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楮,妙目傳情,脈脈看來。
白羽突然一動,抽出手掌,緊緊握住她的玉指,動情的道︰「紫焰散人乃是道宗親傳弟子,他的修為自然在家祖之上。如果能請得他老人家下山相助,天魔宗定能逃過此劫。只是……」他頓了頓,臉上泛起難色,「天魔宗不過是魔宗旗下小小的一門,即便紫焰散人肯出手相助,我們也拿不出他老人家能夠看得上眼的東西作為酬謝。」
解人為難,仗義相助,那是在說江湖上的大俠。
紫焰乃是道宗棄徒,自然不是俠義之人。
無利不往,悟道的修士誰不想早日得道,若無利益驅使,誰肯打亂修行,耗損真元,幫助他人逃過天定的浩劫?
嘴上稱謝,手上作揖,請不動紫焰。
越是道法、修為高深的修士,相請所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
白羽當然懂得這些道理,所以也難怪他感到為難。
「小妹听說……」嫣兒的眼中閃過狡黠之色,拋來一記媚眼,道︰「魔宗的聖刀將要出世了?」
「聖刀?」白羽反問了一聲,看他疑惑的模樣,多半連魔宗聖刀的名號都沒有听說過。
「看來師兄並不知道聖刀的消息!」嫣兒略顯失望,再又打探道︰「不知師哥知不知道廣陵真人被何事所拖,竟然要將魔宗法會延後?」
白羽眼楮一亮,神神秘秘的道︰「听說他在幫一個修士抑制心魔。但具體是哪一宗的修士,為什麼心魔難抑,廣陵真人用什麼法子來幫助他抑制心魔,為兄卻是不知!」
「心魔?」嫣兒喃喃著,失神的道︰「難道他在幫助6槐?」
「6槐?」白羽疑問道︰「他是哪一宗是修士,為兄怎麼沒有听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唐善心里也犯起了糊涂,暗道︰「6槐有什麼心魔?」
嫣兒自覺失口,嬌笑一聲,頓了頓,大眼楮滴溜溜轉動,或許覺得此事終究難以隱瞞,或許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于是道︰「听說血梧桐已經出世,而且被6槐吸取了精華。」
「千年血梧桐?」白羽瞪大了眼楮,臉色急變,道︰「那他豈不憑空得到了百年修為,即便加入法宗,也可以直接晉升為開宗立派的散人?」
嫣兒苦笑道︰「恐怕還不止!」
白羽驚嘆道︰「突然多出百年修為,就連家祖想要煉化也有諸多結障,難怪廣陵真人要去幫他抑制心魔!」
「6槐吸收了血梧桐的精華,竟然有了百年的修為,還可以成為法宗的散人?」唐善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剛剛他還在為躲避月瑤、左憶山的追殺而苦惱,還在籌劃著如何去同月瑤化干戈為玉帛。可現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已然改變了主意。既然左憶山陷害6槐的嫌疑最大,何不送給6槐一個順水人情,將左憶山懂得鑽心劍的隱事如實相告?
6槐含冤七年,得知真凶的消息自然不會放過。到時如果牽連到月瑤,索性將這幾個主腦之人一同除去,再把影子門、鳳友山莊、玄清別院統統接管過來。那樣既能消除他目前所面臨的凶險,又可以將月瑤等人旗下的勢力收為己用,豈不是一舉兩得?
唐善偷偷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臉上不自覺的泛出了殘忍的笑。待他再又看向茶棚之時,白羽和紫嫣的身影卻已不見,看來就在他剛剛失察的時候,二人已然離去。
房外有人叩門,再有元泰的輕聲呼喚,「大人?」
「進!」唐善快步行到外堂,將早已涼透的茶放在茶桌上。
元泰進得屋內,跪地參拜,道︰「屬下挑選了二十名錦衣衛,隨時听候大人調遣。」
唐善疑道︰「你已經回京多日,屬下的錦衣衛和軍士為何還沒有歸營?」
元泰笑了笑,回道︰「大人抬舉屬下了,屬下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他站起身,靠上前來,悄聲道︰「指揮使大人親自下的命令,全力保護大人的安全。」
唐善一愣,陳寅暗中指使御史參奏了他一本,此時怎麼又關心起他的生死來了?
