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山墓園出來，開車回到市區，跟孟峰找了一處安靜的咖啡店簡單用了午餐，又談了些各自最近的情況，然後才分開。
之後，她心情低落，一個人在外邊逛蕩了小半天。回到家時，太陽已經偏西了。安瀾進屋，見劉嫂正在廚房里忙碌。
換好拖鞋，直接上樓，敲了敲秦寒的臥室門。
「吱嘎」一聲。沒等她推，門開了。
秦寒腰間圍著一條白色的大毛巾遮擋住重要部位，一手舉著手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另一手扶著門把手，皺著眉看她。
幾滴發梢的水珠掉下來，順著他胸前的凹溝滾下去，掉進腰間的毛巾里。
臉有些燙，安瀾慌亂移開眼問︰「晚上有事嗎？今晚應該回老宅吃飯。」
這是結婚以來，雷打不動的安排。
周六晚上回婆家吃晚餐，周日晚上回娘家。是她的安排。雙方老人年紀都打了，喜歡熱鬧。
平日里他們都有工作，沒時間陪老人，只有周末有些時間。趁著父母還能享受天倫，就常回家看看吧。
秦寒眉頭越蹙越緊，盯著她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有些亂的短發，紅腫的眼。
多好的季節，生機盎然，萬物復蘇，桃紅柳綠的，街上人穿的都是春天的顏色，她這個樣子，似是剛參加葬禮回來。
安瀾見他神色古怪，不回答，以為他晚上有安排，說︰「那你忙吧，我自己回去。」說完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住回頭問他，「爸媽問起來怎麼說？」
他們必須統一口徑，以免穿幫。這也是約定俗成的規矩。為了不在老人面前穿幫，為了不讓老人擔心。
「我說我有事嗎？」秦寒語氣惡劣， 當一聲摔上門。
安瀾聳聳肩，這少爺，比不懂事的孩子還難伺候，好在她早已經習慣了。
回到自己臥室，她換下暗沉的黑運動服，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換上顏色亮麗些的淡粉色開衫，灰色鉛筆褲，又把短發理順了。
樓下，秦寒早已經準備好了，正翹著腿倚在沙發里看報紙。听見腳步聲，頭也沒抬，抄起茶幾上的車鑰匙往外就走。
安瀾將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拎起來，跟劉嫂交代幾句出了門。
秦家大宅是個大別墅。坐落在半山上。那里是黨政軍身居要職官員的居住地，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不是有錢就能駐進去的。
秦老爺子兒女眾多，都住在這幢大別墅里。秦老爺子說，只要我活著，就都把你們攏在眼皮子地下盯著你們些，免得走岔路給秦家丟臉。
這座別墅佔地面積廣，除了正屋樓宇外，還在左右建了幾幢二層小樓，分給幾個子女住。如今，孫子輩，外孫子輩多了，這大宅子顯得擁擠了些。有孫子輩反應要到外邊住，秦老爺子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安瀾和秦寒結婚後就住在外邊也是托了前邊哥哥們的福。哥哥們抗爭，他們連帶著享受了勝利果實。
秦寒親自駕車，車子經過明崗暗哨一路盤查才來到半山腰，進了別墅區。又拐了幾拐，繞過夜色下的花木扶疏，前邊頓時開闊起來。
門口的警衛員見是他們的車子，恭敬的敬了一個軍禮。秦寒的車子沿著板油路又行駛了一段，終于停下來。
玉砌雕闌外，秦寒的母親早已經站在那里，翹首而望。見兒子和媳婦回來了，高興得緊走幾步。
秦寒在停車的功夫，安瀾已經下車。「媽。」她笑著迎上去，主動挽住婆婆的手。
秦母笑盈盈的看著兒媳，從心里往外喜歡。
「怎麼還是不胖呢。」秦母慈愛地捏了一下她手背。
「媽，現在時興瘦美人。太胖了就不漂亮了。」安瀾撒嬌地說。
她倒是想胖，可沒機會胖。
天天超負荷的工作，有時候通宵達旦，夜不成眠。有時候能按時休息，卻因為太累，反倒睡不著。休息不好，身子骨就胖不起來。最近，她越來越感覺到疲憊，若是胖些，身子骨會有力氣吧。她想。
「這孩子，都什麼觀念？」秦母輕斥道，「不要減肥。太瘦了生孩子不行。」
秦寒攥著車鑰匙慢悠悠走在一對婆媳身後，那親親熱熱相攜的身影，讓他心里有些怨念。
不知誰是老媽親生的。把兒子撇在一邊，拉著媳婦走了。
還，生孩子？
他就不信，她一個人能把孩子生出來。別說現在這個瘦猴子樣了，就是胖得跟豬似的，她也生不出來。
門口，梅姨扎著圍裙也迎了出來。
「梅姨好。」安瀾笑著禮貌問候。
「好好。」梅姨連聲回著，眼角笑出一朵花。外頭看著安瀾，心里這個高興。
要說秦家孫子輩的媳婦里，最合老爺子眼緣的就屬寒少爺家的了。
這媳婦，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雖然家境不如秦家，可知書達理，待人寬厚，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是個難得的。
客廳里，勤務兵正在給秦老爺沏茶，見他們進來，急忙退了出去。
安瀾換了拖鞋，沖著秦老爺子擺擺手里的精致盒子，問︰「爺爺，嘗嘗這個？」
秦老爺子年輕時擺刀弄槍，槍林彈雨，一身的傷。退了之後，在家里，開始喜歡上品茶遛鳥來。她嫁進秦家幾年，了解老爺的喜好，便投其所好。
秦老爺子須發皆白，但耳聰目明，頭腦清晰，笑著朝她招招手。
安瀾將精致的小盒子放在老人身前的茶幾上。老爺子也不客氣，打開包裝，掀開蓋子，一股清新的茶香撲鼻而來。
「爺爺，我托人買的，不知是不是真的。」安瀾說。見老爺子眼里閃著興奮，她心里也輕松許多。
「嘗嘗。」老爺子發話。
「爸爸，快吃晚飯了。」秦母輕輕提醒。
「就一杯，一杯。」老爺子笑得眼眉都在顫動。
安瀾從茶幾底下取出一個剔透的帶蓋骨瓷杯，用開水燙了一下，然後，用茶荷取出適量茶葉，投進杯里，加入少許適溫開水。
縴縴素手徐徐搖動，使茶葉完全濡濕，並讓茶葉自然舒展。看著一片片綠色的小精靈在水中舒展腰身後，加入九分滿開水，等待茶葉溶出茶湯。
「爺爺，嘗嘗。」她把杯子遞給老爺子。
老爺子笑著接過來。「丫頭，你這手法很專業啊。」說著，用杯蓋撥出茶葉，讓茶湯溶出的更均勻，小口的品。
「最近學的。在爺爺面前班門弄斧了。」安瀾好恰到好處的謙遜。
身後，傳來一聲冷哼。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好茶，明前龍井，是梅塢龍井。」
「爺爺，您真厲害，連梅塢龍井和西湖龍井都喝得出來。」被冷落了許久的秦寒忍不住插了一句。
秦老爺子哼了一聲，放下杯子，翻出茶幾上一張報紙，「啪」的一下，摔倒孫子腦門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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