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春深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這故事很長(上)[VIP]

作者 ︰ 雍樨

在這個午後,小小紙片輕輕一個翻身,就幾乎壓垮了她整個人生。

照片上的人兒側著臉笑,四十五度角,是她最美的角度,和自己相似的臉看起來年輕快樂,背後是弗蘭芒歌劇院,右下角還有細小的黃色數字,是拍攝時間,五年前。照片是兩人合影,卻從中間撕開來茆。

為什麼不多撕過來一點點!把那個男人的輪廓徹底撕掉!因為只剩那一線輪廓,也是自己如此熟悉和依戀的,那灣手臂,是她夜夜枕著入睡的搖籃。可是照片里,那灣手臂挽著她的,她手指上戴著一枚三克拉的鑽戒,也是熟悉的款式,當日自己說喜歡,他不買給自己的那款。人生一套戲,選錯角了嗎?為什麼,照片上,是穆以辰和池穎。

小樵扶著牆走到床沿坐下,呼吸有點不暢。就這麼一直坐著,她還沒法子思考。只是盯著照片上相挽的兩條手臂,漸漸地那兩條手臂在眼底飛快的漩起來,她哇的一陣干嘔,奔到水池邊搜腸刮肚地吐,苦水卻是吐不盡的,吐得眼淚倒流入口,苦不堪言。

她昏昏噩噩爬上床躺著,把照片壓在枕頭底下。被子蓋得嚴嚴實實依然覺得沁骨的冷。她竟然睡著過去,還做了個不算太壞的夢。夢里她穿著他最愛的裙子在花園里剪花枝,穆以辰從背後貓過去,一把摟住她的腰,嚇了她一跳,薔薇多刺,劃破了她的手,他緊張地含住她勾傷的指。她羞,說沒事,他說,我舍不得你疼……

她醒過來,滿心底是那句,我舍不得你疼。可能一刀子下去,她還未覺得疼,只看到心上一把刀,扎出一個窟窿。

一直躺著,他回來了。

   上樓來,進臥室就問︰「哪里不舒服?說你晚飯都沒有吃?蚊」

她哦了一句,坐起來說,你幫我端上來吃吧,我懶。

他還是說︰「哪里不舒服,叫醫生來看看。」

她笑得清淺,說,只是懶。

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穆以辰當真下樓端了晚飯來,挑了幾樣清淡的菜,還問要酸蘿卜還是醬瓜,小樵說酸蘿卜吧。他把碗遞給她,她沒接,說,你喂我。

一蔬一飯,一匙一口。晚飯有煎馬鮫,本來就是刺極少的魚,他還是夾肚子上最女敕的肉放在碟子里,用筷子研開看確實無刺,才喂到她口里。她想起小時候,自己最愛吃魚,有次去度假村,爸爸給她桿釣竿,說釣著了今晚就有魚吃。她當真就守著魚桿子一下午,好不容易釣上來一尾白鯽,不大的個子,活蹦亂跳的,她伸手去按住,沒成想鯽魚背刺尖利,一下子在女敕女敕的手心扎破了個口子。她哭著,爸爸給她包扎,媽媽說不疼不疼,一會兒吃魚時咱們狠狠吃它。那天晚餐很豐盛,但一家三口就跟那魚卯上了,吃得軟骨都不剩。

這樣被疼愛的日子,從小到大,從家里到他這里,都一直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她想起句話,三餐一宿,也共一雙,到底會是誰?雖然前兩日她們還說一輩子。如果什麼都不知道,她們可不止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比這還要好得多。

穆以辰看著她如待哺的幼鳥那樣,一匙一匙吞下他喂過來的食,心里暖暖,也惆悵。他還不敢告訴小樵,他終究要將安宇拱手讓人。心里正難受,卻看到小樵臉上兩行淚,涼涼地淌下來。

「小樵?」手忙腳亂,他放下碗匙,捧她的臉。

她望他的眼,直穿過眼底,望進心里,問︰「我們永遠那麼好,對不對?」

「你怎麼了小樵?」感慨這樣突如其來,他整個後腿都是軟的。

小樵笑笑,抬袖口擦掉臉上淚痕︰「醫生說孕婦容易多愁善感,原來是真的……」

穆以辰松口氣笑,親她的臉說,傻瓜,再不吃飯菜都涼了。

這一夜,穆以辰依舊在書房忙著。小樵洗了澡,走進書房。穆以辰看到她,把電腦一扣,笑著問她︰「怎麼了?」

「我睡不著,你陪我吧。」她頭發還濕濕的,站在那里樣子盈盈弱弱。穆以辰微微覺得她今天有點不同,以為真的是孕期情緒罷,遂笑著扶她。

她躺進被窩,他幫她理好被子。

「你進來陪我。」她扯住他的袖口。穆以辰許久不見她這樣的嬌嗲,酥了筋骨,躺下擁著她,輕輕拍著。

「以辰,如果明早醒來,我們就已經雞皮鶴發,那多好……」

小樵就如沒有心事的孩子一般,沉沉睡去。夜里她還是做了個夢。夢里她還在興趣班里,畫了一幅荼蘼的小品,拿去給夏敘看,夏敘說畫得真好,可剛說完又說,小樵,你的臉怎麼了,她照鏡子,她的臉上長滿了紅斑痘痘,越長越多。你怎麼這樣丑,夏敘說著,步步後退。小樵拉著他狂哭著,也不知道怎麼的,夏敘的臉又變成了穆以辰的樣子,穆以辰拍著她,柔聲說,沒事沒事,涂點藥變好了,然後幫她涂藥,藥上了臉,臉劇痛起來,最後她眼楮也看不到了,哭起來都沒有淚水,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被搖醒。

「小樵你怎麼了?做惡夢了?」穆以辰擁著她,拍著她的背問,說︰「沒事了沒事了。」

她迷迷糊糊說︰「我不要涂藥……」

他說︰「好好,不要……不要……」

早晨,小樵听著穆以辰起床的聲音,听著他洗漱,穿衣,下樓。直到听到車子開出去,她起身。打了個電話抓過車鑰匙也出門去。

董曳雯看到她眼圈青黑的憔悴樣子,倒不意外,只閑閑地把玩自己的車鑰匙。說︰「怎麼快就又來找我?穆太太。」

小樵一背的汗,卻冷得要發抖︰「你知道的對不對,請都告訴我。」

董曳雯指著道旁的咖啡座︰「這故事很長,我們到那邊,坐下來說。」

董曳雯演了無數場戲,粉墨登場大悲大喜都表達過,卻沒有哪套劇情像今天這般難講,沒有頭緒,沒有邏輯,只有滿月復苦楚悲辛。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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