「是了!」唐善轉念之間已經明白,朝上奏本乃是為了打壓于他,怕他再立功勛影響到陳炯的仕途。陳炯先是上演了一出苦肉計,陳寅再又下令來保護他,卻是想讓他知恩圖報,日後好為陳家父子效力。
「陳大人用心良苦啊!」唐善打著哈哈。
「大人年紀輕輕,可不足一年之內便已經升遷到正五品,指揮使大人自然要有諸多顧忌!」元泰的腦子轉得夠快,唐善一聲感嘆,他已經猜出了唐善的心思。
「呵呵!」唐善笑了笑,轉移話題,道︰「查一查6槐的行蹤,我要馬上見到他。」
「是!」元泰應了一聲,悄聲道︰「王堂已死,但卻死無對證,這個消息只有四個人能夠向指揮使大人進行稟報。四人之中包括屬下之內,但此事絕非屬下所為!」說完,他對唐善垂頭施禮,急急行去。
唐善搖頭苦笑,其實他心里清楚,手刃王堂的時候只有權森、鄭興、郝繼祖、元泰和修明無人在場,鄭興已死,偷偷向陳寅稟報此事的只能是剩余四人。
按照錦衣衛的規矩,每個人都有權力向指揮使奏事,如實稟報戰況更是無可挑剔。這次只不過是被陳寅抓住了王堂死無對證的漏洞,借此來打壓唐善罷了。即便沒有人稟報消息,陳寅也會找出別的借口。元泰道出此事是為表忠,可唐善卻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月亮升起的時候,6槐背著手站在山坡上。他的身後已經沒有了鋼槍,也不見了飛劍。他的眼楮清澈而又明亮,整張臉也在樹皮般的硬殼中顯露了出來。
梅兒默默的陪在他的身邊,時不時偷偷打量著他那張略顯憂傷的臉孔。
「我的樣子很奇怪麼?」6槐扭頭看來。
「噗……」梅兒掩嘴笑,因為6槐除了露出一張臉以外,大半個腦袋依舊被樹皮般的硬殼包裹著,看起來像是戴上了一個古怪的頭盔。再加上他的身軀、四肢、手足,完全像是一個人鑽入樹洞後露出臉來與之對話的搞笑模樣,自然引得梅兒忍俊不禁。
6槐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訕訕的道︰「我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確實有些可笑!」
掌櫃跑來跑去,捧來小木桌、端來干果點心、沏好一壺茶……他就像是秋天里貯藏堅果的松鼠,來來去去,忙個不停。
「你是我的掌櫃,這些事情應該由我來做!」6槐無奈的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他像是在說自己被包裹了一層硬殼,行動多有不便,讓掌櫃勞累,他心有不安。
可他剛剛無奈的聳了聳肩,雙肩上立時突出兩根半尺長的尖刺。
掌櫃嚇得一激靈,慌亂的擺著手道︰「你小子當真能夠抑制住自己的心魔,眼楮別總是往我的脖子上瞄,我就添福添壽嘍!」嘆息之間,他再又跑去忙碌,端來小菜和燒酒。
6槐看了看肩頭突起的尖刺,嘆息一聲,道︰「露露?如果我可以悟道,變成一個真正的修士,是不是就可以壓制住自己的心魔,不必再勞煩那位前輩每夜前來為我撫琴了?」
梅兒微笑著道︰「哪會向你說的那麼容易!千年血梧桐的精華,普通修士根本無福消受,即便是各宗的散人,想要煉化它的精華也會遇到諸多結障,萬一不能突破,便會反受其害,異變成喪失人性的嗜血妖魔。道、法、魔三宗也是害怕各宗修士胡亂修法,以至出現嗜血的妖魔為禍人間,所以才會定下規矩,但凡獵到修行千年的妖獸,都要留到三宗法會召開之時才能量人、量力、量功進行分配。」
6槐面帶憂色,喃喃道︰「既然連修法的各宗散人都要遇到諸多結障,而我只是一個淪落成殺手的普通劍客,便連普通的修士都無法比及,豈不是很有可能異變成一個喪失人性的嗜血妖魔?」
梅兒柔聲安慰道︰「還好你遇到了這位修界的前輩,否則……」她沒有說否則將會怎樣,但她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我一定做過些非常可怕的事情!」6槐的眼中露出迷離之色,似乎在努力回想著什麼。
「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那些都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梅兒斟了杯茶,遞在6槐手中。
「還好有你!」6槐的眼中流露出柔情,順勢握住了梅兒的手。
梅兒急忙回抽手掌,可卻沒能撤出。
6槐為之一愣,似乎對她的舉動感到驚異,慢慢的張開了手掌。
梅兒的呼吸變得急促,耳根竟已紅,翻過玉掌,握住了6槐的手心。
6槐咧嘴一笑,看向空中的明月,喃喃自語︰「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梅兒渾身一顫,眼圈立時變得濕潤,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著轉,險些滴落下來。
「這小子該不會是中了邪吧?身上穿了件什麼東東,是鎧甲還是樹皮?這個女人是誰?尹大坤的女兒露露?露露不是已經死了嗎?」唐善偷偷模模的掠在十丈外的一株大樹上,借著月色看去,臉上盡是疑惑之色。
忽然,空中一抹雲霧遮擋了些許月光,恰巧擋住了梅兒鼻下的臉孔,宛如在她的臉上遮起一層黑色的面紗。
唐善只覺得眼前一亮,暗道︰「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