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闔家團圓。
相府的廚房顯得格外的擁擠。大到相府管家、帳房先生、管事嬤嬤,小到守門、守院、端茶送水的丫環、小廝都涌到了廚房。只因他們都相當的好奇,少夫人能否通過當家老夫人的考驗。
因了過年過節,比往時少了許多的規矩,再說過年過節前期所有的準備工作已是完畢,人們等的也是大玩特玩、大吃特吃、大喝特喝的事,是以廚房人滿為患倒也不足為奇。
「來了,來了,少夫人來了。」
听著議論聲,顧青麥柔順低眉垂眼,一副標準的居家小媳婦的模樣。心中卻暗哧,這赫赫相府的一眾人居然都是愛看熱鬧的。只怕是某些人別有用心的安排,故意來看她這位少夫人是如何出丑的罷。
含玉的嘴一直嘟著,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自家小姐打從回顧府就一直養傷,哪曾見自家小姐動過刀、切過菜、殺過魚、宰過雞?退一萬步來說,小姐是千金之軀呀,怎麼能進這奴僕們進的地方?這不是存心刁難嗎?眼見著一眾奴僕們看好戲、看熱鬧的神情,她拽住自家小姐的胳膊,「小姐。」
輕輕捏了捏小丫頭的手,示意小丫頭不要將心中所想太過表露,顧青麥湊近小丫頭的耳邊,「含玉。放輕松些,不要讓你家小姐緊張。听不听話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出來是另外一回事,明白不?」
怎麼不明白?如果做不出來那八道菜系,了不起是罰跪的問題。可如果不听話,無視東方府的家規,那個懲罰只怕就不是罰跪的問題了。說白了,一如小姐所言,這都是一個‘態度’問題。
廚房的大鍋燒著水,廚房內熱氣騰騰如雲似霧。山珍海味、青的蔬菜、紅的雞鴨魚肉堆滿了案板灶台。方方步進廚房的顧青麥看得有絲詫異,這大冬天的,相府的這些春、夏之季該有的蔬菜是哪里來的?平時吃著就有疑惑,想著只怕是花高價從南方運來的,可如今看著堆得滿滿的青蔬,她肯定這些青蔬不是南方運來的。
「拜見少夫人!」
看著一眾作揖、作福恭敬的拜著她的奴僕們,顧青麥揚起標準的恭德賢良的笑,「罷了,大過年的,都免了罷。」自從那幾個老的管事嬤嬤受了自家相爺的訓,從此無論是老的還是小的,對她參拜的禮節倒還真是不少。其實,對于這些禮節,她最是頭疼!
「謝少夫人!」
語畢,廚房管事的嬤嬤將一盆泡好的河蝦遞到顧青麥的面前,「少夫人,按東方府的家規,那八道菜系中的第一道菜是芙蓉大蝦,請少夫人先將這些河蝦去殼。」
含玉眼明手快,「我來。」
「不可。」廚房管事嬤嬤將盆收了回來,笑道︰「難不成丫頭也想當相府的半個主子?」
‘嗯?’了一聲,含玉不明白的看著管事嬤嬤。只听廚房管事嬤嬤笑道︰「這是東方府的家規。歷年來,只有東方府的媳婦才能做這些事。」
終于明白那管事嬤嬤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了。那個嬤嬤居然說她想當相府的妾室?含玉紅了臉,懊惱說道︰「我只說幫我家小姐剝蝦殼,你胡說些什麼?」
聞言,廚房管事的嬤嬤不急不慢的說道︰「東方府的家規,年三十這一天,八道菜系從始至終,只能由東方家的媳婦一人動手,其余的人都不得幫忙或者協助。」
「含玉,退下。」
听著自家小姐的吩咐,含玉一跺腳站在了一邊。只見自家小姐接過那廚房管事嬤嬤手中的大盆放在案板上,挽起手袖,細細的剝了起來。只是小姐天生是千金之軀,怎麼可能做過這種事,看看,不時‘嘶嘶’出聲,卻是被蝦的外殼刺傷了。
以為這剝蝦殼不是什麼難事,萬不想那蝦殼將自己的手不時的刺傷?看著盆中還剩下一大半的河蝦還未處理,顧青麥不由得糾結眉頭。唉,若是在南疆,到大海中撈一、二只大海蝦做一道冰鎮生鮮多好,哪容得這小蝦米像螃蟹似的在這里橫行霸道將她的小手刺得滿目瘡痍。
顧青麥正神思間,一個不防,將那蝦殼硬生生的刺進手掌,含玉‘呀’的一聲急忙跑過去抓過自家小姐手中的河蝦丟掉,又急急的將那刺進自家小姐手掌的蝦殼拔了出來,「小姐,怎麼樣?奴婢來幫忙吧。奴婢只幫著剝殼,又不是幫著掌勺。」
顧青麥將手掌受傷處放到嘴邊輕吮以阻止血液繼續流出,正待說話,外間響起婆婆夜老夫人的聲音,「不準。」
緊接著,在水卉的攙扶下,夜老夫人邁進廚房,廚房管事嬤嬤急忙命人擺了一張太師椅,夜老夫人安心的坐下。看了看顧青麥被蝦殼刺得慘不忍睹的手,又說道︰「這道芙蓉大蝦是東方家歷代媳婦的拿手好菜,由不得其他人幫忙。有幫忙者,一律視為覬覦東方家媳婦之位。」
覬覦?含玉有千個萬個幫自家小姐的心,此時只得低了頭,退到一旁,再也不敢說一個幫忙的字。
隨著夜老夫人語落,東方隨雲一襲青衫,外罩白狐裘茸大氅步進廚房。相爺本就生得玉樹臨風、風浪倜儻,如今這一襲便衣出現,真真是誰道人間無謫仙啊,瞬間將許多婢女的眼神吸引了去。
阿彌陀佛,食色性也、食色性也。認為那些婢女的眼神中透露出剝光自家相爺衣物的嫌疑,顧青麥心中默念著口訣。
看著自家娘子紅通通的小手,東方隨雲笑問︰「娘子,要不要為夫幫忙?」
呃?這個幫忙該如何算?算不算得上是覬覦東方家媳婦之位?但看了看婆婆那駭人的眼光,只怕是會越幫越忙?想到這里,顧青麥微微福禮,「謝相爺。妾身希望自己能夠勝任。」說著話,又精心萬分的去剝那些河蝦去了。這個時候,她寧肯那些河蝦刺著她的手,也不想讓自家相爺那風光霽月的神采刺了她的眼。
好不容易啊,終于將那些個河蝦的衣服剝光、裝盤、上蒸籠,顧青麥的鼻端有了些許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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