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關于水容容的質問與交代,最終是以君挽華的一句話而結尾的。
「我不管你對水容容有沒有情,還存不存在愛,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沐非離,如果哪一天你覺得你想和水容容再度勾勾纏纏,請提前跟我說一聲兒。」
正月十三,籌備已久的立後大典正式舉行。
那一日,積雪已化盡,正是大好天氣。晴空萬里,暖陽融融。
偌大的皇宮處處張燈結彩,內侍宮女盡著新衣,穿梭往還,熱鬧不息。
雍和殿位于九九八十一級白玉階上面,是整個皇宮地勢最高的地方,象征著皇權的絕對威嚴和至高無上。皇家但凡有重大要事,都是在雍和殿舉行。自然,此次的立後大典也是在那里。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百官恭然而立,鼓樂齊鳴。紅毯鋪地,喜氣洋洋。
君挽華一身耀眼的後袍,繡工精細的金鳳仿佛要隨著她的步伐展翅欲飛。當她以沉穩的步伐登上九九八十一白玉階時,當她以傲然的姿態步入雍和殿時,她就像一只從九霄之上飛入人間的鳳凰,凡人不敢仰視。
只有那端坐在御階之上的沐非離,一雙黑琉璃般的瞳眸里幽光閃爍,猶如那天際邊點點亮騰的星光。星光慕人,只因那人間獨有的脈脈溫情!天雖高,卻寒冷難耐!不過,如今有她相陪,他願執其手,與她共此一生。
當君挽華終于站在御階下時,沐非離起身,親下御階。
「挽華,從此有你相伴,朕不懼孤單。」他伸手將由內侍捧著的皇後印璽交給她。
君挽華雙手接過,眼波一轉,款款下拜︰「臣妾拜見皇上,吾皇萬歲!」
百官下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今面這可。沐非離執起君挽華的手,將她拉到身側,半攬著她步上御階。兩個並肩立于最高處,面朝群臣,就如同面朝著整個離國的萬里江山。
沐非離目光清明,聲音如玉石相擊。「今,朕于雍和殿冊封皇朝和親公主君挽華為後,尊為離國國母。然,皇後聰慧睿智,不該將其才能埋沒于後宮。故,朕今日告知群臣,自今日起,皇後有權參與朝政,共議正事。離國自今而始,帝後共治,共謀天下!」
此言出,滿朝嘩然。
水奕平氣得臉色一陣鐵青,出列跪拜,以頭搶地。「皇上,老臣惶恐啊!」
「右相大人有何異議?」
「皇上,自古以來,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君王主持朝政,皇後主持後宮,分工明確,方能秩序井然。皇上怎可亂了天地秩序?且皇後乃皇朝公主,怎能主持離國朝政?皇上,即算老臣同意,離國萬千百姓怎能同意?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群臣紛紛跪求。
君挽華倒是不甚在意,反正這一幕早在她的預料之中。但是她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她想知道的是,在她為沐非離分擔一切時,沐非離能夠為她分擔多少。
沐非離握緊了她的手,以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回復了所有人的抗議。「朕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便準備好承擔一切後果!」
「皇上——」水奕平猶想苦勸。畢竟因著水容容的關系,沐非離對他對水家都是放縱得很,榮華富貴從不曾削弱一分。然而君挽華可不同!她可不會念著容容的情面,甚至還會因此處處打壓水家!。
「右相大人莫不是相信你自己勝過于朕?」
水奕平噎了個半死。
見狀,沐非離倏然間又緩下臉色,仿佛剛剛那片刻的冷硬只是群臣的錯覺。「朕比你們,甚至是比所有人都要了解朕的皇後,朕願意交付于她全部的信任。朕尚能全盤信任,難道你們卻不能付出三分信任嗎?」
群臣默然,卻知此事已無轉圜的余地,一個個地全都往沐非離這邊倒過來。
「朕今日當著群臣的面宣布,皇後有處理朝政的權力。且,皇後若有任何疏忽,朕願承擔全部責任!」這擺明了是在力挺君挽華!讓她在朝堂上任意發號施令的同時,還免了她所有的後顧之憂。即使因種種原因,她出了什麼岔子,也沒有人可以追究她的責任!要追究責任?可以啊!去找皇上唄!可是誰敢明目張膽地跑到皇上面前去興師問罪?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最終連水奕平也不得不低頭,不敢再有意見。
然而,說服了朝臣,一切就結束了嗎?
自然是沒有。
就在正月十四,元宵節的前一天,各種各樣的流言鋪天蓋地地襲來,以野火燎原之勢在大半個離國蔓延開來。
秦蒼火速入宮。「皇上,照如今的情勢看來,明天的元宵燈會皇後怕是不宜露面。」
「為什麼不露面?」沐非離慢條斯理地翻閱著大臣們剛呈上的奏折,幾乎全是關于那些眾口相傳的流言。
傳言,君挽華為了謀奪皇朝,不惜偽作男兒十一年。
傳言,君挽華不滿竹籃打水一場空,讓君佔北即了皇位,反復無常,又與君騫辰勾結,意圖再度顛覆皇朝。
傳言,君挽華驕奢婬逸,養男寵無數,廝混于小倌兒館,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知兒子生父為何人。
傳言,君挽華謀奪皇朝江山失敗,轉而謀奪離國江山。
傳言……
各種傳言,漫天蜚語,矛頭全部指向君挽華。
「百姓們可都信了這些傳言。」
「那就更需要皇後出面,粉碎這些流言蜚語了!」
「好像也有道理。」
沐非離來到甘霖殿,還沒踏進正殿,龍亦軒便攔住了他。
「你若是無法保證她平安無事,就不要把她推到風口浪尖。」龍亦軒很不滿,目光直直地冷冷地看著沐非離,恨不得拔劍相向了。
沐非離微一蹙眉,看到流言已經流到這兒了。「龍護衛盡可放心,若是朕的妻子有半分損傷,你大可加倍還在朕的身上。」離了朝堂,君挽華便是他的妻。也許他是自私的,為了在這冰冷的皇宮中汲取那麼一點兒溫暖,他可以費盡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