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神祗之路 第四百二十五章 郡試(三)

作者 ︰ 魏竹

聖佑十年五月初六,雨霖郡郡試第二天。拂曉雞鳴之時,貢院中大部分考生還在熟睡,洪毅就醒來了。

此時疲憊盡去,精神大振,離交卷的時間還早,洪毅覺得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點正事來打發時間。想了一想,洪毅決定,還是將昨夜寫就的經義文章,重新讀上幾遍為好(當然是心中默讀,若是敢出聲,必定會被人以作弊論處),一來可以檢查其中是否還有錯漏,二來可以舒緩心緒,為第二場考試奠定好基礎。

快到中午的時候,就看見過來一位穿著七品朝服的年輕考官,帶著兩個書吏,十來位武聖軍士前來收取第一場的試卷。

三名文職官吏自然是空著手,拿東西的粗活就只能由那些士卒來做了。不過,能晉至先天境界的武聖,都是輕舉百石的大力士,如今每人扛下六十份考卷,身上的分量一石不到,自是不會覺得辛苦。

交了昨日第一場的考卷,發下來的便是,今科郡試第二場的試題,不過,這一次明顯比之前少了許多,只有六張考卷。

恭送那位考官離開之後,洪毅攤開桌上的試卷,放眼一瞧,果然沒錯,這六道試題,全是釋義之題。所謂釋義之題,起源于本朝開國時,幾位稷下學宮先賢著下的《三典釋義》,而科舉考生,就是要圍繞《荀子》、《天問》、《尚學》及開國先賢留下的這一部《三典釋義》,來進行相對簡單地答題。

第一場「默寫經義」,哪個考生都知道應考範圍,只要記憶好,書法流暢,懂得分配時間,一般人都能通過。

可是,今天的「釋義之題」,不僅要考驗生員的記憶能力,還需要極強的理解和應變能力。很多你看起來非常簡單的東西,其實里面陷阱重重,一個不注意就會答非所問,那麼,接下來整道題就廢了。

比起第一場考試來,今天的試題雖然寫字少了,但是難度卻提高了數倍。可是,對于如今玄冥神力大漲,連帶精神修為也提升了好幾倍的洪毅來說,這些卻不算什麼問題。

而且今天的考試,僅僅只有六道題,加起來也不過三千字,比起昨日上萬字數,自然要輕松不少。這一次,洪毅更加專心致志,下筆如有神,只用了區區兩個時辰,就一氣呵成,填滿了六張試卷。

恰逢此時,那位發卷的考官,來到這一片區域巡視,發現洪毅第二場的六道題,竟然已經全部寫完了,心中很是一驚,暗道,老師看重的考生,果然不是一般人物。稍稍觀察了洪毅一陣,這位在郡試中職餃最低,而又最年輕的考官,十分滿意地離去了。

五月天,陰雲蔽日,雨絲迷離,行省貢院中的郡試仍在繼續。等第三場的考卷發下來,洪毅立刻揭下牛皮紙袋上的火漆封印,從里面抽出了最後一場的試題。

內中紙有三頁,試題卻只有一道。郡試第三天考的,便是三段策文。

所謂的「三段策文」,就是考生書寫的策文分為「解題」、「破題」、「承題」三段,有點類似于地球明清時代的八股文。試題是從三部荀聖經典中,隨便抽出一段,作為引申,而考生就必須以「前古聖賢」的口吻,引經據典,作出一篇辭藻優美的文章來。文章內容尚可商榷,最重要的是在字里行間顯露出個人的才氣。

為了取得科舉功名,擺月兌一家人罪民的身份,重入士籍,洪毅精心準備了差不多三年的時間。前幾月,為了寫出這篇郡試第三場策文,他還特意去往誠意伯府上,征得那位原是本家阿姨,卻硬要作「姑姑」稱謂的高氏女同意,在伯爵府最隱秘的藏書樓中,研讀了許多幾年間從京師帶過來的「高太師遺作」。

先賢境大儒所做的文章,每一篇都是精妙之極,有了這麼多時文作為借鑒,叫洪毅寫上一篇讓那位主考官,高太師的得意門徒歐陽修,看上眼的文章,當然是不成問題的。

不過,畢竟洪毅年紀尚幼,對于儒家學說的了解和領悟,遠遠不及高太師所觸及到的深度,而對這三部荀聖經典的理解,與先賢境的大儒相比,更是拍馬難及,因此,洪毅自然是按照符合自己年齡段的認識,再加以闡述,頂多最後點上一句「太師名言」,用以提升文章的品調和格局。

這一回,洪毅奮筆直書,寫就更快了,才一個時辰不到,就已經完成了一篇自認為「絕世佳作」的好文章。朝廷規定,日落時分,參加郡試的生員就必須交卷出場,可是現在,離太陽落山還有整整兩個時辰。其實,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還在那里加緊寫作,像洪毅這般,在一個時辰之內,就做出一篇文章的人,還是非常罕見的。

這時,之前來過的那位年輕考官,再次到這邊巡視,一個隨侍的貢院書吏,指著洪毅門前的號牌,輕輕說道︰「李大人,沒想到這甲字三十一號的考生,竟然這麼快就寫完了第三場的試題。我還听人說,他第一場的試卷,因為字跡上佳,句句無錯,而且卷面整淨,沒有一絲污跡,因此破格得了優等,真個了不得,將來定是一榜留名啊!」

