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疑的看著他,發現他深邃的黑眸變得犀利,仿若帶毒的罌粟,讓人望而生畏。
剛才所有溫馨的氣氛在瞬間降到冰點,冷進了骨髓。
簡潔放下了筷子,帶著那張氤氳的臉從座位上小心翼翼的站起來,那只小手在兜里掏了好半天才捧出兩節玉鐲,哆嗦的遞到他眼前,額角開始冒著冷汗「摔…摔壞了!」
那仿如蚊音之聲從小嘴里跑出,透了些無助與自責。她突然後悔起自己的任性,滿心懊悔。
他將筷子往桌上一放,眉梢一擰,整張俊臉就變得威嚴起來「這玉鐲不是隨便選的!」
震人的話從他嘴里擲地有聲的響起,不善表達的男人卻透露了他的用心。
「我…我知道…對不起……」那句道歉,幾乎帶著哭腔。她咬住下唇,可憐巴巴的低下頭,兩只小手將那兩枚玉鐲緊緊握在手心,玉破碎的那兩頭,扎得她泛騰。
她如被遺棄的小狗,耷拉著耳朵不知所措,那無辜的表情卻牽動了身後芳姨的心。她鼓足勇氣,戰戰兢兢的走到薄情跟前,諂笑道「少爺,小姐她不是故意的,我看的出,她其實很愛惜這枚玉鐲,您就……您就原諒她吧!」
他從鼻腔哼出一聲笑,俊臉上卻透露著失落與稍許的淒涼,眼簾下垂,濃密的睫毛正好掩住了眸里的暗流,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原來……我的東西,還是沒人會在乎!」
「少……少爺,不是的,小姐她……」
「好了!」嘆口氣,他從座位上站起來,看著埋頭的簡潔時,苦澀的笑起來「我吃飽了,你自己慢慢吃。」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背影,竟是那般落寞。
薄情一走,飯桌前就變得淒美起來,就連桌上那些豐富的菜肴也變得極度諷刺!屋內很靜,靜的仿佛能听見簡潔淺淺的呼吸,靜得……讓人難受。
芳姨走過來,疼惜的拍了拍簡潔的肩膀,牽強的笑道「沒事的小姐,少爺他只是……」
「芳姨你不用說了,我知道自己又做錯了!」她抹了把淚,實在忍不住那種委屈。透過眼里的晶瑩去看薄情碗中涼掉的菜,她已經盡力讓自己把他當成好人,可是……太難!
薄情……真的好難伺候!芳姨上前幾步,將肩膀借給了她,像個媽媽般輕輕安撫著她受傷的心靈,慈祥道「小姐,您別怪少爺,他有他的苦,他只是需要別人給他溫暖,希望被別人在乎。」
「難道在乎他的人還少嗎?芳姨你盡心盡力護著他,他不是照樣打你!說到底,他就是個沒良心的魔鬼,沒心沒肺,死了都沒人多瞧一眼!」
她賭氣的低咒,越說越激動,趴在芳姨肩上就瑟瑟發抖的哭起來。
芳姨皺眉,一面安慰「那是因為他覺得我們都怕他,其實少爺就像一個缺少關愛的孩子,人人見了他都躲得遠遠的,久而久之,他把自己的心就封了起來,習慣佔有,開始霸道,說到底,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孤單!」
「只要你仔細想想,其實從頭到尾少爺還是對你很不錯的,要什麼有什麼。雖然他傷害了你的家人,但那也是他為了想在你身上想尋求一種關愛,只是少爺的表達方式傷害了你!」
「他本來就可怕,他那種人,誰願意去關心他?為了逼我就範,那麼殘忍的傷害我爸爸,我恨他,恨進了骨髓!」
此時的簡潔,就像是一只剛出生的小羊,正需要母乳喂養的時候,薄情卻冷酷的扼殺了那頭母羊,讓小羊羔孤苦無依的存活,甚至還要獨立面臨死亡的風險,那種痛與折磨,是她一輩子都消磨不掉的陰影。讓她真正對他好,除非……世界逆轉。
「小姐,如果您要繼續仇恨,傷害的不僅僅是少爺,還有您的父親……」
芳姨小聲的提醒,也算是對她的一種忠告。
簡潔一愣,剛才還抽噎的身體立刻停了下來。對!每次在緊要關頭她都要犯錯,傷害薄情她不怕,甚至求之不得,可她爸爸呢?爸爸的身體,爸爸的命運,都緊緊的被她拽在手心,只要松掉那根線,爸爸會摔得粉身碎骨。
片刻的沉寂還是宣誓了簡父對她的重要性,芳姨松開她,慈祥的替她擦著眼淚「小姐,去哄哄少爺吧,您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還有您的爸爸,您多想想他現在的處境。」
簡潔抿著唇,低頭沉思了半響,好半天,才遲疑的點點頭「我……我盡力而為……」
見她肯松口,芳姨打心眼兒里笑起來,拍了拍她的肩「去吧,我相信少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您只要哄哄他就好。」
听著芳姨的勸,簡潔擦掉眼淚,婀娜的踏上樓梯。走到臥室門口時,她顫巍巍的停下腳步,小心髒開始狂跳起來,就仿佛要去朝聖一般,她緊張的咽了咽喉嚨。小手這才緩緩抬高,輕輕去推那扇房門……
門一開,屋內氤氳的煙霧就撲鼻而來,那種陰霾環繞在兩人周圍。薄情落寞的坐在單人沙發上,一只手閑散的搭在扶手外,半靠在上面抽著悶煙。
暗灰的煙霧繚繞在他周遭,噙著一襲寒涼,就仿佛站在山尖仰望萬丈峽谷中的白霧,讓人驚悚的同時卻是覺得刺激與美。
「薄情……」
她壓住內心那份恐懼,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皺著眉梢可憐巴巴。跑到他跟前時,兩只小手撒嬌似的開始搖晃著他結實的臂彎「薄情……你別生我的氣嘛!我知道錯了,我以後都會好好保護你送給我的禮物,原諒我好不好?」
說這話時,簡潔的心里沒底,她對薄情一點都不了解,他的一舉一動總是不按常理出牌,讓人捉模不透。
手中的煙蒂彈指之間被他掃去,鼻孔惆悵的吐出了煙霧。他漸漸抬起頭,那雙深邃的剪瞳蒙著一層厚厚的薄朦,仿佛是暗夜里被烏雲掩去的那輪明月,失去了該有的皎潔!
「薄情……」她再一次搖曳了他的手腕,等待著他的下文「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