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美人,佳肴,醇酒,香茶!
6槐臉上的表情很溫和,眼中透出濃濃的愛意。
「錚……」琴聲再又傳遞在空際。
「廣陵真人?」唐善心中一動,想要沿著琴聲判定廣陵真人所在。可琴聲縹緲不定,一時似是來自林中,一時似是來自荒野,一時再又傳于空中……令他根本無法追蹤。
隨著琴聲的撫動,唐善似乎看到了一幅幅美麗的景色︰冬雪初融,叮咚有聲。溪水潺潺,匯聚成涓涓細流。大地復蘇,春色滿天……忽然,一團黑雲遮日,電閃雷鳴,暴雨夾雜著冰雹轟然砸落。
唐善心頭一驚,猛然睜目,因為他感覺到一股可怕的氣勢正向著樹林掩殺而來。
「紫焰?本座在此修法,你竟然膽敢前來打擾,還不退去?」廣陵真人的聲音之中透射著威嚴。
「廣陵老兒?五十年前你見到老夫可敢這般說話?」山坡上竄出一團紫色的火焰,一個胡亂披了件金色道袍、頭凌亂、腦殼碩大、半敞著胸膛的老道在火焰的簇擁下大步踏來。
「放肆!」廣陵真人喝斥一聲,怒道︰「你現在已經是道宗的棄徒,但凡各宗修士修法之地,你都要退避三舍。」
「是嗎?」紫焰散人陰聲回復,腳下卻是不停。
「大膽!」廣陵真人的聲音之中夾雜著冷笑,「規矩不是本座所定,而是道、法、魔三宗共同商議的結果,難道你想挑戰三大宗族在修界之中的地位不成?」
「不敢!」紫焰假惺惺的嘆了一聲,在距離6槐十余丈外停下腳步,道︰「老夫此來特為孫兒尋仇。想你歷盡千辛萬苦,修到真人的等級實屬不易,在魔宗一族之內更是屈指可數。你若識相便收起修法的借口,退去,老夫絕不為難于你。」
「笑話!」廣陵真人不氣反笑,道︰「本座在這里撫琴修法,你竟敢違背修界法規,驅逐本座,難道你就不怕遭受三宗修士的追殺,落得個形壽具滅的下場?」
「是誰違背了修界的法規?」紫焰指向6槐,怒聲吼喝道︰「此人無端殺害修士,你不僅庇護于他,還與他一同修法。難道你就可以任意踐踏修界的法規,反倒誣陷老夫闖入你的修法之地不成?」
「強詞奪理!」隨著怒叱之聲,一道白光自唐善頭頂飛過,落在6槐身邊。
「參見真人!」梅兒拉著6槐跪拜在地。
唐善看去,但見一個身穿藍衫,生得瀟灑英俊的男子,手托一具古琴,在一團白光的籠罩下轉向紫焰,理論道︰「此人並非修界的修士,只因誤食血梧桐的精華才至嗜血成魔。如果不是你的弟子闖入他的領地,妄圖在他身上奪取血梧桐的精華,怎會被他所殺?修界之法不論凡人,即便是在此時,他還是凡人之身,你卻要用修界的法規束縛于他,是何道理?」
紫焰奸笑著道︰「就連你也說他嗜血成魔了?那好,我來問你,修界奉行了千年的法規,其中最基礎的一條,萬世不得更改的一條是什麼?」
廣陵真人想也未想便道︰「除魔衛道!」
紫焰再又指向6槐,道︰「此人已經嗜血成魔,你身為魔宗修士,更是一屆真人,不能除魔衛道,竟還敢與之同流合污,你已經違背了修界萬世不得更改的法規。」他為廣陵真人扣了一頂大帽子,得意的笑了起來,「廣陵老兒!你若識相就不要多管閑事,否則休怪老夫手下無情,滅了你的形壽!」
「何人沒有心魔?」廣陵真人怒道︰「難道你沒有見到本座正在助他抑制心魔嗎?只要他能控制自己的心魔就不會異變成嗜血的妖魔,我們修界也會由此誕生一顆新星。這本是我們修界的幸事,可你卻……」「閉嘴!」紫焰喝斷他的話語,陰聲道︰「老夫可沒有見到你在助他抑制心魔。依老夫看來,你們共同嗜取了血梧桐的精華,可又無法消除它的魔性,都將異變成嗜血的妖魔。所以老夫只有拼盡畢生的修為,替我們修界除魔衛道!」說話之間,他隨手一撥,擊出一團紫色的火焰。
「你敢向本座出手?」廣陵真人氣憤的喝喊著,手指撥了下琴弦,「轟」的一聲爆響,撲在他身前的火焰凌空炸開,散落在地。
「五十年未見,你在魔琴上的修為怎麼不見長進?」紫焰嘲笑著,右手並起兩指,道︰「今日讓你這位魔宗的真人見識一下道宗親傳弟子的道法!」隨著他的話語,他身上的紫焰突然暴漲了一倍,熊熊烈焰之下,一柄包裹著火焰、流動有金光的僵月刀幻在了他的胸前。
「看來你真要同本座動手!」得見紫焰幻出兵器,廣陵真人臉上的怒氣瞬時不見,更顯平和之意,不溫不火的道︰「也罷,就讓本座斗一斗你的鎏金僵月刀!」
紫焰單手抓住僵月刀的刀柄,跨前一步,假惺惺的嘆道︰「除魔衛道乃是修士的職責所在,你若一意孤行,偏要維護那妖孽,休怪老夫刀下無情!」沒有任何前兆,他突然反手掃出一刀。
一道三尺高的半月形火焰呼嘯著向廣陵真人撲去。