大洪王朝科舉制度中,最低一級的郡試,規矩是最少,也沒有多少麻煩的程序。這里每一位考生的試卷,既不要糊卷蓋名,也不用重新抄錄,因為,郡試考驗的是,每一位生員的儒學基本功底,考官們需要看到他們最真實的一面。所以,在郡試的過程中,連貢院中的小小書吏,都能听說到許多真實的內幕消息。

不過,之後的省試和貢試兩級科舉,面對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呵呵,王兄,你要知道,寫字太快的考生,作出的文章不一定好喔。何況,前幾年的郡試,已有不少明證在先,你可不要言之過早了。……,李大人,您說呢?」年輕文官身邊,另一位貢院書吏接話道。

那位李大人,神色淡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說道︰「這,可不好說。兩位何必為了一點小事爭執不下,不如我們上前看看此子的文章,一切便可知分曉!」

只見那李大人三步當做一步走,數息之後,就來到甲字三十一號房間的門前,什麼話也不說,只與洪毅點了點頭,便從書桌上拿過了那張卷子,略微看了一遍,李大人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

這篇文章,雖然作者是眼前的少年書生,但是文意老練,深入淺出,無論是遣詞造句,還是所用的歷史典故,皆可說是羚羊掛角,應用自如,絕不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年輕人,可以寫出來的東西。字里行間,富有極為濃厚的高氏風格,甚至其中的很多觀點,都是來自師祖那些未曾面世的時文,想來,此少年定與誠意伯府關系不淺,所以才會如此輕易地從師姑那里借得師祖的遺著手札,仔細觀摩之後,寫下了這篇文章。

「嗯,不錯,好文章!時間還早,你需要再改改嗎?」

「多謝大人好意!學生認為,還是不必了,一切按規矩辦吧!」

這時,洪毅搖了搖頭,開口說話了。時辰未到,但卷子到了考官手里,便算提前交卷了,這是科場的老規矩,他也不能例外。

「那好,你在這里好生等著,貢院大門一開,自然就放你出去。」

李大人說完,端起卷子,轉身就走。隨行的兩個書吏,面面相覷,不發一言,帶上那群武聖軍士也跟了過去。

片刻之後,回到了甲字號考區專門放置科考試卷的廳堂,李大人一邊將剛才收上來的文章交予手下兩人瀏覽,一邊情不自禁地笑著說道︰「看來,今年郡試的案首,就出在我們一房了!」

本來,李大人還想多發幾句感慨,順便稱贊一下剛才的考生,不想,正在這時,外面卻傳來了很多人走動的腳步聲。幾人出來一瞧,原來是歐陽修、南宮煌、魏曦三位大人,領著其他幾位主考官員,突然來到甲字號區域,巡查考生狀況,不過,好像隨行的軍士多了一點,鬧出的氣勢也有點大。

「咦,這是誰人的卷子,怎麼這麼快就交上來了?」見到書吏手上拿著的紙張,歐陽修即刻便反應過來,驚訝一聲,問道。

「啟稟部堂,交卷的士子,姓洪名毅,今年十七歲,乃本科郡試甲字三十一號考生。此人的父祖原為皇親,但是,已在聖佑七年的大逆案中問罪身亡,同時,他也受到了牽連,被大理寺判處流放之刑,隨其母遷來本城,不過,依然保留著童生的身份,因為受到誠意伯府的舉薦,得以參加雨霖郡試。」隨行的某位書吏,頓時應聲回道。

「哼,一個被流放的罪民,竟也能參加本郡的郡試?他真有童生資格?莫不是誠意伯府瞎編的吧?」雨霖郡守南宮煌,神色不悅,如是說道。他雖然出身于水仙鎮護衛五族之一的南宮氏,可是,卻並非魏鴻的嫡系,而是這幾年里面,由暫領東霖事務的永寧公主洪聖雅,提拔上來的新人。

「啟稟太守大人,此子于聖佑六年,在洪京城參加童生試,得以順利通過,戶部、禮部行文都已明示,做不得假。今聖佑十年,他已是第三次參與本郡的郡試,童生的身份,絕對沒有問題。」來自都督府的某位書吏,拿出一本考生花名冊,抑揚頓挫地回答道。

如此一來,南宮煌不便反駁,粗略看過洪毅的文章,順手把它交給了身邊的另一位副主考官,雨霖郡郡丞魏曦。

魏曦此人,年過六十,乃是一名先天末境的武聖,同時,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魏鴻的族佷,屬于大都督麾下文官系統里面親信中的親信。看完手中試卷,魏曦贊許地說道︰「這名考生的文章,可謂是寓意深遠,氣勢恢宏,筆力深厚,頗有大儒之風,乃是本官十年來看到的第一佳作。今年郡試榜首,非此子莫屬啊!」

雖然魏曦官位不高,但是在某種意義上,他代表著大都督的意志,所以,從他口中說出的評語,分量自是極重的。

文章傳到歐陽修手中,他細細地讀了好幾遍,忽然露出一臉孺慕之情,似乎沉浸在了昔日的美好回憶當中,沉默良久之後,方才冷著臉說道︰「這篇文章乍看起來,像是一篇好文章,但是,了無新意,用詞陳舊,不似少年之風,頗有些矯揉造作。嗯,不過,總體說來,此子的確有郡士之才,就列入末榜首位吧。」

場中諸人,俱是心思老練的政客,只一會,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歐陽修此言一出,列位考官皆無異議,如此就成了定局。

要知道,大都督的正妻,就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南荒之內,凡是牽扯到當今聖上和朝廷的事情,幾乎都在那位公主的關注之下,可是,除了大都督一人,任誰也得罪不起這尊女菩薩。這樣一來,就只能稍稍委屈一下,那位名叫洪毅的考生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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