這一刻公然喊出那一聲‘爹’,公然地挑明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甚至將自己推出去,推到那個男人的面前,想知道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那個男人是否依然會選擇漠視?
鳳青璇的表現,讓徐氏以及在場所有女人都一陣錯愕。
要知道老爺對鳳青璇這個女兒,不是不疼愛那麼簡單,而是根本就是厭惡至極!即便以前祁靈月還在,老爺也從來不準府上任何一個人在他面前提起鳳青璇這個女兒,一旦提起,就算他當時的心情有多麼愉悅,也會立刻冷下臉來。老爺如此排斥和厭惡的表現,誰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就連府上資歷最老的下人也是一臉茫然。
她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鳳青璇是不是老爺的親生女兒,但是老爺對祁靈月的態度就擺在那兒,要真是野種,老爺估計早就將祁靈月給廢了!而老爺不僅沒有,對祁靈月的情也分毫沒有減少!這就說明,鳳青璇不是野種!
很顯然,老爺討厭鳳青璇是另有原因!只是沒有人知道罷了,老爺應該是知道的,不過他不喜歡,誰也不敢去問他!問不出個所以然,大家也只能隱約猜測應該是跟鳳青璇那張丑顏有關。老爺大概是覺得鳳青璇這個女兒長得太丑,不僅讓他看了倒胃口,也覺得鳳青璇這個女兒讓他面上無光!所以,才會看都懶得看一眼,甚至是毫不猶豫地撤掉鳳青璇的長女身份,讓二女兒鳳紫萱代替其進宮為後。
老爺的態度,鳳青璇這個女兒應該是知道的,明知道老爺那麼討厭看見她,她竟然還敢站出來直視著老爺,她難道不知道後果會很嚴重嗎?
想到這些,包括徐氏在內的所有女人都紛紛對鳳青璇投去同情的眼神。而當事人鳳青璇,卻像毫不知情一樣,依舊在鳳陽侯幾步之遙的地方站得筆直,固執地等待著鳳陽侯的反應。
大廳的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詭異,鳳陽侯依舊不抬頭也不說話,看樣子是打算一杯茶喝到天荒地老。偌大的大廳,只有即將面臨死亡的喜兒,還在為了那一絲生存的希望,苦苦掙扎。
「老爺,奴婢知錯了,奴婢往日的所作所為都是大夫人授意奴婢做的,奴婢——」見鳳青璇拒絕饒過她,喜兒便將希望轉寄鳳陽侯這個鳳家的當家主事身上,開口打算將過錯推到徐氏的身上,然而話未說完,便傳來徐氏一聲大聲的厲喝。
「大膽賤婢,竟敢出口污蔑本夫人?果然是死到臨頭不知悔改,看本夫人如何教訓你這個賤婢!」對于喜兒一番話,徐氏的反應很是激烈,整個人從座位上彈跳起身,惡狠之勢朝著喜兒撲過去,伸手就要去撕喜兒的嘴臉。
然而,徐氏的手還沒觸到喜兒,‘啪’的一聲,是瓷杯擲地發出的清脆聲響。伴隨一聲脆響之後,是一聲男性的爆喝︰「夠了!」
徐氏愣住,全場的女人也愣住,齊齊看向發出爆喝的那個人——主位上一臉鐵青的鳳陽侯!
「老爺,我……」徐氏從未見過鳳陽侯臉色如此難看,心里一陣害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想要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鬧夠了,滾回你的位置上!」鳳陽侯森嚴的目光掃了徐氏一眼,凌厲的語氣喝斥道。言罷,不顧眾人的驚駭,揚聲喊道︰「來人啊,這個賤婢拖出去,罪究死刑!」
話音落,便有冷面的侍衛沖了進來,來勢洶洶,沒有人敢阻攔!侍衛進門,二話不說提起喜兒,便架了出去。任由喜兒如何拼命掙扎,鬼哭狼嚎,都徒勞無果,一時間空氣中充斥的便只有喜兒因為懼怕死亡而發出的淒厲喊聲!
這一切,鳳青璇始終冷眼旁觀,臉上無悲無憐更無憫!不要說她狠心,她只不過是按自己的規矩做事!她的準則就是︰誰不讓她好過,她就只好讓人家死!
終于那淒厲的喊聲越來越弱,氣氛一下子安靜得詭異。這時,鳳陽侯的視線忽然轉向一邊的鳳青璇,森嚴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如冰霜般寒冷。
「你,下次再遇到出言不遜的事,直接將那個人杖斃了!別在本侯面前,又是血脈,又是爹的擺一套!別把本侯牽涉到你的事里面!還有,本侯讓人來,沒別的事,只是想告訴你,再過三天就是萱兒大婚的日子,你既然自知自己丑顏嚇人,就好好呆在院落里,別出來丟人現眼,更別妄想動什麼歪念!皇宮,不是你這個面相丑陋的人可以痴心妄想的!沒其他事了,你下去吧!」
不長不短的一席話,冰冷不帶一絲的感情在里面,除了厭惡,再也听不出其他。
鳳陽侯會說出這麼冷漠無情的話,是包括鳳青璇自己在內的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從錦兒的口中早就知道鳳陽侯是個怎麼樣的父親,然而當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時候,鳳青璇還是覺得無比諷刺和憤怒。
作為親生父親,面對自己的女兒,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冷情無愛的?大概也只有鳳陽侯一個吧!這個男人的無情就在于,即便知道他的女兒受了欺辱,而他的態度是、寧願賜給她一把殺人的兵器,也不願意以後同樣的事情發生時,他被牽涉到其中!換而言之,他是極度的不希望和自己的女兒有任何的一絲牽扯!鳳陽侯所表現出來的刻薄和無情,幾乎都要讓鳳青璇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鳳陽侯的親生女兒了!也許只有用野種來解釋,才說得通鳳陽侯的態度了不是嗎?
只是若真的是野種的話,那鳳陽侯為何對祁靈月這個生母沒有半分的厭惡和憎恨?
想到這,鳳青璇的唇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嗤笑。親生的也罷,野種也罷,反正這樣的父親,她鳳青璇不稀罕!
好!很好!不待見她是吧?那正好,她恰巧也是這樣的想法,不待見這鳳陽侯府的所有人!既然如此……
鳳青璇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座上方的鳳陽侯一眼,清冷的聲音道︰「侯爺的話青璇已經記在了心里,也請侯爺放心青璇的心里早就沒有什麼痴心妄想,更不會做出什麼事壞了侯爺寶貝女兒的大婚!因為青璇本就是要跟侯爺說,青璇已經決定明天一早便去白雲寺為死去的娘親禮佛,紫萱妹妹的大婚一日未完成,青璇便一日不回這個侯府!屆時侯爺要是不放心,大可多排幾個下人跟著青璇一起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