廣陵真人四指齊動,順著琴弦撥出,「錚錚」的聲響下,一面潔白透明的光罩護住了他的身軀。轟的爆響,半月形火焰在他身前三尺炸開,四散的焰火有些飛濺在了光罩上,卻不能入,盡被彈射在外。
梅兒急忙拉著6槐退到遠處,悄聲道︰「廣陵真人道法精深,定然可以擊退紫焰!」她似在安慰6槐,可6槐並未感到害怕,還在饒有興致的觀看著二人斗法,她的身軀卻在瑟瑟抖。
唐善屏住呼吸,瞠目看去,但見火光一閃,剛剛掃出半月形火焰的紫焰已經沖到廣陵真人的光罩外,舉刀便砍。
廣陵真人一手托琴,一手撫動琴弦。沒等紫焰的鎏金僵月刀砍落,護住他周身的光罩瞬時幻成一面心形的盾牌,迎著僵月刀撞去。
刀盾相接,火光四射,紫焰凌空翻出數丈, 退後三步,挺臂舉刀,喝道︰「好!看你還有多少真元可以擋得住老夫的鎏金僵月刀!」喝喊之中,他腳尖點地,持刀撲上,再又對著廣陵真人迎頭砍下。
悠揚的琴曲已經奏響,廣陵真人身外再又護出鐘形的光罩。
紫焰渾身一震,似被一面無形的牆壁所擋,落在丈外。
廣陵真人的臉上微微浮現笑意,手指疾飛,口中念道︰「鳴馬在野,牛鳴窌中,宮、羽外現,疾音清魔。」
紫焰咧嘴喝道︰「廣陵老兒,你的魔音奈何不得老夫!」瞠目向前挺身,奮力跨出一步,呼的揮下大刀。
鎏金僵月刀全長過丈,加之他剛剛逼近的一步,弦月形的刀刃正對廣陵真人的頭頂。
數聲錚響,兩個白袍在身,手持雙刃的英俊少年在鎏金僵月刀險險砍落的時候幻出。四把短刀立時架住了碩大的刀刃,振臂之間已然將其彈開。白影飄蕩,兩個英俊少年飛身撲去,四把利刃同時扎出。
「乖乖!」唐善有些傻眼,他曾經見識過6槐所凝結出的冰玉寶劍,梅兒的三柄飛劍,白羽幻出的寒冰盾,南北雙玄的獵鷹,月瑤的無肉無羽怪鳥,雙拐和尚的金龍……他也曾親耳听到過雪蓮奏響的魔琴。雪蓮修為不足,撫動魔琴之時尚要顧及旁人,以湯藥之類的東西助人安神。廣陵真人修為精深,魔音所指不會誤傷其他,這一點唐善倒也可以理解。可他竟然能夠用魔琴幻出兩個「人」來助他殺戰,這種異象卻是唐善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的,所以他看在眼里自然要有些傻。
紫焰對此卻是不屑一顧,筋著鼻子「哼」了一聲,大刀橫掃,對著廣陵真人攔腰斬去。
兩個英俊少年身法飄逸,來勢迅捷,剎那間已經抵達紫焰左右,閃著寒芒的利刃向著焰火包裹中的紫焰刺下。
紫焰對二人的來襲視若無睹,大刀已經砍在廣陵真人的光罩上。「啵」的一聲,光罩破碎,而大刀也被反彈了回來。
就在防護廣陵真人的光罩破碎的同時,包裹紫焰的焰火之中突然幻出兩只手掌,徑直拍在兩個英俊少年的胸口。兩個少年頓時喪失了人形,並在手掌的火焰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焚心掌?」廣陵真人口中出一聲驚呼,指下卻是不停,再又幻出護罩和兩個英俊的少年。
紫焰冷聲道︰「老夫的焚心術略有小成,區區焚心掌算不得什麼!」手中的大刀再又砍下。
唐善剛剛還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些呆傻,可現在卻直皺眉頭。因為廣陵真人的護罩在紫焰的刀下一次次破碎,為他助戰的兩個英俊少年也一次次被兩只冒著火焰的手掌擊散。此時看來,他只有招架之能,全無還手之力!
梅兒更是驚得瞪圓了雙目,如此下去那還了得?
紫焰一口氣揮出了百余刀,防護廣陵真人的光罩在鎏金僵月刀的劈砍下漸漸變弱,遠不及先前那般明亮耀眼。那兩個英俊少年的身法也不再飄逸,顯得有些木訥。
「你就只有這點本事嗎?」紫焰狂聲叫喊,「你的真元已經不濟,可老夫的真元還未爆。如果你再不使出些看家本領,老夫可要大開殺戒了。」叫喊之中,他又再揮出十數刀。
廣陵真人的護罩已經變成薄薄的一層,兩個少年也模糊不清。
紫焰身上的火焰突然暴漲數尺,將廣陵真人的護罩與那兩個少年吹得四散開去。鎏金僵月刀斜劈,生生將廣陵真人的身軀砍成了兩半。
一聲驚叫,自梅兒。
一聲嘆息,來自梧桐樹上。
紫焰怔怔的著呆,看著刀下的廣陵真人消散開去。
白光刺眼,廣陵真人再又出現。只見他盤膝坐在梧桐樹的樹冠上,一具魔琴架于雙膝,手掌一停,十根手指壓住琴弦,帶著一臉的疑惑看去,道︰「紫焰?既然本座的魔音奈何不得你,你徑自在那里胡砍亂劈,瘋言瘋語的是在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